第4章 第四章

路姨娘谋划了一整夜，第二日起来头疼欲裂，身边的丫鬟伺候她梳洗，她问道：“大姑娘来过吗？”

        “回夫人，没有。”身边的丫鬟都很有眼色，在外唤她路姨娘，私下却都称呼她夫人。

        路姨娘轻哼了声，算她有眼色，知道不该来讨要不属于她的东西。

        昨日被小卢氏下了脸面，口口声声提身份，今日路姨娘母女早早便到福录堂请安，只是不想今日顾筱也来的很早，看着还特意打扮过，与往常清淡素雅的装扮不一样，今日她穿了身紫色的绫裙，端端正正往那一坐，看着颇有高门贵女的范儿。

        路姨娘与顾筝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不过这时二房的人也过来了，大家坐定都觉着今日大姑娘有些奇怪，可真要说哪奇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人都到齐后，老夫人才被人搀扶出来，顾桦请过安后便去了书院，平日大家都要再坐一会儿，说说家常，今日顾桦走后，顾筱也起身道，“祖母，昨日将军府传信让孙女过去一趟，孙女便先退下了。”

        镇国将军府不是老夫人能置喙的，听她这样说只点点头，便让顾筱退下。

        顾筱没有反常的举动，可顾筝心中还是隐隐不安，虽然她娘再三保证，可只要她一日不是襄国公府二少夫人，她心中就一日不定。

        路姨娘倒没怎么担心，顾筱与将军府并不亲近，虽然三不五时会叫顾筱去一趟，可每次早早就回来。

        等上了马车，知然看看赶马车的是自己人，便轻声问道，“姑娘，昨日侯爷都说让你把嫁妆拿回来，你怎么今日还不赶紧去要啊，再晚不知道好东西会不会被她藏起来。”

        顾筱轻笑，“你也知道她会藏好东西，我娘当初嫁过来的时候，除过过明路的嫁妆在侯府有记录，外祖母与舅母还预备了其他许多，这账册我估计姓路的也不会给我，早去拿晚去拿都一样，该不给你照样不给你。”

        在侯府里入册的值什么，私下那些才是好东西，难怪小卢氏不放心，想要一探究竟，她掌家这么多年，当然想要事事掌控。

        “那可怎么办啊？这找谁做主去？”知然着急，就知道路氏母女不是好的。

        知其轻敲她的头，“你个傻丫头，既然是将军府给夫人的东西，将军府里当然有存档！”

        “对对对，我这个死脑筋。”知然很高兴，姑娘知道开始为自己谋算，她只有高兴的份。

        等到将军府，两个丫鬟扶她下轿，看着镇国将军府的门匾，顾筱百感交集，前世她每次都来去匆匆，她觉得外祖父嗓门粗哑，舅舅面色威严，舅母气势迫人，小时候她也想着亲近，可每次路姨娘都告诉她，将军府不喜东亭侯府，也不喜她，所以她每次来总是惴惴不安，不敢真心亲近。

        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是那么真实，从未带着面具与她相处，事事为她着想。

        顾筱闭了闭眼睛，不想在大门前留泪。

        “姑娘，进去吧。”知其不知道姑娘怎么了，这两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筱点头，往将军府花厅行去，远远看见外祖父、舅舅、舅母、表哥表嫂、表姐都在厅上坐着，以往每次来都是这样，明知道她表现地有些生疏，可还是一家人整齐地等着她来。

        “筱丫头来了吗？”外祖父熟悉的粗嗓音传来，顾筱脚步不由加快几分。

        还不待下人回话，顾筱便已回道，“外祖父，筱筱来了。”

        老将军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怕自己的大嗓门吓到外孙女。

        众人抬头，就见一袭紫衣的顾筱走进厅堂，她不像往日那般低着头，而是挺直腰杆，目光清明，到他们面前盈盈一拜，像极年轻时候的胡冼，三个平辈还好，三个长辈却都是愣愣地看着她。

        像，太像了，钱氏起身将顾筱扶起，等看清她姣好的面容，下一刻她没忍住红了眼眶，她仿佛看到她的手帕交、那个早早逝去的小姑子，一样的明艳夺目，一样的鲜活恣意。

        发觉夫人的失态，五大三粗的胡将军起身，将双手搭在她肩上，“筱筱难得来，你拉着她做什么，坐下说话吧。”

        钱氏难得露出这般神态，看着比平日柔和许多，顾筱现在已经不怕她，上辈子她见惯舅母在她坟前又骂又哭的样子，她知道舅母刀子嘴豆腐心，心肠最是柔软。

        顾筱缓缓心神，重新给三个长辈与表哥等人见礼，并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

        等大家坐下，胡老将军已经偷偷擦过眼角，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声量道，“筱丫头，你就要成亲，外祖父给你备了添妆，还有你姨母给你备的添妆，今日你一并带回侯府去。”

        顾筱知道外祖家给她备了许多奇珍异宝，可是这亲她已经不打算结，不过要将这亲事退掉，没有外祖家帮忙，凭她一人却做不到。

        此时花厅里还有许多下人，顾筱起身对胡老将军道，“请外祖父屏退下人，筱筱有话要说。”

        她神色严肃，胡老将军心里咯噔一下，他挥挥手，下人们鱼贯退下，胡老将军又对胡楠峰道，“阿峰，你到门口守着。”

        “是。”胡楠峰二话不说将门带上，在门口做守门神。

        有表哥在门口守着，顾筱没什么不放心，倒不是她不信任将军府的下人，只是即将要做坏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上辈子她糊里糊涂地过一生，现在要使坏心眼，她心里突突跳着，紧张地不得了。

        但是她知道，上辈子的事还会再次发生，现在她要将娘亲的嫁妆拿回来，只会让路姨娘加快对她动杀心。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怎么能让那母女再害一次呢？她要好好活着，要孝顺外祖父，要找大恩人报恩，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是她身边只有知其知然，不但保护不了她，还会害了她们两个。

        顾筱起身要跪下，钱氏却是料到她要下跪一般，将她一把扶住，“好孩子，有话你跟舅母说，舅母给你做主，一家人不要跪来跪去。”

        “舅母……”听到“家人”二字，顾筱扑进钱氏怀中，细细地哭起来。

        钱氏心疼坏了，这是筱筱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哭，想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胡晚晚与胡楠峰的妻子孙韵宁也纷纷上前安慰顾筱。

        而一旁的将军父子帮不上忙，生生急出汗，手足无措的看着顾筱，直到几个女人将筱筱安慰好，他们才舒了一口气，胡将军手都已经按在刀柄上，预备外甥女说出是谁欺负她，便杀到那家去。

        顾筱喝了一盅茶后便对胡老将军道，“外祖父，林清晖与顾筝有私情，娶我只不过是看中将军府的权势，他还打算娶我过门后再纳顾筝入府，享齐人之福，我绝不嫁给他。”

        “混账东西！”胡老将军老当益壮，一掌便劈碎手边的一张桌子，他下意识的去看顾筱，果然看到她小身子一抖，胡老将军尴尬的搓搓手，放轻声音道，“筱筱，外祖父不是骂你，姓林的那小子，外祖父一定不放过他，你放心，等会儿我就和你舅舅去襄国公府，给你讨说法。”

        顾筱是被吓到，那一下声音太响，她怕祖父气坏身子，不过此时看老人家一下像被卡住脖子，说话轻声慢语，她心中感动不已，“我知道外祖父慈爱，心疼我受委屈。”

        胡老将军点头，外孙女长大后，胆子也大了，从前怕是要吓地跑走。

        顾筱接着说道，“还有就是路姨娘，我怀疑她要雇人来害我。”

        胡老将军自动忽略“怀疑”二字，外孙女这样说，那便真有人要害他外孙女，他气极反笑，“好一个顾钊，我将女儿交到他手里，不过七年便没了性命，现在还如此待我外孙女，让一个歌妓的女儿爬到你头上撒野，还想谋害你，我砍了他。”

        胡冼的死一直是胡老将军心中的痛，当初小女儿一心要嫁给道貌岸然的顾钊，他不忍女儿伤心，忍痛将女儿嫁了，不想她才怀孕五个月，顾钊便将一个歌妓收做外室，后来阿冼生下筱筱，而外室也已经怀孕三月，他以歌妓腹中可能是男胎为由，将歌妓带回家中，纳为妾室，冼儿抑郁终日，还瞒着家中。

        等到冼儿早早去了，她的陪嫁丫鬟回将军府哭诉，他们才知道冼儿这些年日子过地极不好，可是当时筱筱已经六岁，为了外孙女，胡老将军一直投鼠忌器，没有收拾东亭侯府，却不想竟让他们以为将军府好欺负，不但害死他的女儿，还想害死他的外孙女。

        一旁胡将军也是脸黑如锅底，还真有不怕死的，敢这般欺负他外甥女。

        几个女眷也都是将门虎女，听了顾筱的话一个个都恨不能提剑去东亭侯府杀人。

        “我知道各位长辈想为我出气，可此事我想自己处理，筱筱已经十六，从前一直不懂事，识人不清还不懂远近亲疏，你们能护的了我一时，却不能护我一世，此事便当是给我练手，如果我处理不好，再请长辈们出手，好不好。”

        她眼里满是信任与依赖，胡老将军虽然是个粗人，可绝不是鲁莽之辈，她知道外孙女已经深思熟虑，而且她说的没错，他无法时时护着她。

        “好，如此才是我镇国将军府的好孩子，你想怎么做，说与外祖父听听。”外孙女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他得把把关。

        顾筱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几人听后又给她出了些主意，总之就是一群狼，在教小白兔怎么狩猎，画面有些奇怪，但顾筱听地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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