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阿瓷

还有鬼爱喝酒不成？难道是酒鬼？

        我慢慢的循着酒气，到了一个房间门口，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我轻轻地推开了一点门缝，先观察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人，这才钻进去，又把门给关好。

        一回过头就被人抱了满怀，阿瓷吐着酒气，眉眼间甚至带着一丝妖娆：“什么东西……好软……”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不敢动了，阿瓷醉眼朦胧的摸了两把，把我身上的人皮都掀掉了。

        这样我的真身自然显露在了他的面前，阿瓷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有些委屈：“阿娘……”

        他这是把我当成他娘了吗？我压低了声音，想要说话，又害怕被他戳穿，就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到了一边的榻子上。

        阿瓷倒在榻子上，他本来就是那种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眉眼柔和，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秀气。

        这次喝醉了，脸颊红彤彤的，柔和的眉眼都被染上了一丝诱人的媚色，他紧紧的抱着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怀里，撒娇似的道：“阿娘，阿瓷不想杀人了，也不想喝人血，阿瓷想出去玩儿……想去学堂……”

        我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惊恐，阿瓷年纪小的时候曾经母亲逼着杀人，逼着喝下人血？

        什么样的母亲才能逼着自己儿子做出这种事？

        阿瓷因为醉酒显得愈发水灵的眼睛紧紧盯着我：“阿娘，为什么阿瓷不可以交朋友……阿娘，你别杀小鱼，他是我的朋友……阿娘……”

        难道每一个走上歧途的人，都有一个太过悲惨的童年吗？我忍不住的搂紧了阿瓷，低声道：“不哭，阿娘都答应你。”

        大概是因为刚刚生了儿子的缘故吧，我的心格外的软，根本看不得阿瓷这可怜的模样，尤其是他一声又一声的唤我阿娘。

        阿瓷醉醺醺的，一个劲儿往我怀里挤：“阿娘，我冷……”

        我很想知道他的故事，但又问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阿瓷终究还是断断续续的把这个故事讲给了我。

        他记忆当中自己就是没有父亲的，被母亲一手养大，从很小的时候起，被关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高高的窗户，可以透进一丝微光。

        母亲会一日三餐过来给他送吃的，正常的饭菜，喝一碗鲜血。

        最初的时候他是不喝的，因为鲜血的味道很怪，但是如果他不喝的话，母亲就会无情的抽打他。

        阿瓷怕疼，只能硬逼着自己去习惯鲜血的味道。

        等年纪稍微大一点了，母亲就抓了活人来，让阿瓷杀，阿瓷和被抓的人关在一起，最开始他不愿意杀人，但是饥饿痛苦绝望，已经逼疯了另外一个人。

        他第一次杀完了人，本来以为自己会害怕，但是并没有，甚至他和尸体共处一室整整一夜，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

        这样的日子一天有一天的过去了，第一次出现改变，是有一次母亲没有锁紧门，他终于走出来看到了阳光。

        阳光十分的炙热，让他的眼里忍不住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可是阿瓷好喜欢这种温暖啊，他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叫小鱼的小女孩，一个下午的时间，让阿瓷和这个小女孩成为了朋友，他们互换了礼物。

        一块小鱼烤的饼干，和阿瓷捡到的漂亮石子。

        母亲回来以后，打了阿瓷，因为门是开着的。

        可是从那以后，阿瓷更加想要出去了，他偷偷的爬窗户，还想办法撬锁，只是想出去见他的小伙伴小鱼。

        小鱼是特别温柔的女孩子，经常给他送一些家里做的小点心，直到小鱼被母亲发现。

        那具幼小的身体，在阿瓷母亲的手里瑟瑟发抖，脆弱的脖子只需要轻轻的一拗，就会断裂。

        阿瓷再也没有朋友了，他终于知道，自己是一个怪物，只配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不配有朋友。

        其实那个时候的阿瓷，就已经疯了吧，他表面上看起来越来越温驯，找到机会以后，就杀死了他的母亲。

        可是解脱以后的阿瓷，还是个怪物，他已经无法停止饮血的冲动，无法控制杀人的暴虐，一直到了很久以后，被打入无间。

        阿瓷可能是唯一一个以活人身份进入无间的人，漫长的寂寞再次改变了他，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外表温柔而绅士，内心却宛如一只巨兽，随时都在择人而噬。

        我从他破碎的话语当中，组织出了一个故事，阿瓷是无辜的，可他终究还是走上了歧路，就算是被人逼着走上这条路的，也再也没有了回头的可能性。

        我甚至没有可怜他的资格，因为现在的我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的。

        阿瓷也不需要我的怜悯。

        他在我怀中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个无比脆弱的小少年，一会儿喊我阿娘，一会喊我小鱼，他的生命，好像暂停在了小鱼死掉的那一天。

        所有的纯真，所有的善良，都被锁进了心底。

        少年阿瓷，早已经死了，活着的阿瓷，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揉了揉他的脸颊，无言以对。

        只能喃喃自语：“为什么非要离开无间，非要征服整个人间？”

        他没有回答我，趴在我的怀里，可能已经睡得死死的了。

        这是我最好的机会，只要我拿起一袖胭脂，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斩掉他的头颅。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很久，并不是因为怜悯才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我只是在考虑，他是真的醉了吗？是真的毫无防备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阿瓷有资格成为无间的大龙头吗？

        我觉得我是可以尝试一下的，但我又不敢，一旦失败的话，我会死，付景深不会抛下我独自离开，他也会死。

        我重新低下头，看着阿瓷柔和的眉眼，许久许久，现在的他看起来真的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少年，趴在我的膝头，温和无害。

        过了很久，我还是向着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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