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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掌柜的,”苏醇转身对掌柜的说,“把那珍珠还给我,我不当了。”那颗珍珠握在手心里的感觉是如此温润,有一种让人留恋的温暖,她是真有点舍不得了。

        掌柜的听她说不当了,面露难色,为难地说:“这位小姐,文书都快准备好了,您说不当就不当,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暗地里向伙计们打手势,让他们做好准备,若是她要走,说什么也要拦住她!

        “不当了,”苏醇叹了口气,取下头顶的玉簪递了过去。那玉簪是她去年生日时父亲苏植给她亲手带上的。不过既然要跟苏家彻底撇清关系,父亲送的东西又如何?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这只玉簪权当赔罪,你把珍珠还给我吧!”

        掌柜的眼珠一转,笑着对苏醇说:“姑娘为何又不肯当了?是嫌出价太少了?没关系,若是嫌出价太少,咱们还能再商量商量。”

        苏醇笑了笑:“不是钱的问题,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说到这里,她又想起那人让人送来的那几箱让人心里憋屈的珠宝,只觉得心里像梗了一根刺一样。

        “那是什么问题?”掌柜的挥挥手,让伙计端来一壶新茶,亲手倒了一杯递给苏醇,笑着对她说,“姑娘只管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帮忙?苏醇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件事谁能帮得上忙?他是天潢贵胄,高高在上,平民百姓在他眼里不过是命比草芥。别说是她,就连孟骁锐,还有那几十个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士兵,对他都是微不足道的。

        “姑娘,快喝口热茶吧!”掌柜的把茶杯塞到苏醇手里,略带关切地问她,“姑娘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没关系的,这世上没有过不了的坎,都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苏醇苦笑了一下。娘亲去世,之后她到了苏家千方百计想和父亲、主母和妹妹搞好关系。可结果呢?她和他们貌合神离,最后还撕破了脸。虽说离开苏家她没有什么后悔的,但说不遗憾却是言不由衷。毕竟父亲已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而如今她离开苏家,就此孓然一身。她不再是苏家大小姐,那该是个什么身份?她又该去哪里?

        苏醇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注意到掌柜的眼神里的算计,她一口喝下那杯茶,对掌柜的说:“玉簪拿去,珍珠还我。我得走了。”

        这句说完,苏醇就觉得止不住的头晕,身上也一阵阵发软。她扶了扶额头,抬头看向掌柜的。掌柜的眼睛眯了眯,朝后面的伙计打了个手势,那几个伙计就拿着绳子朝她走了过来。

        苏醇心道不好,但身上使不出力气,试着运了运气,但丹田处就像是压了千斤巨石一样,真气内力被封住动弹不得。苏醇想张嘴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该死,她还是太轻信人了,居然被这看似温和可靠的掌柜的给蒙蔽了。也怪她一时大意分了心,才会上了当。之前她躲过太子大侍女的那碗汤药,却不想栽到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掌柜手里!

        苏醇只能用眼睛紧紧盯着那掌柜的,咬牙切齿地道:“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姑娘对不住,我只是求财而已。”掌柜的笑着说。刚才苏醇拿来典当的这种珍珠个头大如鸽子蛋,整个天朝都是屈指可数,这种品相的珍珠,大部分都在深海之中,每年为采这种珍珠,都会有数十上百人搭上性命,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采到,所以这玩意儿简直就可以说是有价无市!也难怪掌柜的见了这东西会起了歹意!

        苏醇觉得头晕得如同天旋地转,眼睛都没力气再睁开,她慢慢软倒在了椅子里,强忍着晕眩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想以此来抵抗越来越强烈的困意。

        而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口带着浓重陇西腔的官话,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是谁要劫财咧?”

        然后又有把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来:“水生,你就好好说你的陇西话,莫要再说官话了,我听了别扭。”

        来的正是画舫里的那位狄夜公子和那个毫不起眼的少年刀客。苏醇勉强睁了睁眼朝他们看过去,心想,原来那少年名叫水生。

        狄夜的声音刚落,便听得“砰咚”一声,一个伙计被水生一脚从门口踹飞了进来。然后狄夜背着手,以一种恰似闲庭信步般的脚步踱了进来。

        “水生,你是刀客。刀客应该用刀,拿腿踹算怎么回事?”狄夜斜瞥了水生一眼,嘴角含笑,半张未带面具的俊脸透出一股温柔气质,显得妖艳绝伦。

        “嘁!”唤名水生的少年撇了撇嘴,哼道,“这是在闹市中哩!一刀砍死人了就不好咧!”

        “混蛋小子。”狄夜笑着骂了一句。

        “荒唐师祖!”水生也回了一句。苏醇心想,他们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文弱的狄夜,竟然会是如此粗犷的少年的师祖?实在是有点荒诞不羁。不过这时候了,自己却还有闲心来管这些,苏醇不由得觉得滑稽。

        这大概源于狄夜的淡定和从容,苏醇心想,这个人可能不简单。不管怎样,在她危难之时出手相救,他应该不会坏到哪儿去。

        那掌柜的就挥手让伙计们把他们围了起来,掌柜的低声喝到:“你们是什么人?少管闲事!”

        水生本来还想再反驳狄夜几句,却被掌柜的打断了,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一脸郁闷地看向掌柜的:“俺说话滴时候不要插嘴成不成哩?”

        他嘴上虽然一副要与掌柜的论理的口气,可他却一步向前,将手放在了刀柄上,做好了拔刀的姿势。掌柜的和伙计们见状,立刻戒备地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他们是瑞王府的暗桩,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而对方只有两个人。刚才那狄夜走进门时,脚步轻浮,不像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而那刀客也只是个半大小子,这样的一对组合,能有什么杀伤力?掌柜的心想,只要别闹出什么大动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解决了就好。

        “大头菜。”狄夜轻描淡写地吐出这么三个莫名其妙的字眼。在场所有人,除了水生之外都愣了一下。

        水生一脸哀怨:“师祖,改个名字成不咧?”

        “少废话。”狄夜拍了拍袖子,施施然坐到了苏醇身旁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慵懒地瞧着苏醇,啧叹道:“美人春睡,实在是好看哪!”

        苏醇翻了个白眼,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这人居然还有心思调笑。不过她身上没力气,只能像一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样歪在椅子里。她只能努力扭头朝水生看过去,避开狄夜笑意盈盈的眼睛。

        然后,她只看见了水生的残影。

        是的,那的确是一道残影。她只看到水生一步迈出,然后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穿梭于屋内众人之间,快得只留下一道灰不溜秋的残影。那灰不溜秋的颜色,正是他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的色泽!

        再然后,等苏醇回过神来的时候,水生已经站到了狄夜身后,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放在刀柄上,噘着嘴吸了吸鼻子,若不是有刀在身侧,那就真是一副寻常邋遢少年的模样了。

        “咚……”刚刚还站着的一群人纷纷倒下。苏醇努力看过去,只见他们脖子上一个个红色的印子,并不致命,只是把他们都拍晕了而已。只一招,水生便将他们所有人都制服了!

        “刚刚在画舫上看到你用刀鞘拍人,水生觉得有趣,便偷了师。”狄夜笑眯眯地看向苏醇,根本一眼都没去瞧那些倒地的人,他的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目光含情脉脉,但说出来的话却轻佻浪荡:“美人儿,你不会介意吧?若是介意,你我再秉烛夜谈,我再好好向你赔罪。”

        苏醇没力气搭理他。她只觉得困倦难支,稀里糊涂问了一句:“大头菜是什么意思?暗号吗?”

        狄夜笑着望天。

        水生一脸心痛:“那是俺滴刀法招数,一招大头菜,然后是二锅头、三鲜汤、四季豆、五谷饭、绿豆糕、七仙女、八宝粥、九粮液、时蔬汤……”说到最后,痛心疾首地瞪了一眼狄夜。

        苏醇听得发笑,这究竟是什么人啊?不过她并没来得及细想,便慢慢闭上了眼睛,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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