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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终于相见


七年前,凌澜月到了耀安的里当县,在那停留了一段时间。

        凌澜月一张嘴巴特别刁,不挑食,但是能入他眼的吃食不多,品味甚是刁钻,寻常味道从不放在眼里。

        他在那里住的客栈隔壁有一家糕点铺子,门脸不大,客人却络绎不绝,每日早早就挂起了卖空的牌子。

        一天他回去的早,见柜上还有糕点摆着,便买了一些,回去一尝,味道竟然不错。

        于是从那起他便经常过去光顾了。他一翩翩贵公子,不仅人长得好,言语风趣又见多识广,对美食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那老板简直把他引为知己,很是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后来跟老板一家就熟了起来,他家有一个小姑娘自小就聪明,十三岁就已经学会了父亲做糕点的一门好手艺,小小年纪泼辣异常。

        只是那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天生跟凌澜月不对付,经常嘴不是嘴鼻子不是鼻子的对他。

        但是每每她家柜上有新鲜的糕点出炉,或者她自己又捣鼓出了什么新的口味,又别扭的去给凌澜月送过去,还擎等着非要凌澜月评价一番才会走。

        凌澜月觉得这孩子就是欠揍。

        不是看她是个女孩子家家的,早让韩欢套个麻袋打一顿了。

        那小姑娘当时还没完全长开,但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韩欢记起他们离开时,特地去跟萧掌柜的告别。那小姑娘追出来,送了一包自己单做的糕点,说是自己挑的花蜜和花瓣腌渍出的溏心,试了好多种花和蜜才出来的味道。

        韩欢把手里的凉糕一口放进嘴里,当初被这味道惊艳的感觉越发明晰起来。

        他从凳子上一下跳起来:“我去把人叫来。”

        凌澜月不置可否,把目光重新扫向台上。

        没过多久,帷幕后有窈窕的身影落座。

        须臾,有幽幽琴声流泻而出,似清泉呜咽,在月下的山林间流淌,薄雾笼去了万物的轮廓,只留下泉水含着幽怨的细细陈说。

        末了,却连这流水都奔流而去,似只留一轮明月,照着空荡荡的人间。

        帷幕拉开,那位花魁的脸露出来,果是人间绝色,其他房里立时传来叫好的掌声。

        直到这时,凌澜月才转过头看向身后。

        萧青禾已经被韩欢带进来一会了,安静地站在后面等着。

        算算这姑娘今年已有二十岁了,普通人家估计早就嫁作人妇生儿育女了。如今她流落青楼做个厨子,想来个中曲折一言难尽。

        特别是这姑娘是真的生的貌美,在这烟花之地估计更是步履维艰。

        凌澜月看着她,本以为至少能看出些颓靡来。

        没成想,姑娘凉凉的看他一眼,再瞟了瞟台上,一言不发,却满眼不屑。

        又生生勾起了凌澜月喊韩欢揍人的冲动。

        半晌,凌澜月终于开口:“你是继续在这当厨子还是去给我当厨子?”

        这回轮到萧青禾一口气哽在喉咙间,她木着脸问:“你给的钱多么?”

        “没钱。”

        萧青禾到底没沉住气:“你都不问问我怎么到这的?”

        “哦,你怎么到这的?”

        萧青禾给他气的哽住,半响说不出话来。

        韩欢在一旁捂脸,不敢搭话,怕惹火烧身。

        这姑娘七年了,竟然还是这个脾气!

        凌澜月站起来朝外面走:“你走不走?”

        萧青禾跟上,在他身后低头说:“走。”

        就这样,正月十一凌澜月看了花魁,还给自己弄了个手艺顶尖的厨子来,虽然钱花的让韩欢差点抽风。

        想到以后有个合自己口味的移动糕点铺,凌澜月相当心满意足。

        特别是后来自家还有个动不动就想绝食的,凌澜月觉得这时的自己简直是受哪路神仙提点过的。

        被神仙提点过的凌澜月,这几天喝茶听曲,相当快活。

        而就在这当儿,出事了。

        十四皇子顾显睿死了,被一剑穿心。

        那是正月十四的夜里,韩欢突然敲响凌澜月的房门,进来告诉他十四皇子府上乱成了一锅粥了,下人巡夜的时候发现十四皇子房里有黑影闪过,再去看时,十四已经死在了床上。

        “十四?”凌澜月沉吟半晌,穿上夜行衣,“着人去陈侍郎、江御史和范学士那三人的府上,注意动静。”

        “是!”韩欢也不问他要去哪,转身自己忙去了。

        凌澜月穿好衣服,悄悄打开窗,一片落叶一般悄然无息地翻上了屋檐。

        天朗气清,他在无边的月色里纵身向严尚书府上掠去。

        尚书府在月色中沉睡着,廊檐下的灯,在微风中轻摇,微弱的光芒几乎被明亮的月光完全掩盖。顾显睿遇刺的消息还没有传来,这里安静一如往昔。

        凌澜月避过守夜的下人,熟门熟路的到了严平的院子。

        他先停在严平卧房前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转眼看了看四周门窗,最后目光落在屋子前的一棵横过院墙的大榆树。凌澜月一个旋身上了树,利用月光照在榆树粗壮的枝干上,投下的阴影,隐没了身形。

        夜静悄悄的,似乎一切都在熟睡。

        凌澜月并不着急,他像个有着丰富经验的猎人,完全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等待着自己的猎物上钩。

        甚至有那么一些雀跃,好像等这一刻,已有许久。

        果然,并没有再让他等多久,一道黑色的影子鬼魅般落入了严平的院子,然后迅速到了严平卧房的窗前。

        黑影朝窗子伸出手,将将碰到窗棂的时候,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忽地就把手停了下来。

        “流溪。”

        那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在漫漫长夜中轻如梦呓,叹息一般,尾音没入一阵清风,消散不见。

        却仿佛在他心底有山石轰隆崩塌,他蓦地转身,抬头看向园中那棵榆树。

        兴元十七皇子,顾言起,字流溪。

        月光清泠如水,从九天倾泄而下,落入他抬起的双眸,便像被极北的寒冬冻住一般,散出冰冷的光芒,倒映着亘古长夜里化不开的浓黑。

        顾言起仅仅是看了一眼那棵树,就回头又扫了一眼严平的卧房。

        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

        但此时形势显然不应该多做停留,顾言起没有停顿,脚尖一点直接翻上墙头,消失在院外。

        凌澜月轻笑出声,无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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