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好想你啊。”
当蝙蝠侠对他说“我们需要谈一谈”的时候提姆简直想连夜逃跑，然而遗憾的是他不能。他就像刚出生不足月的小猫一样被蝙蝠侠领着走进蝙蝠洞，秉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顽强精神他硬是把达米安也拖了下去。
仔细算算他来韦恩庄园不过短短五天，算上实际待的时间也不超过四十八小时，却已经达成了两进两出蝙蝠洞的惊人成就，虽然这个成就他一点也不想要。
布鲁斯走到主控台坐下，蝙蝠电脑上反复播放着一段模糊的录像，提姆仔细看了两眼，发现那是陶德开屠杀的部分过程。
——不过那个地方的监控应该被破坏得很彻底才对，蝙蝠侠到底是怎么还原的？
“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不容置疑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让人火大，提姆感觉自己十几岁的叛逆期提前到了现在，让他有种想跟蝙蝠侠唱反调的冲动，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什么问题？以防你忘记我先说一句，我不是红罗宾，所以问题需要等价交换，而你们之前还欠我六个问题。”
“我并没有忘记，”他顿了顿，“我想知道当时发生的一切，从你们两个人的视角。”
“这是两个问题。”提姆说。
蝙蝠侠无声点了点头，提姆笑了一下，用简洁的语言概括了一下他们是如何遇到变种人又如何找到邪//教//窝，以及如何离开的。达米安的版本跟他差不多，补充了一些有关变种人的细节——毕竟提姆当时没有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有些东西看得并没有那么清楚。
“你为什么知道那个时候需要离开？他离你们的距离不算远，但是也没有近到足以看清他动作的地步，而且他也没有做出任何提示。”
“嗯……因为他的眼神？”提姆想了想，“每次k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意味着她很生气，接下来做的事情就会有点那么少儿不宜。这种时候我和杰伊一般选择闭眼或者离开。”
“什么样的眼神？”蝙蝠侠追问。
“用人类的话来说，应该是要发疯的眼神吧。”提姆平静地说，“等于在宣告我要毁灭世界了识相点快滚。”
“第二个问题，”他说，“你刚刚说的幻影是什么意思？”
“就是，幻影？幻觉一样的那种东西，”提姆斟酌开口，然后他注意到了蝙蝠侠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恍然，“等等，你不知道吗？”
蝙蝠侠沉默不语，提姆从这默认的态度中得到答案，他为这显而易见的事实无人察觉而感到震惊。
“你真的不知道？陶德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啊，你没发现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知道他现在的情绪状态比较容易受到影响，但是幻觉……”他顿了一下，“他从没表现出来过。”
“可是很明显？”
“你能描述一下具体症状吗？”
“幻听，幻视，有时候会毫无预兆地停下来，身体也会无意识发抖，但是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潜意识会受到某些力量的影响扭曲现实视觉，不知道为什么通常以宗教或者神话形式的象征出现。”
“…我明白了。”
“嗯……所以你是真的没发现？他会看到一些东西之类…的？不是吧，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并且为此保密。”
提姆凝视着他：“我知道你们的关系现在不能算和睦，但他是真心把你当父亲的。他觉得我和达米安观念有问题的时候第一选择就是试图让你来纠正我们。这说明在他心中你是正义的某种象征，或者起码属于人类的道德观念很强。”
“你不知道这些…蝙蝠侠……”
“那你看他的时候究竟是在看谁呢，蝙蝠侠，你熟悉的是更远之前的他吗？”
布鲁斯没说话，他以沉默拒绝回答。提姆不依不饶地看着他，好像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最后他被下来救场的夜翼带走，达米安紧随其后，留给布鲁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陶德身上有拉撒路池的气息。”他用口型说。
蝙蝠侠转过身，电脑上的录像被定格在某一帧，模糊不清的画面中那双眼睛鲜绿得惊人，如同灰烬中挣扎生长出来的野草，又好像死水中浮沉的绿藻。
“拉撒路池…”他默念着这个名字，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达米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既熟悉又陌生的韦恩庄园，他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回去了，又在看到克莉丝汀的时候清醒过来。
女巫对他说恭喜，也许是恭喜他摆脱疼痛，也许是恭喜他短暂地拥有了一对父母，也或许是恭喜他终于得到了世界的承认。神秘侧离他有些遥远，唯一谨记在心的是父亲那句话：远离魔法，它们属于疯子和妄想之人。
格雷森凑过来看他，问他觉得怎么样。
“没什么异常。”他感受了一下身体，觉得现在一口气跑十圈不在话下。
“那么，我们就告别了。”克莉丝汀站起来，杰森有些困倦地靠着她，像是随时都能睡过去。
德雷克坐在沙发上没动，达米抬眼去看她，发现她毫不意外。
“不想跟我走？”她笑起来，轻飘飘地说，“我好像忘了说，你们父亲之前已经跟我达成了协议，这段时间你们由我照管。”
“当个听话的好孩子。”克莉丝汀说，“反正最多明天你们就能回去了。”
“你之前不是说一个星期吗？”德雷克问。
“两个世界流速不一致，那边已经过了五天了，至于剩下的那一天，”她停了一下，“提米好像有点不太高兴，那就早点带他们回来吧。”
“既然有能力带他们回来为什么还让他们在那边待那么久？”
“你的问题有点太多了，德雷克。”克莉丝汀平静地看着他，“不过我不介意回答你。之前是做不到，后来是因为他们很喜欢陶德，所以放他们在那边好好玩几天。”
“至于现在，”她沉思了一下，“玩够了也该回来了，不然提米大概要带着达米安在那边拆家了。”
“蝙蝠侠真是永远学不会如何好好说话，”她叹了口气，“他让我的孩子伤心了。”
微凉的夜风吹过哥谭，半夜三点的时候提姆踩着卧室的窗台准备往下跳。夜翼像个杂技演员一样出现，他倒吊在空中，脚尖勾着墙外的管道。
“小知更鸟，”他语气轻快，好像没看见提姆的行为似的，“你是准备从这里飞走吗？”
“这里太闷了，”他在窗台上坐下来，双腿在半空中晃悠，“我想去找陶德。”
夜翼落在窗台上，他在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停住，然后递给提姆一袋饼干。
“我不是红罗宾，”他凝视着饼干上面的糖霜，突然说，“从本质上来讲，我们并非同一个人。”
“另外，”他接着说，“那套罗宾制服是陶德的对吗？”
夜翼不说话了，红头罩不在这，蝙蝠肯定在监听，但是没有要出来打圆场的意思——不如说他来打圆场才恐怖。
“咳，只是我们都没有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有些好奇。而且陶德这时候也睡觉了，你可以明天再去找他。”
——所以并不是时时刻刻监控你的动向发现你要跑路所以特意过来阻止。
拙劣的借口，但是提姆没拆穿，他顺着这个问题说下去，好像对此信以为真。他需要一些轻松或者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问题来撬出他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我现在的身体是十七岁的红罗宾，跟我本来的身体不一样。”提姆指出这一点，与此同时又追问一个更可怕的问题，“杰森经历了什么？”
“你就是因为这个跟布鲁斯生气的？”
“可以这么认为。我不能理解他的行为，无论是出于蝙蝠侠的立场还是布鲁斯的想法。一个星期的时间要到了，我想在k来之前把这些事情弄清楚，你愿意告诉我吗，迪克？”
他甚至用了这个亲昵的称呼。
夜翼的笑意掺上苦涩，他感觉自己在这个问题面前变得脆弱，变得年轻，变得…回到了好几年前。
“……抱歉，我说不出口。”
“那肯定很糟糕，而且，你们伤害了他。”提姆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肯定地点点头。
“你们在内疚？”他问。“因为他接受了这些伤害之后仍然选择回来？”
夜翼叹了口气，神情很复杂，几次想要开口又闭上，像是在组织语言。
“我们家的人，嗯…都很擅长互相伤害。与其说是伤害，不如说这是一种交流方式。好好说话这种情况基本不怎么存在，我很遗憾，我很抱歉，但是我…无法改变，或者说每一个人都无能为力。”
“噢，超级英雄的家庭矛盾。”提姆评价。
夜翼笑了一下：“这么说也没错。所以我们的问题只是，更严重一点。对陶德，对我们，对蝙蝠。”
“所以陶德也伤害过红罗宾？”
孩子的眼睛太纯澈，女巫教会他如何辨别情绪，让他那天生的洞察力更上一层，变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直觉。
夜翼又一次为他的敏锐叹息。
“是的。他们当初的关系比现在要差多了，说起来很复杂，但是谁都没有错，或者说其实谁都有错。”
提姆静了一会儿，面上显现出一种红罗宾鲜少会露出的表情——愤怒、不满、痛苦，以及，伤心。
他开口：“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了。”
夜翼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了？我认识的那个红罗宾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因为杰森不是陶德，”提姆顿了顿，又说，“而且我觉得知道之后也没什么必要，k，还有很多人，是不会让杰伊受伤的。”
“所以这些是不会发生的事情。”
“噢…”夜翼停了一下，接着说，“听起来真让人羡慕，介意说说k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想套话还是听故事？”提姆笑了，然而某种阴霾依然在他的眼中挥之不去。
夜翼也一同笑起来：“为什么不能两者皆有呢？”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
“首先，我要纠正你刚刚的一个错误，k不是什么样的人，应该问，k是什么样的。”
“嗯哼？因为她是女巫？”
“女巫不是人类，只是外表与人类相似而已。”提姆想了想，“k是一个，会让人忍不住去担心的存在。她不太会掩藏情绪，却很擅长分辨它们，就好像从水里找出墨滴，所以其实很敏感，但是意外地不会被伤害。”
“听起来不适合当母亲。”夜翼评价。
“不不不，她只是观念跟人类不太一样而已，可能确实不像是大家说的那种母亲，但是她一定特别特别爱我和杰伊。”想了一下，他又小声补充，“其实还有达米安。”
“但是她好像没有想过你们是孩子，”夜翼犹豫着说，“你看，她直接把死人的头颅摆了上来。”
提姆啊了一声，挥挥手：“习惯就好啦。k就是这样长大的，她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才是人类的正常，不然也不至于被陶德说不会带孩子。如果真的觉得很不舒服可以跟她说，之前平安夜那次就是，因为我被血吓到了，k就再也没在我面前杀过人了。”
“平安夜？”
“是的，那天我们三个人去看哈利马戏团的圣诞特别演出——达米安还在刺客联盟，发生了一些事情。”
“介意说说是什么事情吗？”
“啊…其实没什么大事，”提姆的目光开始变得遥远起来，好像穿过了时空又回到那一天，“马戏快结束的时候我发现了人贩子，跟上去的时候被发现了，杰伊因为不放心所以也跟上来被抓住了。”
“后来？”
“后来，k发现我们不见了，她顺着留在杰伊身上的定位找过来，把我们救出来了。她很生气，特别生气，因为她觉得我们想要离开她，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她容易让人担心。”
“因为她好像总是觉得自己孤身一人。”
“听起来缺乏安全感，也许是因为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人？”
“所以我才想要去学习如何保护自己，包括那些杀人术。我想向她证明，我和杰伊不会因为意外或者别的什么离开她，我们会一直在她身边。”
“k异常又怎么样呢？”他认真地说，“拿人类的标尺去衡量她是愚蠢的行为，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如果要生活在一起，那么就一定要为彼此妥协一些东西。”
“她从一开始就跟我们约定好了，如果有哪一天我们想要离开这种生活，她就会解除契约，并且洗掉自己的记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你们不想离开她？因为她爱你们？”夜翼说，“可是爱不能代表一切，德雷克。”
“布鲁斯同样爱我们，我们也爱他，但是这个家里的关系总是一团糟，大概永远也没有能理清楚的那一天。”
“我知道啊，爱不代表一切，爱也可以是伤害的武器，但是我现在才八岁呢，”他狡黠地笑起来，神情里有种孩子特有的天真，“如果长大后会后悔再说吧，我现在只想跟k和杰伊待在一起。”
“那至少应该告诉她养孩子的正确方式，她这样做是不对的，”夜翼看出来眼前这人的顽固，叹了口气，“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找找阿福，他在这方面还挺有经验的。”
“我会的，”提姆眨眨眼，“等回去之后我就告诉她。”
天蒙蒙亮了起来，提姆为自己夜逃计划的失败叹了口气，然后翻回卧室准备补眠。夜翼从窗台上跳下去，他轻巧地落到地面，身姿优雅如同飞鸟。
在异乡回忆过去不是个好选择，无数画面随着言语被翻出来又在他眼前不断倒带：尖叫、血、反光的玻璃碎片、杰森紧握住的手，以及从高空坠落时身边飞速掠过的奇异景象。
他没有告诉夜翼这些东西，把kristen当时做的事情一笔带过，并非是因为他想要为k辩解，而是因为他太困了，不想再为这些东西跟人争论。
况且这些都是情报的一部分，谁知道会不会在未来被用作对付kristen呢？
但是他的大脑还是下意识重现了那些片段，每一个细节都如此鲜活，仿佛他又回到那天。
提姆怀念地回想着这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坠入了梦乡。梦里青草遍地，湖水清澈，一切都在阳光下披上黄金般的色泽。杰森坐在树下闭着眼，提姆跑过去跳到他面前，伸手戳了戳杰森的脸。
“提米？”杰森茫然睁开眼，紧接着又有点生气，“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和k找了你好久。”
“对不起嘛杰伊，”提姆说，“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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