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找薛惟,他人在哪里?
等池越忙完手里头的面试,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三点。他背着包火速往师傅歇脚的地方过去,到了地给人家赔了好几声不是,这才将人带去薛惟住的地方。到了楼下,他对着薛惟的号码又是打电话又是发消息的,却半天不见回复。
池越才想起昨晚薛惟说今天上晚班,要十一点才下。便猜想薛惟可能是工作太忙没看手机,只好按捺住再一次通电话过去的念头。
他撑着伞站在门外,往黑暗的楼道看过去,那灯泡如昨晚那般,正艰难地喘息着,亮一下,停一下,亮一下,停一下……他想起昨天薛惟拿了403房的钥匙,却没有去403房睡,反倒在503房门外哭的场景,薛惟哭得肩膀都颤抖起来,仿佛是遭遇了天大的事情解决不了一般,只能妄想通过眼泪将痛楚给驱赶出去。
薛惟到底在哭什么呢?沈蕊都来看他了,他不是应该开心一点吗?
一直以来,池越都以为自己揣度薛惟的心思揣度得明明白白的——他都没意识到,他们才相识多久。直到此刻池越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没真正地了解过薛惟。
奇怪,他为什么要想着去了解薛惟呢?这……这也算是越过界的另一种呈现的方式吧……
池越头疼地抬指捏了两下不知什么时候皱在一起的眉心,薛惟没回应,师傅又在旁边等着。师傅已经等了一早上了,总不能让人家再等上几个钟头吧?而且薛惟对他昨天提起的关于这扇门如何解决的事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这明明是薛惟该关心的,但却是他池越操着一颗老母亲的心。实在是……想到薛惟也不积极配合,想来也不太介意有人闯入自己屋内,池越只好再次越界,擅自作主地带着师傅踏进楼道。
两人很快爬到了503房,池越知道薛惟不在里边,便直奔主题,让师傅拿着工具赶紧把门给弄好,自己则进了里屋,想找了张凳子坐下来,看看师傅刚才发给他的,一些供他挑选的门样板图片。
可他人才踏进里屋没多久,就傻了眼——
客厅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他帮忙买回来的生活用品被集中在一起,堆在小阳台角落处。上面贴了一张纸条:多谢你帮我买的这些东西,我已经按照超市小票上的价格数了钱搁出来,就放在桶里面,你打开就可以看到。
池越掀开盖在桶上面的洗脸盘,两张一百块加一张五十,安安静静地躺在里头。
什么意思?
池越的心没来由地往下坠,他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他往门廊尽头那大敞着的房门——薛惟睡的卧室里走进去。床上的空调被叠得整整齐齐,孤零零地瘫在床脚,床头没有了那日见到的杯子,他替薛惟买回来放在角落的行李箱也消失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拉开衣柜的门,见那些他帮忙挂起来的,只属于薛惟的衣物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薛惟走了。
池越顿时垮下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的嘴角此刻是向下的。他像是丧失了魂魄一样拖着步伐去到客厅,正在用锤子敲击门页的师傅见他一张脸像是被上了白色油漆一样,煞白得吓人,当即吓了一跳,他放下锤子,拿起螺丝刀将裸|露在外的螺丝给拧开,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师傅是条魁梧的汉子,说出口的话可谓中气十足,洪亮的一嗓子叫池越在他这一问中猛地回过神来,是啊,他这是怎么了?租客租客,说到底终究只是个过客而已。房子住得不满意了,退了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也就寒暄两句话的交情,并不会因此而感到难受,他甚至见过才住了一天的租客,第二天突然卷铺盖走人,连定金都不要。薛惟这种情况算什么?
可薛惟突然凭空消失了,他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难怪,难怪他怎么联系薛惟,薛惟都没有作出回应。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可以交心的关系,不过是房东与租客而已,一个出租房子,另一个来租房子。
仅此而已。
就这样结束了,薛惟拖着行李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他再也找不到了。
不是说自己上晚班的吗?不是说十一点才下班的吗?怎么可以骗人?是因为房子不够安全?不,薛惟根本就不在意。
难怪,难怪后来薛惟跟他说不用去接他下班,就算去了他也不会见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他只是不住这房子而已,为什么要骗我?
是怕我见到他吗?如果是,又为什么怕见我?
想到这里,池越猛地揪住这一点不放,他抓起背包往大门口冲出去,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要见到薛惟,只有见到薛惟,他才知道这个答案。
师傅见他脚底生风,立刻喊道:“小兄弟!你去哪里!”
池越丢下一句:“师傅您继续忙您的,我去去就回。”说完一溜烟地消失在楼道口。人才刚踏出楼下大门,就被这兜头一扑的冰凉雨水给砸出点理智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撑伞了,连忙又飞奔地跑上楼,一阵风地卷走刚才搁置在503房门前的雨伞。
嗒嗒嗒的,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楼道间,师傅叫他这火急火燎的动作给扑了几阵风,不禁在心中道:“小伙子做事毛手毛脚的,有什么事情不能慢慢来?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急躁啊,能成什么事啊……”
池越目标清晰地直往锁芯大药房奔过去,薛惟说他在那里工作,他应该是一大早拎着行李箱过去店门,等下班的时候直接过去那新租好的房子里——毕竟这样方便,不用来回地跑。
对,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层,池越咬着牙飞奔地跨过积水,水花蹦起来,溅湿了他的球鞋和裤管。
池越叫薛惟扛行李走人的举动给搅得心魂俱是混乱,哪里还有脑子仔细地去思考这段猜想究竟是否符合逻辑?就算薛惟临时决定要从萝堂村搬走,薛惟也不可能立刻就能找到房子落脚,因而池越猜想他带着行李过去门店,这本身就不符合事情发展的逻辑与规律。
池越心急如焚,想到这一次薛惟走了之后,自己有可能再也看不见他的人,便恨不得脚底生出几个滑轮来。因而他一路沿广场方向跑过去,中途差点撞上一辆奔驰车——
他一路狂奔,都忘了如果打车过去,可以省下多少时间。
呜呜的风奏出一条夺命的曲子,等池越反应过来自己应该乘坐交通工具后,他才气喘吁吁地在马路上拦下一辆计程车。
等他跑进锁芯大药房里,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期间池越不停地拨打薛惟的电话号码,均是接不到回应。刘西见这位高大的帅哥满脸焦急地在店内走动,眼睛在四处逡巡,便问道:“这位顾客,您是要找什么药吗?您说出来,我这边看看能不能帮您找到。”
池越:“薛惟,我找薛惟,他人在哪里?”
刘西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憋了一上午怒火没处发泄的李元就抢先道:“薛惟?他扔了工牌说不干了,你是他什么人?你告诉那小子,要是过了今晚还不知错,那就彻底没戏了!他就真的被我解雇了!”
才得知薛惟从出租房里搬走,这会儿又听人家说薛惟辞职不干了,池越当头遭遇这么一击,顿时脚盘子一软,一米八八的高个子险些膝盖一弯,往地面上跪下去。他稳住心神,掏出手机,不死心地,再次拨打薛惟的电话号码,然而薛惟还是没有接听。他在那冰冷的机械女声中挂断电话,心想:难道从此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吗?又是搬走又是辞职的,是不打算在穗城混了吗?到底去了哪里?昨晚……昨晚那句——
“你生了什么心思”,到底是想要表达什么?
池越跑出去,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黑得像泼墨。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昨晚的薛惟,他的半边脸隐没在阴影中,用一种悲哀的语气问他——
“我要是不拿呢?”
“那我就把你扛去403房,我说到做到。”
他当时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他想表达什么?
学法学的池越不断地在脑海里将这段话翻来覆去地,不厌其烦地剖析着,企图顺着语言的逻辑来探究出当时薛惟心中的所想,却怎么都思考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片混乱中,他又想起了薛惟骗他说今天上晚班的事,想起了薛惟的那句“你生了什么心思”的质问。
这时一对情侣从池越面前路过,池越见女生向身边的男生抱怨道:“你伞能不能撑过来一点?我肩膀都淋湿了!”
男生慌乱地把伞往女生那边倾斜了一点,连声道歉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给忘记了,我不是故意让你淋雨的,真的是对不起,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女生骂道:“哪有你这样当男朋友的啊,都不想着人家,只想着自己……”
池越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心中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确实不合格,要是薛惟站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让他淋到一丁点的雨。”
这句话毫无征兆从脑海里冒出来的话打得池越一个措手不及,他像是被蛰伏在苍穹上的雷电给劈中一般,当场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好似脚底灌铅,沉坠得他无论如何都挪不开脚步。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对情侣抱在一起,女生靠在男生怀里,那男生正无措地用轻柔的语气哄着她……
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去赵铭家的那一晚,薛惟在黑暗中寻找安全感似的,抓住他的手腕,往里屋看了一眼,随即整个人僵住。而他默默地观察着薛惟,紧接着反握住薛惟的手,拉着薛惟走到护栏边上,对薛惟说——
“哥哥,从这儿出去吧。”
“我先下去,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接着你——
是的,如果把这个男生换成他自己,他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薛惟也铁定不会恼他,因为他把伞往薛惟那边倾斜过去了。
他……他竟然……
他竟然对薛惟,生的是这种心思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山崩海啸般的感情一瞬间灌入心底,饶是池越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那些越界的关心、越界的语气、越界的肢体接触……通通都有了答案——
原来……原来……原来他竟喜欢薛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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