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这便是自己的此世化身了
而洛颜川并不知晓的另一件事便是，夏勒并不准备将所有收获的邪物样本都交易给她。
这看似陪着玩家们小打小闹的游戏流程背后，他也是有其目的的。
夏勒试图通过这些邪物样本，来验证一个他越来越迫切的猜想，那便是：
“他的能力，本质上到底是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
“又能不能如他所设想的那样，在找到幻梦境的打开方式前，提前给自己的几位好邻居, 再套上一圈枷锁？”
就像在虚空中莱雅曾无数次在夏勒的铁鞭教育下感叹过的那般：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能力意味着什么！
“噢，亲爱的主人，您慢点...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被您给掏空了...
“天呐，这世界上怎么会诞生出如此变态的能力，简直就像是为了对付咱们这些虚空支配者量身定做的一样。
“如果有朝一日它被公之于众的话，你肯定会成为众神之敌的！
“比毁灭先躯那家伙还要遭神厌！”
而这一次，随着得到任务的玩家们一窝蜂的涌到海边试验自己那新得到的‘梦引之刺’，而樊宁和杨琦也在率领着前来务工的路毅镇民众们开始修缮那只剩下断壁残垣的杨家老宅。
终于空闲下来的夏勒，再一次来了兴致，与投入到自己麾下的这位御用二五仔、邪神劳改犯莱雅同志讨论起这个问题来。
和莱雅聊这问题就有个好处，那就是这货在那漫长的小黑屋关押中，对于地球上的一些知识简直比夏勒还要信手拈来：
“要弄清楚这个问题之间，我们就先要弄清楚另一个概念。
“那就是，信息的本质是什么？
“以我的认知中，我更加赞同麦克斯韦提出的概念，即：
“信息就是负熵，信息获得者将负熵输送给‘系统’，即是降低了熵, 增加了有序性。
“而信息的获取与擦除，都是需要消耗能量的。
“信息是对‘系统’的观测, 是外界对原来‘系统’的作用。
“信息的本质, 就是‘意义’的载体。”
夏勒初次听到这观点时还有些似懂非懂，却是下意识说道：
“但信息......是可以掠夺的。”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所处的虚空顿时为之一静。
旋即仿佛整片光耀之海如同按下了开机键的机器一样，从原本宛如睡眠般的后台运作中，开始重新复苏、运转。
一如...天地烘炉。
不，信息不仅可以掠夺，可以储存，可以复制，可以覆写，可以交易，亦可以直接擦除。
它既不神秘也无神圣，甚至可以说，只是资源的一种。
一种，应该被如同文件标签一样，被分文别类用来分配的...工具。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夏勒，当曾经那些高高在上不可名状不可直视的存在，以蛞蝓、无面猫、独眼巨人等具体形象出现在回忆中一瞥时...
他竟是不知为何发自内心的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愤怒与傲慢：
“一群混沌无知的虫豸,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信息的本质, 只知道蛮横而愚蠢的将其当做纯粹的力量挥霍使用，简直就是将核聚变反应堆当成柴棍胡乱挥舞。
“一切信息与资源, 都应由我来掌控、来肃正、来规划、来分配！”
当这股源自意识深处，宛如共鸣的浪潮一样朝着夏勒席卷而来时，就骤然听到莱雅一声惨叫：
“啊！不要吃我啊主人！我莱雅明明都已经都这么乖巧听话了。
“而且我都说过了，那些人都是格拉基的本能意志杀死的啊！我当时就只是个怀胎三月的宝宝，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莱雅就只是单纯的想活下来呀！”
与此同时，夏勒那些话语于光耀之海中越来越洪亮的回荡开来，落在身为混沌生命的莱雅耳中，同样宛如亵渎之语。
便像是从一个极端直接到了另一个极端。
因为信息同样包罗万象，比如人类所崇尚向往并奉为真理的生命、爱与理想。
按照夏勒无意识吐露出的律令，这些在人类内心原本崇高神圣的一切理念，同样会被扯落尘埃，变为他过手后只剩下冷冰冰的...
数据！
陷入某种明悟状态中的夏勒骤然被莱雅的惨叫声惊醒，却依旧从那险些被混沌意识所吞没的处境中得到了自己苦寻的答案：
“通过包括掠夺在内的一切手段，将得来的信息转变为有序排列的数据，然后更加高效的使用，甚至再分配它们。
“这...便是我能力的真实一面吗？
“怎么感觉跟台死板的机器一样...”
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明悟自己为什么在对洛颜川诉说那关于研究未知存在才是通往胜利曙光的言论时如此笃定而确信了。
因为他拥有的能力本质，可不就是将那些原本不可知、不可闻、不可名状的一切拽下神坛，然后放在解剖台上与显示仪下分解研究，然后获得真理吗？
沉默良久，夏勒看着趴在信息茧角落瑟瑟发抖的无面猫，难得出言安慰道：
“你的天赋能力不就是自我增殖与复制吗？偶尔让我吃两口又死不掉。
“只要你乖乖听话给我打工，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不是。”
早就在地球人类的信息源混迹了不知多少年多少粘些人味儿的莱雅差点当场就泪奔了。
你瞧瞧！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只好委曲求全道：“可那也是会‘疼’的啊。”
夏勒心说我信了你个鬼，顶多就是对于自身消逝的本能恐惧。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移话题问道：
“只是如果按照你提出的概念，信息是负熵，信息获得者将负熵输送给‘系统’，即是降低了熵，增加了有序性。
“那么人类在看见邪物乃至支配者时，他们获得了关于诸神的信息，理论上不应该也是降低了熵，增加了自身的有序性吗？那为什么大多数人反而会疯了呢？”
眼见夏勒没有继续迫害她的意思，莱雅当即从善如流的对答道：
“这便涉及到另一个概念了，信息是状态的序列组合。
“信息消除了不确定性的，但这仅仅是“人”对某件事的不确定性，所以人类在‘有幸’窥见诸神时，原本混沌无序的状态也在被观测到的一瞬间，便‘定型’了，也便是诸神的化身。
“而信息只是序列，它无分善恶，而大部分的信息都是浪费时间的、负面的、与你的目标无关的、不受你控制的。
“比如...痛苦也是一种信息，情绪也是。
“结构化的信息是负熵，垃圾信息却不是。
“当一大堆负面的、完全不受控的信息朝着脆弱而渺小的人类汹涌而来时...”
夏勒喃喃道：“人类在那浩瀚无边的信息之海中，便再也找不到承载自己生存下去的‘意义’了？”
莱雅抬起后脚抓了抓耳朵：
“嗯哼...
“反之亦然。
“因为两者间的信息量，根本就是不对等的。
“所以某种意义上，支配者们在被古神封印之前，从未在意过人类，或者说在意过他们以外的存在。”
听到这里，夏勒忽然涌现出一种好奇：
如果说自己如莱雅所言的那样，也成了支配者中一员的话。
那么自己的本体，在被智慧生命观测到的一瞬间，又会是以怎样的形态而存在呢？
似乎感知到了夏勒所想，莱雅便第一时间抬起爪子捂住自己那并不存在的面庞。
仿佛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同样会被那过于秩序的真相辣眼睛一样...
夏勒却是另有办法，他随便选取了一名玩家进入他的‘游戏回放’。
随着他的阅览抵达海边，在他将自己于虚空的意志降临现世时...
他通过玩家们即将断线的一瞬，看见了...那屹立于海岸边的‘自己’：
虽然仅仅是一道淡淡的影子。
却是如山峦一样巍峨的擎天巨人。
那通体银灰的巨人之影漂浮在半空，遥望逼视着彼岸的诸神。
身体各处不断生灭的方形模块明灭不定，本属面目的部位却被一片缭绕的阴影所覆盖，让人看不真切。
脑后却是有着一圈宛如光环般的带角金属圆轮契于脑后，其上印刻着繁复的铭文，最终汇聚在最上端，无数光影宛如闪电般坍缩缠绕，蔓延至那同样自无面猫莱雅身上掠夺而来的双翼之上。
只不过那对原本金色的双翼同样骨肉褪尽，仅剩六对泛着金属色泽的骨架宛如明王之轮般直刺苍穹。
一根掠夺自格拉基的尾巴同样如同机械部件自脑后直接长出。
一如...巨龙之尾，搅动风云。
那一刻，夏勒恍然。
这...便是自己的此世化身了。
就在这时，随着天色将暗，小镇的警钟竟是被敲响，随后传来镇民们带着慌张的惊叫：
“鱼人！那群外乡人将鱼人引到小镇啦！”
“啊！我就知道，这群卑鄙的外乡人不可信任！”
结束‘观想自省’的夏勒朝着村名们所指的方向一看，当即无语。
得，这群玩家果然又‘闯祸’了...
他们利用自己的‘梦引之刺’技能，每人俘获了一只鱼人仆从，然后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带回来了...
还一边坐在自己那‘鱼人宝宝’的脊背上，一边满脸灿烂的对着夏勒挥舞着手中的血淋漓的战利品：
“夏勒长官！咱們回来换奖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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