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二日早上请安，顾筱带着吴嬷嬷一起去福录堂，东亭侯府的人都知道，这个跟在大姑娘身边的就是胡太妃派来的宫中嬷嬷，其他人都悄悄去看顾筱，只见一晚上大姑娘便憔悴许多，比往日更沉闷几分。

        老夫人看了一眼吴嬷嬷，只当是不知她的身份，等众人请安后，顾筱便说要去宫中，先退下了，老夫人本来就不是很喜欢顾筱，如今身边还跟着宫中的嬷嬷，她便更不待见。

        “你快出嫁了，以后不用日日晨昏定省，先忙你的事去吧。”老夫人随意的说道。

        “谢祖母体恤，孙女先退下了。”顾筱本也不乐意来请安，如今正好，省地每日还要在福录堂当木头桩子，累地慌。

        顾筱才走出福录堂的正厅，便听到里面二房的顾箬说道，“大姐姐昨日去将军府，今日去皇宫，二姐姐怎么不跟着去，平日你不是与大姐姐玩的最好吗？”

        顾筝与顾箬经常斗嘴，她看这两日顾筱与顾筝没有那么亲近，便讽刺她一句。

        顾筝才不会让着顾箬，说到底她爹才是东亭侯，她一个二房的姑娘总踩到她头上，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三妹妹说笑了，没有宫中传诏，岂是说去便能去的。”顾筝回道。

        “也是，大姐姐的姨母是太妃，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出身当然不同。”顾箬又不是不知道路姨娘的身份，她听她娘说，路姨娘原本是个歌妓，后来被东亭侯藏在外面做外室，这样的人都能进东亭侯府，东亭侯还好意思对别人说，路姨娘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每天妖娆的站在那里，能是什么清白人家。

        “你……”顾筝气极，她的出身就是她最大的短板，她与顾箬吵架，总处于下风。

        “够了。”老夫人打断她们的对话，转头对顾箬嗔一眼道，“别堕了你的身份。”

        老夫人这话杀人不见血，顾筝也知道在老夫人这里她讨不到好，一时气红了眼，顾筱快步出了福录堂，不理会里面的姐妹纷争。

        她径直出府往宫中去，两个嬷嬷留在家中继续处理帐册，四个丫鬟则陪她一起进宫，在马车里如兰给她重新上妆，她这两日心情不错，红光满面，不能就这个样子去福录堂吧，总要让那“哭了好几顿”的传闻更真实一些。

        大概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宫门口，之后便要下马车步行，进宫便见一个嬷嬷等在那，“大小姐安好，太妃吩咐奴婢在这等大小姐。”

        “有劳嬷嬷。”顾筱欠身一礼，嬷嬷将她扶起，“大小姐客气，先随奴婢去见太妃，太妃一早就在等大小姐呢。”

        顾筱点头一笑，让嬷嬷带路往前行去。

        皇宫很大，顾筱来宫中的次数不多，姨母关心她，常常有书信询问，只是顾筱一向报喜不报忧，昨日顾筱在将军府说出自己的计划，老将军便派人传信宫中，胡太妃立马送了两个嬷嬷出来，给她在东亭侯府镇场子。

        路上嬷嬷与她闲话家常，在宫道上走了小刻钟，前面出现一行人，嬷嬷带着顾筱往旁边让道，顾筱知道一定来了什么贵人，她便立在嬷嬷身后垂着头。

        一会这群人走近，顾筱听到轮椅压在地面上的声音，心想会不会是大魏朝鼎鼎有名的齐王，下一刻嬷嬷的话便印证了她的猜想。

        “奴婢给齐王请安，王爷金安。”

        顾筱也跟着请安，还悄悄抬眼打量齐王，她只远远见过齐王，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只见身着玄色长袍的齐王坐在一个特制的轮椅里，他脸上没有腿疾之人的颓废，反而清朗俊逸，像是很享受用轮椅代步，不过齐王的脸有些冷。

        顾筱只瞄了一眼便垂下头，然而就在侍卫推着齐王从顾筱面前经过的那一瞬，顾筱看到齐王的左手，手背上一闪而过的伤疤，顾筱还没看真切，轮椅已经走远。

        顾筱心中一恸，想追上轮椅看个明白，嬷嬷却是一把拉住她，“大小姐，齐王不喜女子近身，切莫靠近。”

        齐王讨厌女子那可是全大魏无人不知的事，不然也不会都二十六岁还孑然一身，嬷嬷不敢让顾筱触他的霉头。

        “大小姐快走吧，太妃等着你呢。”

        轮椅已经走出一段距离，顾筱不知道齐王手上的疤是否与大恩人的一样，她要找个机会确认一下，现在她要先去见姨母。

        顾筱向嬷嬷点头，跟着往胡太妃的宫殿走去，只是她又忍不住往齐王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直到齐王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齐王当然知道顾筱在看她，他好看的手指敲了敲轮椅把手，问道：“她进宫做什么？”

        孟冬思考一会儿答道，“主子是说顾大小姐？想是胡太妃召见。”

        齐王像是随口一问，孟冬见齐王没说话，也没多说什么，心里却想着，果然是主子抱过一回的姑娘，过去这么多年，主子还记得。

        顾筱却是一路想着大恩人的身份，她猜想大恩人应该是皇家的人，且身份不低，不然也不敢得罪翌平长公主，只是大恩人身姿挺拔矫健，每次骑马来的时候，飞身上下动作娴熟，齐王却是脚残多年，听说皇太妃当年寻遍天下名医，都说治不好。

        她一路胡思乱想地到了胡太妃宫中，嬷嬷将人带到后便将殿中其他宫人带走，顾筱规矩的行礼，胡太妃向她招手，叫她坐到身边来。

        顾筱心中有些忐忑，便磨蹭着走过来，胡太妃看看许久未见的外甥女，叹了一口气，她从小宠爱的妹妹，当初死活要嫁给东亭侯，而后自己抑郁而终，现在筱筱在侯府也不尽人意，襄国公府也下作，她怎能不生气。

        听到她的轻叹，顾筱的忐忑一下尽消，她坐到胡太妃身边，软软的叫了一声，“姨母。”

        “还知道我是你姨母。”胡太妃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我胡家的子女，在外被人这般欺负，当我是死的吗？”

        顾筱捂着脑袋，娇娇软软地又喊了一声“姨母。”，胡太妃自己没有生育，可也是养过孩子的，只是都是男孩，顽皮的很，一直渴望亲近的外甥女，如今在身边撒娇，她再大的脾气也没了。

        胡太妃问道，“你和我说说，那林清晖是怎么回事？”昨日老将军传信来也没有说的很明白。

        顾筱只说发现两人有私情，且林清晖如何打算，而路姨娘又怎样动歪心思，胡太妃听后冷笑两声。

        “当初东亭侯给你定这门亲事的时候，我就不甚满意，翌平长公主和襄国公都是糊涂人，不然也不会由着襄国公世子站队，当初倒向八皇子给陛下添了不少乱，要不是看在她皇家公主的身份，襄国公府早就保不住，只是那二公子我也见过几回，看着斯文俊雅，现在看来，东亭侯自己是个什么人，选女婿就选出个什么样的人来。”

        胡太妃不屑的说道，她看顾筱低头不语，想起自己的妹妹，不放心地问道，“你与姨母说实话，你对这林清晖是怎么想的，可心仪与他？”她怕外甥女像妹妹一样，到时候来个非他不嫁，把自己折进去。

        顾筱赶忙摇头，她不知道心仪一人是什么感受，但至少看到他与别人亲亲我我总会难过吧，顾筱没有难过，只有恶心。

        “姨母放心，不过是父母之命罢了，我不喜欢他。”她知道姨母担心什么，她舅母已经告诉她，娘亲当年是怎样一条路走到黑，为着这事，姨母与娘亲置气多年。

        “你心中有数便好，至于你想怎样做，想要如何收拾那家子，就放手去做，我与将军府都会给你兜底。”胡太妃开始驯化小白兔，给她出了好些主意，听得顾筱一愣一愣。

        “姨母，可以这样吗？”顾筱怯怯的问道。

        “当然可以，人家都要找人来杀你，你难道伸长脖子等她杀吗？再说杀了她就一了百了，要让她活着，活着却不能得到想要的，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

        顾筱一下想到大恩人，上辈子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在她做阿飘的那十年，听说路姨娘母女一直活着，却生不如死，她做不来那么狠，上辈子的仇大恩人已经帮她报了，这辈子如果路姨娘母女不来害她，她也不会抓着她不放，只要能退婚就罢了，但是如果路姨娘母女还想踩着她上位，那她也绝对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任人宰割。

        “我听姨母的。”顾筱点头道。

        看她乖巧又听话，胡太妃十分满意，其实这些事她可以替筱筱做，但她不愿意把筱筱养成一只小白兔，胡太妃又问了一些她现在在东亭侯府的生活，知道吴嬷嬷已经将院子里的人收拾好才放心，“这两个嬷嬷就跟着你，以后你出嫁可以带去做管事，你不擅管家，她们俩都是一把好手，当年跟着我管理过宫务，你放心用着。”

        顾筱不知道两个嬷嬷还有这样的背景，忙问道：“姨母将两个嬷嬷给我，身边会不会短了人手……”

        “放心，我有数，再说现在皇后打理宫务，两个嬷嬷在我这里也都清闲，我选人的时候问过她们的意思，她们都是闲不住的。”

        “谢谢姨母。”

        胡太妃握住她的手，“交到你手里的人，就要你自己管，松紧有度、恩威并施，知道吗？”胡太妃担心她不知怎么管教下人，又传授一些经验给她。

        顾筱知道姨母处处为她着想，认真点头，碰到不懂的就问，两人聊了一上午，胡太妃还将一块玉牌给她，“拿着，以后想姨母了便直接拿着进宫来，有它就不用等传召。”顾筱没有拒绝，小心收好玉牌。

        正打算传午膳，宫女便传话，“太妃，孟皇太妃来了。”

        “快请进来。”胡太妃面上带笑，对顾筱说道，“你来见见皇太妃。”

        顾筱微愣，皇太妃，宫中只有一个皇太妃，是齐王的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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