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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诗与远方及女人


他无意中瞄到了办公桌上的座机,心里一急,倒把真正的电话给忘了。他手忙脚乱地打了过去,那头很快就接了,“是不是没电了?”

        春水说是。

        春水问她晚上有没有空,想请她吃饭。

        她没有觉得意外。不过她没有同意一起吃饭,她出了另外的主意,想请春水晚上去做按摩,说是做体力劳动的,一定会有腰肌劳损,关节酸痛的毛病。就算没有,也可以消除疲劳,活血化淤。

        做按摩?春水有些发愣。在他的印象中,按摩都是些色情服务。街头巷尾数不清的按摩店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场所。他对这些,并不陌生,秀珠当初就是做这个的,他光顾过。他不明白,刘萧红这样一个有知识有身份的女子,怎么会带他去按摩呢?

        刘萧红见春水半天不说话,知道了他的心思,笑出了声。“我带你去的地方是专业的按摩店,按摩师都是盲人,受过专门的训练。去了那,你可以选择按摩的方式,要刮痧就刮痧,要拔灌就拔灌,要推油就推油。我们学校好多老师都有颈椎病、骨质增生、腰椎突出的毛病,经常会去那做按摩,效果很好,成为那里的常客。这是我们祖先传下来的保健方式,我看你平时也很少放松锻炼,虽然身体强壮,但也得保养呀。保健身体就像存钱一样的,年轻的时候注意身体,年纪大的时候才没有毛病。年轻时透支了体力,老了要还债的。”

        好体贴的女人。

        舒神按摩会所在县中医院旁。它原是中医院下属的一个机构,后来分离了出去,推向了市场,规模扩大了几倍,装修水平、服务质量都上了不止一个档次。里面的按摩师盲人居多,技艺娴熟,手法老到,许多人去了一次后就上瘾了。回头客很多。

        刘萧红办了年卡。大堂的价目表上显示,一张年卡需要八千八百元。春水想,有些人一年的工资还挣不到这么多呢。

        晚上八点多,正是营业的高峰。客人进进出出,个个衣着光鲜。不过,在光洁的外表下,难掩他们的臃肿与疲惫。客人的年纪大都在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春水经过专业按摩师的服务,感觉神清气爽。

        又过了几天,她说想带他出去玩。

        春水问她:“目的地哪呀?”

        她征求春水的意见:“我们不用目的地,可以吗?行到哪,停到哪。有一首诗这么说: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我们也学学。”

        这诗春水念小学时读过,有些印象,只是不太解诗意。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

        车子里只剩下他们俩。春水开始有些局促。她哀怨的气质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文秀让人不敢亵渎,她开车的专注让人不想去打扰。春水默默地坐在前排,看着前方,看着两旁的山峰不断地向后掠过,气氛有些沉闷。

        刘萧红打破了沉默。她问春水会开车吗?春水回说知道一些,但不怎么会开,没有认真学过。她说开车很容易的,她可以教他。

        她是老师,知道哪是教学重点,哪是教学难点。她让春水坐近些,一路开,一路教。为了增加春水的实际感受,她手把手地传递着心得经验,一会让春水把手放在方向盘上,一会又放在离合器上。

        春水本就有些基础,加上她的细心指点与重点辅导,改掉了一些易犯的毛病,车技立马间有了质的飞跃。她鼓励他坐到驾驶位来试试。

        两人交换了座位。春水开得虽然不如她那么流畅,但基本顺利,心里有一种驾驭的感觉,让他觉得很爽。他灿烂地对刘萧红笑着。

        开了一段,春水见前面要穿过一个小集市,一怕技术不好出问题,二怕交警查证出问题,又换了回来。

        每次错位的时候,两人的身体都要紧贴着,春水能闻到她身上兰花般的芳香。春水不禁多闻了几下。这个动作被她觉察了,身子往他这靠了靠。她今天穿得很休闲,牛仔裤加蓝色毛衣。

        他们出来时是下午三点。开了两个多小时,来到了另外一个县城。它比艾城规模小多了,高度也矮多了,街上的行人也稀少多了。据说它的发展速度是相邻的十几个的县中最慢的,招商引资的成绩位列倒数。倒它的天比艾城明亮多了,人们的笑容也灿烂多了。

        刘萧红说,这里的人,穷,但穷得坦然。

        不愧是语文教师,说话有深度。

        ************

        她开着车,找宾馆,绕了几个圈,也没找着像样的住处。只得停下车,问当地人。经人的指点,才找着一个看上去舒适干净的地方。

        挑了个安静偏僻的房间。

        宾馆入住的客人不多,房间又偏,房门一关,似乎世界的喧嚣都关在了门外。两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彼此已经了解,默契早已形成,呆在房间内,倒不会局促与尴尬。双方没有负疚感,行为在心里已合法化了,倒像是一对离别多年的夫妻,渴望着熟悉的味道。

        春水抱住了她,紧紧的,他觉得自己抱的是温情,抱的是理解。她温顺的贴在春水的胸口,象一只小绵羊。过了一会,她说我们去吃饭吧。春水还沉浸在温软的拥抱中,不愿离开。兰花般的芳香让他沉醉。

        她建议说如果不想下楼去吃,那就叫外卖吧,送到房间来。春水从来没有过,渴望着与一个女人单独相处。他对这个建议大加赞赏。

        外卖很快就到了。在这种气氛下,饭菜的可口不重要,只是填饱肚子,保持充分的能量而已。刘萧红把自己那份的鸡腿鸡蛋全给了春水,还说男人靠吃,女人靠睡。春水问她,这个睡指哪个睡呀。她一脸的狐疑,睡还有这个睡那个睡呀,不明白春水的意思。春水一脸的坏笑。过了一会,她明白了,脸红了,说春水好坏。坏春水就摸了一下她的脸。

        吃完收拾干净,外边已黑了。春水有些按捺不住,过去就抱住她。她说春水饱暖思**。春水没理她,还是抱住不放,不过他的手被她牢牢地抓住了,让他老实一些,吃了饭动不得。两人就这样在床上看电视。

        春水觉得身体与心理都放松无比,轻飘飘的,生命的重负与生活的沉重都在这一刻卸下了,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他像受到催眠一般,很快就朦胧着睡去,并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坐在五彩云端,看美丽仙境,十分惬意。

        春水想了想梦中的自己,有些惭愧,那是不是上天的一种启示呢?人不是活在过去,不是活在未来,而是活在当下。

        当下才是最值得拥有,最容易把握的。而且,当下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把握了当下,就是总结了过去,开启了未来。

        当下的春水躺在刘萧红身边,互相拥着,并都小睡了一会。如果一个人能在另一个身边沉静的入睡,说明这个人能让他放松,让他信任。这是检验爱的一个重要指标。

        春水不知道他与刘萧红之间的信任能不能叫做爱,但说相互喜欢,是不为过的。

        她说要给春水朗诵一首诗,一个俄罗斯女诗人写的,她很喜欢,希望春水也能喜欢。这首诗的标题是《爱》。

        有时像一条小蛇蜷成一团,

        偎在心田上施展法术,

        有时在白色的窗台上

        像只小鸽子整天不停地咕咕。

        有时在晶莹的霜花里一闪,

        有时又沉在紫罗兰的梦境......

        但它准确而又神秘地

        来自喜悦,来自宁静。

        在惆怅的琴声的祈祷中,

        它善于如此甜蜜地哭诉,

        有时候会突然令人心悸,

        在陌生的浅笑中把它认出。

        她的声音很甜美,朗读起来抑扬顿挫。不过在他们爱的过程中,节奏的抑扬顿挫更多的是来自他们爱的节奏。这首诗她不知读了多少遍了,达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在这样的时间与场合,念这样的诗,她在体会爱的感觉吗?

        春水觉得很新奇。

        有了诗歌,他们的时间很悠长。

        她说,这就是意境。现在房间里的空气里,都有爱的味道。

        她说,这就是她想追求的感觉。

        她想被填充被占有的时间长一些。

        春水说那就再来首吧。

        她说来首中国的吧。宋代周邦彦的词《拜星月?秋思》

        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竹槛灯窗,识秋娘庭院。笑相遇,似

        觉琼枝玉树,暖日明霞光烂。水眄兰情,总平生稀见。画图中、旧识春风面。

        谁知道、自到瑶台畔。眷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念荒寒、寄宿无人馆。重门

        闭、败壁秋虫叹。怎奈向、一缕相思,隔溪山不断。

        哀怨的诗,哀怨的人。爱,也是哀怨的吗?

        刘萧红的声音与诗歌的情思巧妙地贯穿在一起,她在爱恋的过程中体会着诗歌的韵味,在诗歌的节拍中寻找爱的鼓点。

        “眷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她觉得与春水的缠绵,正是这诗句的真实写照。她害怕结束,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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