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伪装后

正说着上首的陈南华有了些许动作。如今正是酒足饭饱之时，来赴宴的宾客也已经闲散下来放开了相邻之间交头接耳些什么。

        怕是已经到了主人公开口的时候了。

        沈相月原本还坐在座位上别扭着脸色，跟许晟睿两个人虽然挨得近单单是互不搭理，刚成婚三日的夫妻之间甚至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只一个朝左一个朝右默契的避开。

        明眼人谁都能看出不对劲来。许晟睿还有心想要跟沈相月说些什么，偶尔搭了几次话，但沈相月只是阴沉着脸没给什么好回答，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两个人虽然坐在一起却是生疏别扭的让旁边人都觉得尴尬。

        接收到陈南华的示意，沈相月好歹脸色放晴了些，站起身来清清嗓子，端起一杯酒款款走到大堂中间。

        宫廷乐师自然是有这点眼力见的，默契的停了手中的演奏，舞女匆匆行礼退场，沈相月站定抬起头来已经带上了恰到好处的笑容。

        “孤出嫁三日，今日回门拜见父皇母后，各位能前来实属荣光。若凌在此谢过。”

        说着她微微颔首，下首的几个王爷王妃都点点头应了，位分较低的宫嫔则是诚惶诚恐的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才敢再坐下。

        停顿一会儿，沈相月又接着道：“如今孤已经出嫁，是为人妇，日后定当好好相夫教子，督促夫君鞠躬精粹效忠大烨，愿他早日成为肱骨之臣，为大烨效力。”

        许晟睿也早已经站到了沈相月的身边，听到这里拱手向着堂下转了一圈，几位王爷纷纷拱手回礼，道：“驸马爷人中龙凤，相信假以时日定会成为大烨肱骨之臣，我辈还得倚靠驸马啊。”

        “各位王爷过谦了，晟睿如今还年轻，需要仰仗各位历练。”

        “那是自然。”

        不过是几句你来我往的场面话，一时间场上又热络起来，沈相月倒也没有在这时候给许晟睿难看，一直笑着陪在身边接话，好不容易这波问候过了去，她又站在那边道：“如今皇室与丞相府已经一家，日后必当齐心协力为大烨效力！”

        一直安静待着的沈信忽然动了下身子，面上表情有些放松有些难耐，就好像是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却还要在这里带上一段时间，所以有些烦躁。

        陈南华似乎也感觉到了，面上表情又一瞬间凝滞，但很快便笑开，站起身来道：“陛下登基以来四海安宁，百姓五谷丰登，都是各位爱卿与陛下共同治理的效果，日后还望各位卿家更加尽心，为百姓，为陛下效力。”

        她这一句话就好像是喊了什么口号一样，大臣们纷纷站起身来喊道：

        “为陛下效力！为陛下效力！”

        沈步月自然是不会为沈信效力的，楚云深自然也效力不到，因此全场只剩下他们两人没有起身，虽最后有些难堪的跟着站起了身，却实在是喊不出这句话来，只是面面相觑轻笑一声待到呼声小了下去再重新跟着坐回去。

        沈相月举起手中酒杯，笑道：“各位盛情，若凌实在难谢，便尽饮此杯。”

        说罢仰头将这一杯酒送进了嘴里。

        许晟睿如今才有些驸马爷的样子，沈相月一放下就被便从旁接过侍女的帕子递给了沈相月，然后冲她一笑，自己又举起酒杯道：“晟睿也在此敬各位一杯。”

        今日的事情也算做完了，沈相月接过帕子来擦了擦嘴唇，又看着许晟睿也将那杯酒喝下去，虽然还是没有什么浓情蜜意，但好歹和颜悦色，看着像是一对夫妻了。

        楚云深凑在沈步月耳边：“我看若凌公主这新婚不如我们甜蜜。”

        沈步月忙着挑菜吃，随意看了他一眼：“世间能及得上我们的，王爷以为多吗？若不然如今京城待字闺中的小姐，如今都把王爷当做如意郎君楷模，听说已经有人祈祷将来能嫁一位王爷这样的相公呢。”

        倒是许多听来的闲话凑在一起才有此一席话，楚云深听了却又开心了起来，座位下悄悄伸过手去戳了戳沈步月的胳膊，促狭道：“王妃当真是有福气。”

        “是是是，”沈步月夹了一筷子菜：“臣妾真是三生有幸，能碰到王爷这般的相公，如今京都中的小姐少妇，不知道有多羡慕我呢。明明在大漠待了这样长的时间，却能一回来便有此等福气。”

        这句戏谑的臣妾又不知道哪儿趁了楚云深的心意，他抿嘴笑笑，殷勤的把自己面前的菜品也推到沈步月跟前，道：“王妃多吃些，是不是喜欢吃这个？让紫燕待会儿去问了宫里做法，日后天天做给你吃。”

        沈步月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但是这般好意还是欣然接受，毫不见外的把他面前的杯盏也掏了空。

        如今人家君臣一堂没有他们这等人说话的机会，她得再等一会儿才能开场。

        跟出嫁阵仗相差不多，今日来的也大多都是些皇亲国戚朝中重臣。除却丞相夫妻因为身份原因没有出现之外，跟那日在丞相府的人几乎一致。沈傲的座位被安排在皇亲国戚的末端，此刻他正自己闷头喝酒，旁边跟着的小厮忧心忡忡的一杯一杯给他倒酒，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

        沈何依旧是一家三口。今日沈晴月看起来更加老实了，穿着一身素色衣裙安静的坐在父母身边，偶尔动手吃点东西，跟父母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若不是之前见过这人在萧珩跟前的刁蛮样子，沈步月倒要认不出这是那位受尽恩宠的小郡主了。

        乔萱的地位确实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按理说她只是个贵人，出身又不高，这种宴会顶多能在大堂中部位置，可后妃的席位上，第一是于月景，第二便是她的位置。如今她衣着华贵妆容精致，气度倒像是大户人家的贵夫人了。沈信就算坐在上头也多次往她这边看过来，乔萱每次都微微一笑以示回应，虽然并不浓烈，但确实是感情深厚的氛围。

        沈步月端起一杯酒来仰头喝下，面上已然是微醺之色，楚云深有些担忧的从后面伸手扶住她略微摇晃的身子，却没多说什么。

        本来这场宴席也算是走到了走，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话，该见的人也都见完。

        还是沈步月还有些事情要说。

        “皇后娘娘，孤有几句话想问。”

        沈步月忽的站起身子，唬的堂上丝竹声戛然而止，都已经微醺的宾客纷纷抬眼看她。

        陈南华看她这副明显喝醉了的样子，站直都费力气，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但仍是和颜悦色的道：“长乐公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嗝，”像是怕人家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沈步月刚一开口便打了个酒嗝，惹得亲戚们纷纷皱眉，只有她身边的楚云深依旧乐呵呵的全盘接受。

        “孤刚才出去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人。是谁如今还不方便说，只是孤回来之后，想了很长时间，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句话。”

        陈南华问的温和：“不知公主碰到了什么人？”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沈步月伸出双手来晃了晃：“是宫里的一位官女子。”

        “喔？”陈南华疑惑挑眉：“宫中官女子多如牛毛，公主怎么忽然想起他们来了？”

        “虽然数量很多，但总归也算是伺候陛下的人，有些事情，皇后娘娘还是宽容大度些的好。”沈步月似乎是酒劲上来了，舌头都有些大，还逞强绽出个笑来，十足十的一副醉汉模样。

        是以这话虽然有些冒犯，但陈南华也只好听着了。

        “倒是有劳公主操心宫中的事情了。”陈南华大度一笑，冲着楚云深道：“只是本宫看着，长乐公主似乎喝醉了，王爷不妨带公主早些离席回去歇息。”

        楚云深笑笑：“自然是会的，只是如今王妃似乎有话想说，还请皇后娘娘一并听完吧。”

        过于明目张胆的维护，让陈南华的脸色有些撑不住的难看，但好在沈步月立马响应楚云深的话，接着开口道：“既然都是伺候陛下的人，虽然身份低微，好歹也应该有些跟下人不同的地方。若是有了身孕，更应当不同，毕竟那腹中的可都是皇室血脉。”

        陈南华疑惑的皱眉：“公主这是听了哪里的话？官女子已经是后妃，虽然身份地位但已经不是下人，至于有了身孕，那不管是什么位分的后妃都应当好生看管，以求生下健康的皇子。公主想说什么？”

        沈步月抬抬眼皮，一副醉的几乎睁不开眼睛的样子：“若是如皇后娘娘所说，那是再好不过的，但我方才离席，在外间见到一个已经身怀六甲的官女子，身上的衣服都是婢女一样的，还都有些破旧，看见我连礼都不敢行，怯怯的只知道躲在一边呢。”

        沈步月说完这话便有些支撑不住的半闭了眼睛，堂上却已经窃窃私语的炸开了锅，陈南华的脸色更有些难看。

        “宫中……本宫还未听说过有身怀六甲的官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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