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sorceress

我第一次见到杰森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无风无月，干燥晴朗。对于常年阴雨的哥谭来说这样的天气很少见，而对某些人来说，这样的天气格外适合进行一些不法活动。

        哥谭在里世界名声响亮，就连我当初在北欧也有所耳闻。在来之前我从别人口中和各种报道中听了不少有关她的故事，因此对她的风格还算了解。

        混乱、黑暗、疯狂、暴力，大小□□和罪犯在这座城市里扎根，火拼暴动基本算是日常，无数灰色的产业链在这座城市里流动，仿佛蚕食着世界树的耶梦加得。然而哥谭的经济却因为这些灰色交易好得出奇，甚至就连旅游业也开发得不错，听着像是什么黑色幽默笑话。

        不是没有人想过改变她。甚至可以说，有无数人这么做过。

        韦恩集团每年向各类公益基建项目投下巨额财款，gcpd尚未墮化的警察每天奔走，新上任的检察官顶着高压查处不法分子。

        他们希望她变得更好，然而遗憾的是即便历经数代依然难收成效。

        正直警察的家眷会被谋杀，不畏高压的官员的鲜血第二天就会染红市政厅的花圃，漫长的时间下来，唯一坚持且屹立不倒的只有韦恩集团一个。

        浅薄的努力并非无用，然而很难改变整座城市。太深层的东西始终存留于这座城市的核心里面，如果不把它挖开，所有努力就只能是徒劳。

        一部分人或许能从为数不多的光明中得到向前走的力量，然而更多的却已经在淤泥中腐烂，与黑暗共沉沦，成为这座城市最底层的那一部分。

        尽管如此，哥谭依然是座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城市。她美丽且古老，经年累月的暴力冲突让她带有某种致命的、无法抗拒的魅力。

        没有人能忘记她，每一个从哥谭出走的人都必将再回到这里，仿佛这里的人从一出生就被烙下某种不可摆脱的印记，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

        在这个世界上，疯狂是一种病毒，而盛产疯子的地方会催生出另一种疯子。以哥谭举例，前者是三天一搞事五天一爆破的众多精神病重犯，后者则是每天都要半夜出门夜巡的戏服义警。

        蝙蝠侠试图让自己成为恐惧的化身来拯救她，然而犯罪率下降的同时却催生出更恐怖的重犯。犯罪规模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烧杀抢掠发展到一个全新的、属于愉悦犯的层面。疯子的想法总是新颖多变，层出不穷的恐怖案件让这座城市伤痕累累。

        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蝙蝠侠促成了超级反派的出现，还是超级反派造就了蝙蝠侠。无数个夜晚里，蝙蝠侠追逐着罪犯，罪犯又反过来同他共舞，正义和邪恶两方在这座城市里交手，随时都准备着为这座城市献出自己的一切，鲜血、爱恨、金钱……当然也包括生命。

        这座城市能变得更好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

        众所周知，人才辈出阿卡姆，民风淳朴哥谭市。

        我很清楚不能小瞧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那些生活在犯罪巷里的。

        但是一个八九岁小孩子推着一个快有他高的轮胎鬼鬼祟祟滴溜溜地跑难道也是正常情况吗？！

        那么大一个轮胎，被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推在地上滚。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是应该先质疑我的眼睛还是检查我的大脑，总不可能是这孩子跟我一样大半夜闲的没事干于是从家里带了一个轮胎出来滚圈玩吧。

        轮胎用料扎实，设计简洁，胎圈里面还隐隐约约烙印着一个蝙蝠的印记，看起来十分低调奢华。整个轮胎都散发出一股金钱的气息，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

        这场面实在非常具有冲击力，我没忍住好奇心又看了两眼，确信我的眼睛绝对没有出错，我的脑子也不可能有问题，那么答案显而易见了。

        ——这小孩正顶风作案撬蝙蝠车的轮胎。

        哥谭真是盛产奇人异士，我满怀惊奇地想，一个小孩子居然能卸下蝙蝠车的轮胎，到底是蝙蝠车的安保系统有待提高还是这孩子太过天赋异禀。

        说起来蝙蝠侠本人有想过这个情况吗，比如成功打击罪犯之后想潇洒退场结果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被偷家了什么的，感觉这种事说出去三岁小孩都不信。

        我无法抑制地对眼前这一幕产生了兴趣。鉴于我目前完全没有睡意，而且很无聊，所以我毫不犹豫顺应好奇心跟上了这个孩子，想看看他之后想干什么。

        当然我还是记得有掩饰自己的，不然半夜三更的，小孩一回头发现一个扭曲的影子……

        总之我不是很想挑战人类的心脏承受能力。

        小孩推着轮胎滚向了一处巷子阴影里，他小心翼翼放好之后还四处回头确认了没有什么可疑人士在这附近打扰到他的大事。彼时我就站在他身后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感谢混淆咒，所有有隐匿需要的人都应该学这个，简直是杀人越货居家必备良品，物理和魔法的双重隐身，让哈o波特成功走进现实。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堆放赃物的地方，发现这场行动大概已经接近尾声，蝙蝠车四个轮胎里有一半在这吹风，小孩把轮胎摞起来藏好之后又原路返回，看样子是要朝第三个伸出魔手。

        按目前这个情况我觉得他可能是打算把四个都卸完，然后留给蝙蝠侠一辆失去行动能力的蝙蝠车。

        胆子大啊小朋友，就冲这份敢跟蝙蝠侠对着干的勇气你以后一定大有可为。

        ——以及稍微有点好奇蝙蝠侠要怎么回去了，难道他要推车走回去吗。

        ……感觉画面有点过分美丽。

        话说回来，我发现这孩子很有意思。

        刚才我闲的没事扫了一眼他的灵魂，说实话我有点被吓到——鉴于我的阅历和身份这种事情还是挺少见的——那种庞大扭曲的因果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按我看见的那些来算，他以后八成是毁灭了世界三十来次然后又拯救了世界五十来次，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他身上那些命运线的光芒争锋相对。一大把救世的和灭世的纠缠在一起，好像被猫咪滚过八百圈的毛线团。

        那些线明灭之间，救世的那部分占了上风。

        现在我是真的有点好奇了。想想看，一个未来的、不知道是救世主还是灭世魔王的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撬蝙蝠侠的车胎。

        我啧啧称奇，不禁感慨要做大事的人果然从童年起就跟平凡人拉开了差距。看看这熟练程度和精细程度，我打赌整个哥谭能在这方面跟他一较上下的绝对不超过五个。

        无聊这么久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找上门的乐子怎么能放过，于是我果断撤掉了混淆咒，在他滚着第三个轮胎回来的时候光明正大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表演了一出精彩的大变活人。

        就出其不意的程度来说，我认为应该给我满分。

        啊哈，他愣住了。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听到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不过他脸上看起来还是很镇定，仿佛对我的存在毫不吃惊。就客观评价来说，他的演技还挺精湛的，如果不是我听到了他的心脏声和微缩的瞳孔说不定我就被骗过去了。

        ——开玩笑的，没有人能骗到我，洛基也不行。

        “轮胎分你一个，你自己带走或者交给我去处理，后续钱款我七你三，附加条件是不能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他很快回过神来，冷静地张口吐出了一大串话，似乎默认我是那个追着螳螂来要求分一杯羹的黄雀，并且对此早有准备。

        艰辛生活让人成长，作为一个孩子，他的心理素质实在好到令人出奇。

        我不说话，微笑着看他，他镇定回望我，心跳越来越快，到了一个极点之后反而逐渐平缓下来。

        我无意恐吓一个孩子，也没有抢一个孩子辛苦一晚上的劳动成果的意思，说到底我只是一个有点好奇心的无辜路人而已，虽然这话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信，但是我还是要为自己澄清一下。

        “其实我…”

        ——只是半夜出门闲的没事干刚好遇见你撬车轮胎还是蝙蝠车的车轮胎于是好奇围观了一下务必不要在意我请继续吧我不会告诉蝙蝠侠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钱你自己留着就行还有什么乐子给我看看吗我可以付钱的。

        一连串话涌到我嘴边，结果还没说几个词风就被扰动了。

        有人正在往这边来。根据我对距离和方向的估算，来者多半是被卸了轮胎的可怜蝙蝠车的主人。我皱眉听了一会儿，预估车主还有三分钟到达现场。

        犯罪巷里的小孩都是人精，虽然没有我的感知能力，但是他同样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车主即将回来这件事。

        他紧张起来，心脏声乱跳，竟然比刚才见到我大变活人更慌张。我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心想不愧是都市传说蝙蝠侠，看看这小儿止啼的能力，等死了之后说不定能说不定能去英灵座捞个英灵当当。

        事情有点不妙，可怜孩子，我怜爱看了他一眼。

        他被我这一眼看得一哆嗦，表情逐渐往惊恐方向发展，虽然不知道他究竟脑补了什么东西，不过我也不怎么在意。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不被蝙蝠侠找上门，对我来说这是个混淆咒就能解决的问题，但是对他来说，恐怕有点难。

        我本来打算转身就走，但是我又有种预感——如果他被蝙蝠侠抓到的话估计以后我的乐子就没了。考虑到现在世界大流是可持续发展，看在他今天晚上让我挺开心的份上，我决定帮他一把。

        我拍了拍他的肩，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安静。他照做了，但是看起来很怀疑我是否能摆平这一摊麻烦。

        靠，我居然被看不起了，我玩魔法的时候蝙蝠侠还没出生呢，糊弄一个普通人有什么难的。

        在他的目光中我打了个响指，原本覆盖我一人混淆咒的范围扩大，一起把他也笼罩了进去。

        其实一开始我还有点担心他，毕竟我后来才想起来，没有魔法适应性的人突然被装进一个密闭的异次元空间可能会死或者精神失常，不过他看起来还不错，那就没事了。

        “好了，他找不到我们了。”我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以防他十万个为什么先一步做了个简要的解释，“我放了个混淆咒，现在我们在另一个异空间里面，只要你不离开我身边他就看不到我们。“

        说曹操曹操到，我刚说完巷口就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横贯胸口的蝙蝠记号和轮胎上的如出一辙，我看了两眼他的装备，对那个两耳尖尖的头罩格外感兴趣。

        我觉得那大概是什么放飞镖或者通信器的地方，就是外形实在是有点惹人误会，有恶意卖萌的嫌疑。

        我出神的的时间有点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看着我，眼睛亮闪闪的，好像我是什么人形自走宝石。

        “你是什么人？”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属于孩子的那份好奇。让一个小孩拒绝魔法还是太难了，谁会不喜欢花里胡哨的魔法呢，我就很喜欢，小孩看起来也很喜欢。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爱，好像路边流浪的猫崽，看见了一朵异常美丽的花，正在犹豫扑不扑。

        出于谨慎他并没有全盘相信我的话，因为害怕被发现，所以声音压得很低，蓝色的眼睛睁大，看起来更像一只细声细气尚不足月的猫咪了。

        我被我的联想逗笑，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他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拍开了我的手。

        力道不大，拒绝的意味却很明显。小孩啊，你的名字叫无情。

        我犯不着跟一个孩子生气，收回手点在下唇上，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iamasorceress"我用正常音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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