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发病
桑洛平时饭量不大，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感觉胃口大开。
眼看着一碗饺子连汤带水都见了底，并且对方仍意犹未尽的看向锅里时，顾白出声制止了某人的想法。
“不准吃了。”他是真没见过哪个女的有她这么能吃的？
但阻止她并不是嫌她吃的多，而是现在时间本就不早了，面食又不好消化，如果再吃下去，可能晚上就会因为积食睡不着了。
桑洛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又不舍的看了一眼隐隐向她呼唤招手的锅，没好气的蠕了蠕嘴，“小气。”
顾白敲了敲桌面，骨骼分明的手指指着那只碗，道，“两碗，快二十个了。你晚上还想不想睡觉了？”
那句“关你屁事”被她压在喉咙，桑洛不自然的看向趴在她脚边的佩奇，伸手将它捞入怀里，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不想搭理狗主人了。
顾白无语凝噎，无奈的收了碗筷去洗。
他们家的装修风格跟桑洛家完全不一样，两栋房子相对伫立，从外观看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桑洛家的家具偏陈旧，简单。
一看顾白家，明显是翻新过的，纯现代风格，黑白灰搭配的恰到好处。
跟狗主人的性格不谋而合，从外面看冷冰冰的，但又莫名透着暖意。
桑洛歪着头，一边揉着小家伙的软乎乎的颈子，一边看着顾白，说出的话不过脑子张口就来，“顾白，你为啥一个人住啊？”
总不可能跟她一样家庭破碎，无处可去，只能跻身在外婆的老房子吧？
“没为什么。”对方回答的很快，显然不想沟通。
桑洛并没打算放弃挖掘某些小私密，反而有种刨根问底的架势。
转移话锋，“真没想到顾大学神居然还会包饺子，而且娴熟程度堪比专业。”
女生头微斜着，亮而圆的杏眼含着某种意味不明的色泽，白炽光下的小脸白的晃眼，秀气白嫩的手正撸着怀里一脸享受的小狗，顾白看向她，总觉得能在她身上能看到白女士的光彩。
白女士是他妈，京市鼎鼎有名的大律师，就算和他爸爱的你死我活难分难舍仍坚持自我，不忘初心的新时代知性女士。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不太管他这个因意外而来的唯一的亲儿子了。
顾白早就习惯爸妈是真爱，自己独自承受伤害这种人设了。
见顾白又不理她，桑洛也不灰心，又换了话锋，“你包饺子跟谁学的啊？”
还别说，比她小姨包的都好吃。
这次顾白倒是回答的实诚，“我姥姥。我是北方人。”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那里就没有不会包饺子的吗？
不过顾白都开口了，那当然不能只打听这点就算了，她又问：“北方人为什么要来云市读高中啊？”
云市离北方可上千公里了吧？
就算读的是一中，那北方那么多好学校，为什么不去京市读书？听说京市本地上学考京大都容易些？
顾白再次三缄其口。
桑洛的套话就这样以开头难，过程难，步步难而告终。
行吧，对方也是没有告诉她的必要。
毕竟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一个星期，桑洛这样想着，手上依旧顺着狗毛，眼皮却显得有点沉，挣扎了两下后她就不受控制的枕着沙发扶手倒了下去。
顾白将厨房收拾干净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就看到少女抱着佩奇睡得一脸满足。
他缓步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阴影下，女生薄薄的眼皮阖着，睫毛自然卷翘，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遮了半张脸，隐隐现出淡红的唇。
和初次见面一样，女孩穿着很普通宽松的短袖长裤，棉麻质地，领口松松垮垮的，还能从发丝缝间看到精致白皙的锁骨。
顾白突然就想到了女孩制住他的画面，当时他也是看她抱着新校服，猜测应该是新转校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音乐教室外边。
他的那句“同学，去哪儿？”也只不过单纯的想给她指个路而已。
岂料对方竟然直接动手了？下手之快完全出乎意外。
然后就是小巷遇到的那次。
那条路回家虽然是捷径，但路绕，楼与楼之前又太过相似，不是经常走的很难走出去。
他也不过是礼貌性的问问她去哪儿？没想到又把这祖宗惹火了。
算了吧，他自己走不理她总成了吧。没想到她又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现在的小姑娘脾气都这么阴晴不定了吗？
顾白叹了口气，又想到今天放学看到的那幕。
男人应该是她的父亲，两人的长相有六分相似，但他们之间的沟通又完全不像是父女之间的那种交流。
从桑洛身上，明显能感觉到一种纠葛的敌意。直到她最后说，祝他鳏寡孤独。
他想，可能是她爸抛弃了她吧？
狭长的路，女孩低着头，看起来可怜又无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那句请她吃饭就脱口而出。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一向不太与人接近的他，居然还带她回了家，还亲手做饺子给她吃？
这要是被白女士知道了，可能会惊吓过度吧！
顾白揉了揉半干的碎发，有水珠撒下，刚好滴落在女孩薄如蝉翼的眼皮上。
后者眼皮轻微的跳了跳，顾白以为女孩要醒了，赶紧退后了几步，状似无意的瞥向她。
谁知女孩也只是眼波流转了下，依然睡得安稳。
顾白好气又好笑，在自己家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而徘徊了两分钟。
最后纵容又无奈的挑过一边的薄毯轻覆上去。
还将空调温度控制在最佳室温。
做好一切后，捞过她怀里睡得正香的佩奇，关了灯，轻声进了屋。
五月的月色极美，挂在高空之中，被周围一闪一闪的星星簇拥着，明亮又夺目。
桑洛醒的时候才早上五点多，她揉了揉眼，下意识去摸怀里的佩奇，发现空空如也之后倏地睁圆了眼。
当她发现自己居然在顾白家的沙发上睡着的时候又震惊的左顾右看了一下。
还好还好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那道紧闭的房门上，思绪放空了几秒后，又看了看外面蒙蒙亮的天色，撑了个懒腰，将毯子重新叠好放置原位，她冲着那道门说了句，“谢谢。”
随后，开门走了出去。
夏季的天亮的早，接近六点的街巷已经偶有行人走过。
桑洛打了个哈欠，悠哉悠哉的朝小卖部走，她记得那里有家早点店。
秉承着礼尚往来的准则，桑洛在吃完早点后还不忘给顾白打包了一份肠粉，一根油条，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以及一碗皮蛋瘦肉粥。
她也着实不知道顾白喜欢吃什么，干脆就将早餐店里的所有早餐都点了一份。
再次敲响顾白家的门时，时间还不到七点。
顾白穿着家居服，半阖着眼，神情倦懒的倚靠在门边，浑身透着低气压，“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桑洛特实诚的看了一眼手机，眼波转了转，看起来单纯又傻气，“六点五十。”
“所以？”顾白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么早敲别人家房门，你礼貌吗？
桑洛指了指提着的一大坨早餐，道：“好学生不都会晨读么？我来送早餐的，送完就走。来，给你。”
说着，她就将手上的塑料袋往顾白怀里揣。
顾白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一大包早餐还悠悠沁着香气，提过来，“这么多，吃得完？”
“吃得完吧！”桑洛后退了一步，“都是给你的，你加油！”
送完早餐的桑洛慢悠慢悠的回了家，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之后又躺回了床上。
一日之计在于晨，不睡个回笼觉怎么成？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尽量放思绪放空。
可闭了眼睛之后，听觉就显得异常灵敏。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响起桑启明字字珠玑的狡辩。
“洛洛，爸爸知道你恨我，可你扪心想一想，就算我跟你妈感情出了问题，可一直以来，爸爸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是不是？哪怕爸爸现在再婚了，可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这是没法改变的。”
“洛洛，你妈妈的事我也觉得很愧疚，所以上个月我一直不敢来见你，你阿姨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很担心你，她希望我能接你回去，她也说过，会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这些话在她脑子里跟魔咒似的，压着她的所有感官神经，钻进她的五脏六腑，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血肉，啃食，侵占，撕咬，最后连她的魂魄都不放过。
她的心跳的速度加快，跟吃了兴奋剂一般，似要破出牢笼。
她的整个人被一种难言的窒息感困住，那种无法触碰的压抑紧紧的锁着她，让她觉得全身都开始颤抖。
桑洛无助又恐慌的睁开眼，茶色的瞳孔边全是积攒的泪，泪珠盈盈泛着光，顺着眼角滑下，埋入发根，最后浸湿枕帕。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是发病了。
可她又不想去见医生，不想在医生面前重新揭开那一层层的伤疤。
上次外婆还没去京市的时候就带她去过，医生也明确的表示，只有战胜心底的恐惧，走出来，才会获得新生，这一切都得靠她自己。
离开桑启明，不再见他，独自留在云市，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可没想到现在一想起他，她浑身上下都如坠炼狱，地狱鬼差拿着蚀骨的长鞭抽打着她，阴间使者甩着锁链在向她招手。
她的身边，似有一道蛊惑的声音响起。
一字一句，一声一叹，如泣如诉。
“洛洛，妈妈一个人好孤单啊。”
“洛洛，妈妈好想抱抱你。”
“洛洛，来陪陪妈妈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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