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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过去,很快便只剩下马蹄在月光下掀起的烟尘可见,郑弘轩回过脸来看着沈步月,这几日的奔波确实让她看起来有些疲惫,又或许是因为月光照耀的缘故,这人看起来比他记忆中还要再冷上几分。
“嘿,”郑弘轩没忍住上去叫了她一声,故意逗趣的道:“公主殿下还不走?”
沈步月将目光收回来,看了郑弘轩一眼,道:“此次班师回朝我可是又给你加了一项功绩。”
“是是是,您老的恩情小人永世铭记在心。现下还是先跟小人去休息吧,明日可还要快马加鞭的赶路呢。”
郑弘轩转身上马,又弯腰冲着沈步月伸出一只手来要拉她,可沈步月抬头看着他,没有动作,只是略微皱了眉问道:“方才那些人中间,好像有我之前熟识的人?”
说话间已经有人牵过马来,跟着沈步月的几个暗卫都上了马,郑弘轩也挥手示意他们先走,自己再冲着沈步月挥了挥手,挑眉答道:“张若愚。”
沈步月有些疑惑的略一皱眉,将手伸给郑弘轩让他将自己拉上马,等到坐稳了才又听他解释道:“之前曾与绮琴郡主订婚,后来因为跟青楼女子有染被解除婚约的。”
“也不至于……就为了这个落草成寇吧?”大漠的夜如多年来一样的冷,沈步月缩在自己的衣服里,手指抓在郑弘轩腰间的软甲上,只觉得那铁质的软甲要将自己的手都冻伤了。
“是不值当,毕竟京都中哪个王孙公子还没点这种花花新闻了,但是这张家书香门第,说什么也容不下那青楼女子,这张公子偏生又对那妓子用情颇深,说什么也不愿放下,一来二往跟家中撕破了脸,没了参加下一届殿试的机会,没多久便从京都中消失了,我也是最近几天探查盗马贼的下落,才知道这人居然跟这些人混在一处。”
沈步月认真听了,第一想到,自己楼里少了个姑娘居然没有人禀报。当时张若愚只为书落赎了三个月的身,如今看来应该是未满三个月便将人拐走了,这样大的事情,她居然丝毫没有听到风声?
看来是这春梦阁里的人也惫懒了。
“想什么呢,可抓好了。”郑弘轩似乎背后长了眼睛,沈步月刚一愣神想点旁的什么,他这句话便悠悠的冒了出来,而后便是扬鞭加速,一如两人几年前那般,瞒着所有人的眼睛,在月夜下尽情奔驰一场,少年心性比天高。
可是如今物仍旧是,人却已经生了许多的变化了。
沈步月再看不见这成片连亘的荒漠,在月光照耀下仿佛一个个静谧的山丘,等着人去翻越却查探,再也看不到大漠中比任何地方都要圆的月亮,也懒得去听马蹄踏在沙漠上掀开风沙的声响,和胸膛证已经不再激烈的跳动。
她等了六年,就是为了能够像如今这般,重新回到京都,可是如今真真正正的等到这个机会了,她仍旧要做,却好似失了原先那一腔壮志。
原来人们说的都是真的,情这一字,真的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可这不是她现在该想的,大烨如今正要陷入腥风血雨,而她便要站在这混乱的中心,将这踏着太子府和尚书府建立起来的朝堂尽数覆灭。
沈步月跟着郑弘轩回了他们之前安营扎寨的地方,大军已经在这里驻扎有一两日的功夫,屋内炭火生的足,沈步月一进帐子便被吸到了炉子旁边,细细的烤着双手,好容易暖和些了,才看着旁边的郑弘轩一直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郑少将军可是看不清人了?”沈步月一边烤着火一边问。
郑弘轩扯了扯嘴角:“真是好久没有见你了,再说,我也是真没想到你会回来的这样早。”
沈步月被问的动作稍微一顿,但也懒得回答他归根究底的问题,只道:“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觉,还请郑少将军开恩赏个枕席?”
“这自然是求之不得,长乐公主看我这主帅帐中的床铺可还和你心思?”
沈步月一挑眉:“那倒是受宠若惊了,郑少将军愿意将这床让出来给我。那就请郑少将军早日出去准备入寝吧,舟车劳顿这许多天,孤也累了。”
郑弘轩先是绷不住的笑开,沈步月也摇摇头懒得搭理他的拌嘴,虽然这主帅帐中的床到最后肯定还是她的。
行军途中不必身在京都,床帐被褥都是有限的,哪儿能一下子便多出这许多来给沈步月睡。倒是郑弘轩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想当年还是小兵的艰苦时光。
“宫中该是给你命令,让你尽量小些动静来这边接应我吧?如今弄成这种局面,你打算怎么交代?”郑弘轩也算是安顿了几分,凑在沈步月旁边烤着火,听着里面的炭噼噼啪啪的响声,很少见的不多话。
“这还用说吗?向来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命令,我郑家军什么时候听过后宫女子的命令?难道还能放着盗马贼不管不成?”郑弘轩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满是军我营出身才会带上的痞气,看得沈步月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那你呢?”
“我?”郑弘轩问的似乎有些没头没脑,但他知道沈步月能听得懂,有没有回答的区别只在于她愿不愿意回答。
沈步月轻轻的笑了一声,望着火炉里明明灭灭的火光,似乎有些失神,但是仍旧回答道:“我嘛,从前是大烨的长乐公主,后来是晋国的齐王妃,现在又要变成长乐公主了。”
“那你去晋国…?”郑弘轩向来不会遮掩,尤其是在她面前。
有时候沈步月当真觉得这人坦诚直率的有些让人伤心。
可是现如今也只能笑笑,总归事情都已经过去,再放不下伤的只会是自己。
“人情负担。”沈步月道:“总不好一直亏欠着别人什么,提早还完了才觉得心中无牵无挂,好放手一搏。”
郑弘轩的眼神还有些狐疑,但是沈步月已然这样说了,他便也没有追问的必要。他从来是很相信她的。
“总归如今是该动手的时候了。”郑弘轩站起身来,似乎已经打算要走了,回过脸来再看她一眼,笑的洒脱不羁:“你等这一天,不是也等了好久了?”
沈步月点点头,可眼神却略略有些涣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
郑弘轩于是又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罢了罢了,总归回京都还有几天的时间,这几天我来盯着,你只要好好休息,备足精神等着回京都就好。”
沈步月眼神动了动,便好像是冷若冰霜的眼波在这一室温暖中渐渐的回了温,带上了几分和煦的笑意。她点点头,目送郑弘轩的背影离开。
不管前尘如何,当下她已经来到了自己蛰伏六年所苦等的绝佳机会,她身上所背负的还未放下,她还要一步一步走向六年前那段往事的真相,将她造成悲惨过往的凶手公诸于众。
夜凉如水。
已经是快到年关的时节,夜晚寒气逼得人不想出门,纵然是灯火长明的帝王宫殿此时也静悄悄的,更何况宫中最近气氛古怪,本就没有人敢多话,因此夜幕一拉下来便显得这座历史悠久的宫殿有些许瘆人的意味。
但是皇后凤辇仍旧如约而至。
这几日年关事忙,沈信又睡着一点事情不能决断,宫内宫外的事情便都是她一个人在操心,各宫嫔妃的和各府正妃夫人的新年份例,还有各府外臣的礼物奖赏,再加上朝内外对沈信这已经昏睡近七日的疑惑声,都已经让她身心俱疲,但是每夜她还是会亲自来照看沈信一会儿,求只求他能尽早醒过来。
宫人们也早知道她回来,因此早早便已经低眉顺眼的守在一旁。
陈南华坐在床边,借着烛光看了看沈信,这几日他似乎又消瘦了不少,脸颊都凹陷了进去,但是身上的褥疮因为及早救治已经没了大碍,人看起来还是同往常一样。
只是不知道何时会醒。
陈南华拧了帕子给沈信抹了一遍脸,轻声向着旁边问道:“今日可有谁过来?”
“回娘娘的话,只静嫔娘娘过来一次。”
“她?”陈南华转过身来看着宫人:“来做什么?”
“静嫔娘娘说快要临盆,胎动频繁招致心中不安,想来看看陛下,以安抚腹中之子。不过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听她身边的宫人说,静嫔娘娘月份大了,久坐久站都觉得疲累。”
陈南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沈信昏迷以来,除了开始几天她让各宫嫔妃轮流侍疾之外,其余时间都不怎么让人进来看望,不过乔萱……宫人们显然是没有那个胆子去拦的。
沈信昏迷前便是整个皇宫最受宠的妃子,满打满算竟然一年盛宠未衰,如今又身怀龙裔,虽然如今还只是个嫔,若是等到腹中孩子出世,沈信醒过来,这后宫的天还不知道要如何变化。
罢了罢了,后宫的天如何变,只要沈信先醒了才是最要紧的。若不然他们如今争抢又有什么意思,不知道何时就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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