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都是农民的儿子
市纪委的同志在钢管厂也查出了一堆烂帐。钢管厂的白条之多可谓惊世骇俗。支出也好,开支也好,许多都是白条。厂长、副厂长在上面签个字就算报销了。
其中镇委干部一年来在那里开的白条就有十多万。钟成对纪委带队的郑科长解释说:“这都是经过镇委同意了的,镇里经费紧张,只好来作一下变通。每一笔都是有来路的,并不存在哪个同志往自己荷包里捅的问题。我看,就不要上报了吧!”
这样的问题纪委是司空见惯了,现如今哪个干部不这样找个实体报点开销啊!这已经是潜规则了。你要说它是问题,它真是一个问题,你要说它不是问题,它就什么都不是。
这几天,涂思兵镇长使出浑身解数来招待陈科长一行,昨天又以镇委的名义送了不菲的纪念品,郑科长很高兴,自然乐得在这样的共性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说:钟书记,你真是一个关心手下的好干部啊!这样的问题,可大可小,就交给你们镇委处理吧!不过,我个人认为此风不可长,对相关同志还是要作适当的批评。”
钟成说:“肯定是要做批评的,毕竟是不规范的。今后要尽可能杜绝这种行为。”
镇委相关人员听说后,打心眼里感谢钟成。对钟成在敬畏的同时也多了几分亲近。
张芬在这次行动中小有功劳,钟成就把推荐给了陈珊,让她做销售工作。
忙完了钢管厂的破产工作,一年一度的农业税收缴又提上了日程。这一年,离国家取消农业税还有四年。
镇委会上,涂思兵在汇报工作,主要谈农业税以及各种提留的征收问题。
“钟书记,各位领导!在费用的征收上,我们镇一直都是名列前矛的,去年列全市第二,创下了历年来的最好成绩。今年,我的目标是保二争一。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想采取几项这几年行之有效的措施。一是实施倒记时,在镇委、各管理区、各村委门口竖立一个倒计时牌:离上交最后期限只有X天,营造一种紧张的气氛,让大家把弦绷紧;二是实施奖励制度,对先完成任务的单位和个人实施奖励,给予一定的回扣。”
说到这里时,钟成插了一句:“奖金从哪里来?”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我们把应收的费用往上浮一点,就行了!比如说,一亩田,本来应收三百元,我把标准定到四百元,他如果提前或按时交,我就奖他一百元或五十元,。用老百姓自己的钱奖励他们,这是一个很高明的办法,效果好的很!也很受欢迎!”
“是吗?”钟成听着听着,眉头皱了起来。来到江滩镇的这段时间,他把精力集中在工商业上,农业的问题都交给涂思兵他们在管。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种管法。这不是在把农民往穷路上、往死路上逼吗?
涂思兵还在洋洋得意地吹:“去年我们就是靠实施这种办法取得了好的成绩,我们镇的农民主要靠卖棉花的收入来交纳公粮,因为想得到这份奖励,他们不等棉花收上来,就借钱来上交了费用。有的还是借的高利贷。当然也有少数人没有提前交,这部分人最后还是交清了,他们一比较,觉得很不划算。早交可以免不少钱呢!据我调查,他们纷纷表示今年借高利贷也要提前上交。这就为我们今年的工作赢得了主动。所以我对今年的征收工作是充满信心的!”
钟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是对农民的愚弄和欺骗,也是一种盘剥和欺凌。为了自己在市里拿名次,得表扬,竟然逼得农民们借起了高利贷,这和以前的地主有什么两样?
让他接着说完了再表态吧!
涂思兵说:“当然,困难还是存在的。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也有不尽人意之处。阳光下也有阴影啊!大家是知道的,每年我们都会遇到一些钉子户,他们装穷、哭穷,耍赖,抖狠,千方百计地拖延和抵制税费的征收。我们呢,说尽了好话,费尽唇舌,唱了红脸唱黑脸,但是效果也不是尽入人意。去年就有十几户完全没有交,有几十户没有交齐。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影响极坏。如果不对他们进行有效的处理,将会有更多的人效尤。针对这种现象,我有一个建议,就是成立税费征收执法大队。执法大队由公安干警和镇属各单位组成,对抗税人员采取强制措施,该抓人的抓人,该没收财物的没收财物,一定要刹住这股歪风,力争圆满完成征收任务,勇夺税费征收先进单位!各位领导,你们的意见如何?”
钟成说:“大家有什么看法,请畅所欲言!”
干部中,大多采取赞成态度,只有副镇长马超谈到:“我个人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应该持谨慎态度。在执法的过程中,会不会引起冲突,会不会酿成流血事件,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一个问题。如果不得不这样,我建议一定要把握一下分寸,不要弄出一个得不偿失的局面来了。”
涂思兵一向就不把马超放在眼里,小小的副镇长也敢在这里反对我,真是不识趣。
他鄙夷不屑地说:“马镇长,你也太胆小了!怕这怕那,我们只能裹足不前。不过,也难怪,你是副镇长,缺少担当,胆小怕事是可以理解的!”
其他几个人笑了起来。
马超很不高兴,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尴尬地说:“个人观点,仅作参考,还是以大家的意见为主!”
涂思兵取得了胜利,就把目光转向钟成:“钟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钟成在刚才大家笑马超的时候就没有笑,此刻的脸色更加严峻起来。
他说:“在谈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搞个调查,我们在座的人当中,父母亲是农民的人请举手?”
这是在干什么?调查家庭成分吗?
钟成首先举了手,接下来有七个人举了手,只有周东平没有,他的父母亲都是教师。
钟成又问:“我们在座的人当中,祖父辈是农民的请举手!”
钟成又率先举起了手,这一次全部镇委委员都举起了手。
钟成说:“大家都是农民的孩子嘛!腿上都还有泥土的气息。怎么除了马镇长外,就没有哪一个同志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对农民有着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同情呢?”
大家明白钟成刚才的调查的用意了。脸上都泛起了一丝惭愧的神色。
钟成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我们忘记了自己是农民的孩子了呢?究竟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心变得这么硬舍得对农民下重手了呢?究竟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只知道盲目讨好上级盲目追求政绩而不顾农民的死活了呢?”
会议室里变得静默下来。
涂思兵感到压力很大,他说:“钟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把工作搞好。自从您来到江滩镇以来,镇里的各项工作都非常出色,我们农业这一块不能给您抹黑呀!尤其是您知道,市里对这项工作非常重视,谁落后了洛市长是要骂娘的!三河镇去年就是因为在税费征收方面弄了个末名,书记镇长全部下了。有几个乡镇也落了一个通报批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钟成说:“大家的苦衷我不是不理解。我只是从感情接受不了大家对农民的那种态度。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今天在这里不是在说空话,表假情。税费征收工作的确困难,为什么困难?我们应该要从源头上找问题。这个源头不是我们的征收力度不够,也不是少数农民的觉悟不高,我想应该是我们征收的标准太高,农民的收入太低了的问题。我对这方面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我向大家作检讨。一个镇委书记对全镇的农业状况不闻不问,无论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我想明天来和大家下去进行一下调研,摸清楚情况后再来定对策!大家分个组,马超同志就和我一个组吧!”
马超很高兴,书记点将,说明今天他没有站错队。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马上就要换届了,说不定可以得到提拔呢!
钟成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农村干部还是选那些对农民有感情的人来挑重担好一些。
调研第二天就开始了。
钟成对马超说:“你觉得我们是明察好一些,还是暗访好一些?”
马超揣测钟成的心思是想了解最真实的情况,就说:“我觉得暗访好一些!免得村干部打过招呼后,就看不到事实的真相,也听不到农民心灵深处最真实的心声了。您觉得呢?”
钟成也是这个意思,他说:“马镇长,你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我们的工作需要你这样的干部啊!”
马超说:“我这都是跟着您学的,说实话,您来江滩镇这段时间,我们全体干部的思想觉悟和工作能力都有了明显提高,这都是您高度重视班子建设的结果啊!”
钟成笑着说:“互相学习,共同提高嘛!马镇长,你看我们先到哪里去?”
“我想应该到最穷的村庄去,找那些钉子户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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