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水生又用刀背抽了他几下，可他依旧直愣愣地看着苏醇，完全不知道疼痛，始终执拗地抱着苏醇不放。

        苏醇低头看他，只见他满脸的泪痕，神经质地紧咬着下唇。被水生拍了几刀背，嘴角也见了红，看样子十分可怜。苏醇抬头和水生大眼瞪小眼：总不能把他的手给剁了吧？

        水生也瞪回去：难不成把他带走？

        苏醇眨了眨眼：那你还有好办法？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吧？

        水生翻了个白眼，算是同意了苏醇的意见。苏醇这才低头对那人说：“有话好好说，你放心，我不会走的，你快松开，别抱着我的腿了。”

        那人不说话，但从眼神来看，似乎听懂了，稍稍松了手。

        “你究竟想干啥？你总得表示表示啊！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猜哑谜吧？”苏醇小心翼翼地把腿从他怀里抽出来，坐在地上无奈地对那人说。那人依旧没话，只是看了看苏醇，又看了看巷口。

        “你是说你想跟我们一起走？”苏醇大胆地猜测道。

        那人直勾勾地看向苏醇。苏醇扁了扁嘴，权当她猜中了他的意思。苏醇对水生道：“你来背他，咱们走！”

        “不是吧？”水生叫了起来，“你知道他是谁就准备带他走？要是他是官府的人怎么办咧？”

        “那你把他给杀了。”苏醇盘腿坐在地上摊摊手。水生看了一眼那人，那人一双温良无害的漆黑大眼，孱弱纤瘦的身板，还有不良于行的双腿。再看看苏醇，一副霸道无赖的样子，盘着腿坐在地上，一点形象都没有。水生心想，这女人怎这么不讲道理咧？

        水生一脸委屈地蹲下来要背那人。那人却向旁边缩了缩，然后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看向苏醇。苏醇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什么？让我背你？你是男子还要我背？”

        “噗……”水生皱着脸低声笑了起来。那人抿了抿嘴，算是对苏醇的话表示赞同。苏醇和他对视良久，看到他泪水未干的眼角不知怎的心中一软，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把他背了起来。

        那人顺从地趴在苏醇背上，把脸埋在她肩膀上。苏醇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然后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块。

        别是口水吧？苏醇偏过头去看他，却见他闭着眼睛，眼角不断有泪水滴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苏醇心想，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有多少的委屈和难过，才能这般无声痛哭。

        苏醇颠了颠，只觉得他的重量轻得可怜，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轻成这样，实在是罕见。

        他们仨轻手轻脚地往巷外走，刚走出不远，苏醇就看到一个黑影从街角那边一闪而过，然后“蹭蹭蹭”，那个黑影便消失在绵眠巷的牌坊下。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夜行服的男子，五短身材，上下半身几乎一样长，双臂很长，垂在了膝盖下头，显得格外畸形。

        水生轻轻拉了拉苏醇，苏醇立刻懂了，两人屏住呼吸慢慢蹲了下来，隐藏到了高墙的黑影下。等墙上那穿着夜行服的矮个子男子的身影消失，水生轻声对苏醇说：“土行孙。”

        苏醇点了点头，她对水生说：“咱们跟在他后头，看看他到底耍什么把戏。”苏醇低声说着，就准备跟上去。可谁知那少年却用手紧紧地箍住苏醇的脖子，勒得苏醇都快要背过气去了。

        “快放开！”水生伸手去拉那少年。那少年瞪他一眼，毫不含糊地一口就朝水生的手背上咬了下去。

        水生疼得龇牙咧嘴，想把手抽出来，可那少年却像是叼住了猎物的王八，怎么甩都甩不掉。

        水生疼得想喊，又想把那叼住他手背的少年给揍一顿，可他担心这样一来会闹出动静来，于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直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苏醇见状，赶紧压低声音对她背上的少年说：“快松口，别咬啦！”

        苏醇的话管用，那少年立刻就松了口，水生把手从他口里取出来，上头一圈整齐的牙印儿，口水和血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水生看到自己手背上的惨状，心里那叫一个气呀，抬手就想打他，可又怕他张嘴再咬，只能拿刀在他眼前晃晃，以此来吓唬他。可那少年根本就不搭理他，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苏醇。

        苏醇见那少年肯听自己的话，连忙又对他说：“你把手松开，我快被你勒死了！”

        那少年环在苏醇脖子上的手紧了紧，然后慢慢松开。苏醇这才觉得气息通泰，喘气喘顺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捏了捏自己被勒得生疼的喉咙，转身对那少年说：“你别碍事行吗？你要再这样我就把你扔这里不管了！”

        那少年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个十分悲伤的表情，然后嘴一扁，眼看着就又要哭。苏醇可见不得这阵仗，抬手就朝他脑袋上招呼过去，拍得他脑袋一偏，捂着头委屈地瞅着苏醇。

        苏醇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对他说：“闭嘴！不许哭！”

        那少年连忙抿住了嘴唇，抬眼偷偷看了看苏醇，然后慢吞吞伸手拉住苏醇的衣袖，攥得紧紧的。那表情，简直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苏醇指着少年的鼻子，压低声音对他说：“老实点儿，要不然我就不管你了，听懂了吗？”

        少年咬着下嘴唇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苏醇于是又说：“给我好好呆在这儿，我跟你水生哥哥一起去里头看看，一会儿来接你！”

        说完这句苏醇自己都愣了，水生哥哥？啊呸！这都什么啊？苏醇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掉！

        水生也翻了个白眼，心道，我怎么成这家伙的哥哥了？这辈分可真够乱的！那少年却摇了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苏醇的手臂，指了指另外一个巷口。

        “你是说咱们就这么走了？”苏醇问那少年道。那少年点点头，然后朝苏醇眨了眨眼。

        “要不你们先走，”水生在旁边说，“有这个拖油瓶在，今晚也干不了啥事。你带他走，我留下跟踪土行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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