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性本恶
屋内的交谈声在屋外听着若隐若现，再仔细听些便是戛然而止。沈步月也明白自己十有八九是被发觉了，因此也不再躲藏，推了窗一纵身跳了进去。站定再看，果见楚云深面前站着上回在涪城见过的一男一女。
再次相见换了面貌，不知道那两人认出自己没有，可那位女子的脾性真是一点都没有变，沈步月站定的一瞬间便是一把长剑带着风声便卷了过来，这回沈步月不用伪装，一闪身便躲了过去，那女子作势还要再攻过来，手摁在剑柄上眼看便要出鞘，沈步月忽然看向楚云深一笑：“齐王这手下这是想要……取而代之？”
楚云深明摆着等着看戏，听闻这一句却不由得笑了出来。这笑声一出来，那两人均是一愣，那女子愣的时间更长，沈步月便看清了她的弱点何在，闪身过去将她的出鞘几分的剑重新摁回剑鞘，再握着她的手将那剑往她自己身上贴了贴，顺便轻声提醒道：“这种兵刃之类的东西可不适合女孩子相见时拿出来，收好了吧。”
那女子面有怒容，还待攻过来，楚云深已经面带笑意的出声阻止道：“好了，十三。你们两个下去吧，我同长乐公主有话要说。”
那两人听清她的身份又是一愣，那男子先反应过来微低身行礼欲走，女子却在原地盯着沈步月看了片刻，最后被那男子扯了下胳膊才跟着走了出去。
沈步月有些玩味的想着刚才从那女子眼神中读到的东西，又回头看了一眼楚云深，却没有要点破的意思，反而直接切入正题道：“公主府已经开始建造，你用什么方法说动了皇帝？”
楚云深微一挑眉，表情有些满不在乎：“最简单的物物交换而已。”
“用你的物，去跟皇帝换我的物？”沈步月反问一句，也挑眉一问：“那么齐王想从我这里换得什么回去呢？”
“你我夫妻，何必将话说到这种地步？”
楚云深站起身来走近沈步月，饶有兴趣的打量她这一身装扮：“你这是又从哪里偷跑过来？怎么这样打扮？”
“大烨风俗，成亲前一段时间男女不宜相见，上次你来太尉府找我，已经闹得我外祖不开心，所以这次要来，自然是要用一些伪装了。”沈步月倒是满不在乎身上的装束，只直直的抬着眼睛与楚云深对视，逼问道：“我总该知道你用什么换来了我的公主府？”
楚云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柔柔一笑：“公主真是有双漂亮的眼睛。”
“我知道，多谢。”沈步月面不改色接下他这句夸奖：“是什么？”
“是……”楚云深盯着她的眼睛竟然有些失神，片刻后轻笑微微挪开目光，看着她的面庞，轻声道：“大烨与晋国边境前些日子起了些冲突，错在大烨国民，我上书王兄道我将与大烨联姻，不希望在这个关头出事，王兄便送来了开放边境贸易的议和书，我带着这个去见大烨皇帝，相信只要他没有糊涂，都会应承我的一切要求。”
沈步月微皱了眉。大烨边境苦寒，大漠又连绵成片，常有盗马贼出没，楚云深口中所说的冲突，十有八九是大烨的盗马贼抢劫了晋国的商队，会闹得这么大，应该是出了人命，这样晋国不仅不追究，反而还同意开放贸易，让边境有利可图，简直可算是在给沈信送银子。可是……就只为了自己一座公主府？
仿佛是看出沈步月心中所想，楚云深微摇摇头：“公主不要将我想的太重了，皇室哪里有什么手足情深。”
言下之意便是楚云深的王兄绝对不是因为他才有此决策。沈步月听闻此言心中略微好受了一些，可是也到底有了计较，这么大的事情，楚云深居然说是“上书王兄”，看来晋国皇帝果真如外界传言那般，不问政事，权利都下放给几个儿子了。
这个当口，若楚云深是个有野心的就该趁早回晋国图谋，而不是陪自己留在大烨寻这些蝇头小利才对。
“不管怎样还是谢过齐王殿下，我从十三岁前往大漠，还从未想过能拥有自己的府邸。不过齐王这样兴师动众，我倒是不知道齐王是打算在大烨住多长时间呢？”
“长乐公主思乡情深，自然是该多住些时间，但既然成了亲，还是应该带公主回去拜见父皇母后，才能让公主正式成为我的王妃，否则，还要日夜提心吊胆被人抢了去。”楚云深又是说不了几句正经话就开始调笑，沈步月懒得理他，横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手臂却被他拉了一下，顿时身子倾斜，歪进了他的怀中。
后背与那人前胸亲密相贴，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叠加，沈步月脸颊微红，不由得低下头去，斥道：“齐王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快要成婚，总该让长公主对本王多一些熟悉，习惯跟本王亲密，省的有些人看公主害羞，便以为我们夫妻可以离间。”
楚云深这话听着便有些深意了。沈步月定了定心神，果然看到自己跳进来的那扇窗户后面不甚明显的一个白色人影，后腿用力从楚云深怀中站起来，陆沉已经走了进来，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走了一个师兄又来了一个师弟，公主倒是说说，本王到底该怎样才能放心？”
楚云深还在身后不依不饶，沈步月懒得理他，直接冲着陆沉稍一点头示意：“陆少侠稀客啊，此次来？”
陆沉生的一副白面书生样子，倒是完完全全的江湖中人性子，说话直来直往：“我来是为了沈晴月的事情。”
“绮琴郡主？”虽然知道陆沉会来找自己肯定没有别的原因，沈步月还是反问了一句，接着皱眉道：“她如今不是在家安心待嫁吗？听越王妃说整个人都听话了不少，还有什么事情？”
“你能不能叫停这桩婚事？”陆沉果然是个直来直往的直性子，抬起头来便是这样一句，纵然沈步月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大跳，皱眉问道：“为何要叫停？张侍郎确实是京都中难得的少年才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绮琴郡主与他成亲，日后定然不会受委屈，越王和越王妃都很满意他。”
“总之，你有没有办法？”
陆沉问的执着，却不说理由。不过他不说沈步月也是知道的，之前沈晴月闹了那么大动静，不过就是因为不喜欢张侍郎，又对萧珩起了别样的心思，这样被宠坏的小姑娘，又哪里会真的消停听天由命。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陆少侠这样贸贸然找上我，让我毁掉我堂妹的一桩婚事，难道不先谈谈能给我什么好处？”沈步月听他眉峰一挑，眼角露出些商人的市侩精明气来，摆明了不拿到自己想要的是不会管这桩事情。
“我知道萧珩跟着你，是因为你正在谋划的事情。凭萧珩一人之力应该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我可以以武林盟主的名号为你助力。”陆沉说的一板一眼，又严肃认真，但是却有种似乎不知道自己压下多大筹码的不谙世事之感。
“陆少侠出价的确令人心动。”沈步月露出一个笑来，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敲着下巴，问道：“但我可记得陆少侠继任武林盟主还没有多长时间，又在京都蹉跎多日，恐怕这盟主名号……”
“武林与朝堂，毕竟不一样。也请沈姑娘，不要以朝堂的想法猜度武林人士的想法。我既然已经成功即位，在我一日没被赶下这个位置之前，我便是武林盟主。”陆沉仍旧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却微微闪动，似乎有种光亮在闪，像是骄傲像是豪迈，却确确实实与这副书生外表有了不相符的地方。
他这变化让沈步月忽然一愣，有些明白了他为何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随即缓唇一笑：“陆少侠这话让人不得不信。”
“那这桩婚事？”陆沉问的急。
“我一个将要完婚成为齐王妃的公主，自然是无权置喙一位郡主的婚事的，不过若陆少侠所求的只是这桩婚事完不成，孤不才，还是有些办法的。”
沈步月眼角微漾出细碎星光笑意，整张面目都灵动起来，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楚云深忽然死死的盯住她，眼神炽热的像是要吞食掉猎物前夕的狮子。
陆沉却沉浸在沈步月的回答中，面上浮现一丝微弱笑意，看向沈步月道：“那我也信沈姑娘一次。”
说罢便要纵身离开，沈步月赶忙叫道：“陆少侠留步！”
陆沉回头，沈步月问道：“敢问一句，陆少侠是否倾心于绮琴？”
陆沉万年不变的脸忽然微微泛红，白皙面皮上更加明显，他嘴唇微动，却嗫嚅着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片刻后才偏了身子过去，刻意掩盖的声线里还带着一丝无法平复的波动：“沈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沈步月看着好笑：“只是我总该知道陆少侠为何托我此事，也该知道，绮琴这门婚事不成，陆少侠是否会许给她一桩新的？”
陆沉面上的血色忽然消失殆尽，沈步月一时拿不准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还是这个问题太过棘手，他自己也给不出答案。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听不到答案，却听见陆沉忽然道：“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开心，她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后果是什么，总该让她做了，才知道自己该不该以后一直都这样做下去。”
这真是认识陆沉以来，沈步月听过陆沉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感叹之余也有些替这三人唏嘘，沈晴月摆明眼里心里只有一个萧珩，萧珩却是个看的太清楚的人，这样纯净的姑娘他负责不起，便不会染指，可是如今这陆沉……却像是全心全意喜欢上沈晴月了一般。她早该有些所察觉，陆沉身为新任武林盟主，继任之际本该琐事缠身，留在江湖处理事情才对，可他却能抛下一切，日复一日的窝在京都的一家客栈里等沈晴月，怕也是为情痴为情癫的性情中人了。
陆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沈步月没再说话，他便也没有再说话，施展轻功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走了。
沈步月很早便知道“情”是可以利用的。人与人之间这种感情非常奇怪，一旦爱上了便能不计回报的付出。林琪楠便是这样，所以只不过为了一段情，她葬送了自己的全部，连带着自己的生命。不过既然是可以利用的，那在沈步月心中便是好用的。所以之前萧珩说要娶她，并提出要与她同谋大事，她虽还有些提防但却真的是信的。就连楚云深要与她成亲，在她心中也不过是一桩有些复杂的“物物交换”，她只要付出一些楚云深需要的东西，便能得到齐王妃的位置和她想从楚云深身上得到的东西。
唯一与物物交换不相同的，便是以情为低价的交换，上不封顶。比如如今陆沉竟愿拿整个武林做赌注，只为了沈晴月不必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
但陆沉方才那句话，却实在有些复杂。他似乎丝毫都不奢求在沈晴月身上得到任何回报，这怕是她接触过的低价最卑微的一场“物物交换”了。
想这些事情想得有些出神，却不留意被楚云深从身后又贴了近，沈步月一回神便急匆匆躲开，转过身来与他对视，眼中是明晃晃的戒备之意。
“既然事情已经问完了，我也该走了，省的耽搁时间长了被人看出端倪。齐王殿下，中元节再见。”
说罢转身欲走。这回楚云深直接上前几步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公主这样费劲了的来见本王一面，断断没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公主觉得呢？”
“这样便足够了。”沈步月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头痛，同时心中还有些想反驳。不这样回去难道还拿些见面礼回去，让全京都都看看她千方百计的偷跑出去只为了见自己的未婚夫？
“公主也太好满足。”楚云深越走越近，正当沈步月要后退躲避之时，他却忽然低下头凑在沈步月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七月十五，公主可有意正式成为我妃？”
他眼中似乎有粼粼水光，沈步月看着他这样的眼眸，便感觉有种什么东西似乎在心中明了，但是不止是怯懦还是为何，沈步月只装作不知，道：“成了婚，我自然便是名正言顺的齐王妃。”
“我是说，公主的心。”
楚云深低下眸子来与她对视，那种深不见底的眼眸总有这样的魔力，似乎能在对视的时候一瞬间便带走对视人的理智。沈步月有些怔楞的望着他，半响没有说话，他的笑意也便温柔起来，距离再贴近一些，几乎到了耳鬓厮磨的地步，他道：“公主的心怕是连自己都看不透，但我愿意等。”
沈步月伸手将楚云深推离一些，理智的回归让她的面庞少了几丝表情，看起来有些冷硬：“齐王知道这个便好。省的我还想提醒齐王，如今大烨和晋国的情况都不是什么太平盛世，齐王要在晋国做的事情不少，我要在大烨做的事情也不少，至于这颗心，还是老实待在体内什么也不要想的为好。”
沈步月伸出一指来点在楚云深胸膛，话语之中带着些警告，却没想到手指被楚云深包裹在掌心，还在沈步月毫无防备之下拿到嘴边被他吻了一下。
“这点公主大可放心，只要你肯把心给我，我定然将它藏得无人能找到，不让任何人有伤害它机会。”
楚云深目光缱绻，盯着沈步月看的时候似乎能让沈步月一步步踏进他眸中的深渊，一丝丝的溺死其中。
沈步月却只能低下头，唯一一根手指握在楚云深手中，僵直的像是一根没有生命的死物。
“它……”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沈步月有些艰难的开口，垂下的眼眸不敢再与他对视，声如蚊呐，可楚云深确定是听到了的。
“我也记不得在哪儿了，我要找一找。”
楚云深绽出灿烂笑意，转而将她整个手掌都包裹进手中，再次珍之重之的轻吻一下，像是在说出什么承诺一般道：“我同你一起。”
陶然居。
纵然京中各种风波未止，但对于这群游手好闲的贵族公子来说，没什么大事能阻止他们凑在一起研究一些狗屁不通的诗词歌赋。
虽然沈步月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在这段时间内，她还得做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来，微笑着同他们一唱一和。
婚礼将近，虽然并不是她亲手操办，但她若像之前那般频繁外出，外祖那边总归是不太好隐瞒的，最近连出去买点东西，外祖母都非要叫着林雅青跟自己一起，就好像自己还是个黄发垂髫的孩子，出门都需要大人带着一样。更何况成婚之后她会有更多时间需要跟楚云深同时出现，这陶然居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今日季明杰久违的也在，虽然脸颊还有些消瘦，但是看起来气色不错，与当时那副披头散发人间恶鬼的模样完全不同了。这里的人也都识趣没有多问什么，大家便像从来没有过什么丑闻一般，又和和乐乐的相聚一堂，推杯换盏吟诗作对。
等着不定时出现的薛进。
这些人其实都无关紧要，最主要的是还要跟薛进说声。毕竟他如今不仅是这些人未规定的首领，也是……即将上位的户部尚书。
正想着雅间的门便被忽然打开一道小缝，一个身着粉色披风的小小身影有些摇晃着闯了进来，而后门被推大了些，薛进也带着满面慈父笑意走了进来。
一见薛初瑶来，这些年逾三十的男人大多数脸上便都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薛初瑶此次打扮的可爱，一袭粉色披风从头罩到脚，一双大大的眼睛在披风下头懵懵懂懂的露出来，整个人像是从年画娃娃上走下来的小仙子，忽闪忽闪着看着人，真是叫人不喜欢都难。
只不过这些人里自然是没有沈步月的。
除了一开始跟着众人起哄外，沈步月没有半分接近这个眼神古怪的丫头的想法。
尤其是在薛进被季明杰拉了出去之后。
却没想到这小丫头蹬蹬蹬的跑到自己的邻座，对着一位年纪较大的公子道：“王伯伯，初瑶可不可以坐在你旁边啊？”
被叫王伯伯的这位公子笑着看她，故意问道：“初瑶为何非要坐在这里啊？你看这里有这么多空闲位置。”
薛初瑶果真是人小鬼大，听闻此话竟有些娇羞的看了看沈步月的方向，而后红着一张小脸字正腔圆的回答道：“因为初瑶喜欢林公子！想跟林公子坐在一起！”
这句话逗得在场大多数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沈步月也附和着微微扯动嘴角，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小鬼头难缠，她从与她一对视便心中有数，要不然也不会开始躲避薛进，却没想到躲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在最后一天，还是免不了要跟这个小丫头正面交锋。
来到京都之后，她到现在不能揣摩明白心意的，这个薛初瑶便是其中之一。
那王伯伯伸手将薛初瑶抱了起来，接着问道：“那初瑶能不能告诉王伯伯，为何喜欢林公子？”
薛初瑶一脸的天真烂漫，把手指放在嘴里咬了一会儿，皱着眉似乎在苦恼，片刻后才冲着沈步月粲然一笑，伸开手臂道：“林公子长得好看，所以初瑶喜欢，抱抱！”
一群男人又哄堂大笑起来，起着哄让沈步月去抱薛初瑶。沈步月纵然有心拒绝，可毕竟众意难平，纠缠片刻后也只能认命的伸出手去，将薛初瑶从旁边那位王公子的怀里接了过来。
薛初瑶确实是个心思缜密的。做戏做了全套，一被接到沈步月的怀中就亲亲热热的抱住了沈步月的脖子，小脸蛋贴上了沈步月的脸，亲亲热热的笑的眼儿弯弯：“林公子身上香香的，初瑶很喜欢。”
“香香的”对一个大老爷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在座的公子们听闻又是一阵哄笑，甚至还有起哄要“闻一闻”的，沈步月禁不住这群男人的起哄，面皮微红，刚低下头去，却是薛初瑶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轻轻笑道：“林公子，是不是很享受被男人围着的感觉啊？”
沈步月面色有些僵硬，但好歹维持住笑意，没有让旁边的人看出端倪。
薛初瑶却又不依不饶的道：“这些男人你若想要，我都可以帮你要到，但是我爹不行，我爹啊，他是我一个人的，嘻嘻。”
薛初瑶抬起脸来笑的一脸无辜，大眼睛中忽闪忽闪的却全是属于小孩子天性的恶意。
沈步月忍了很久才没有将她丢在一边，而是从盘子里捡了些点心递给她，笑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问：“初瑶喜欢吃什么？桂花的还是绿豆的？”
薛初瑶奶声奶气的指了指另外一个盘子，道：“初瑶喜欢吃苹果酥。”
“好。”沈步月笑着应了，旁边的王少爷看这两人的互动，笑容更加的和善，道：“林兄虽然还不到弱冠之年，可已经有慈父样子了，若是日后有了孩子，定然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父亲，初瑶觉得呢？林公子好不好呀？”
“好呀。”薛初瑶又抱了抱沈步月的脖子，笑着看那王公子，道：“林公子要是有自己的孩子便是最好了，初瑶会像对待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对他好的。”
这童言稚语又惹得席上一阵哄笑，沈步月也跟着扯扯嘴角露出笑容。但她这话的意思她明白的，“她”是男子，若是跟薛进在一起必然是不会有子嗣的，只有跟女子在一起才有可能成家立业，有薛初瑶所说的弟弟妹妹。
正在这时薛进推门进来了，看见堂中气氛一片和谐，第一眼就看向了沈步月这边，也不知道是在看薛初瑶还是看沈步月，总之怀中的小孩子真的瞬间便绷紧了身子，似乎很是在意这个。
“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薛进走到沈步月的另一边坐下，很是自然的从沈步月怀中将薛初瑶接了过去，低声宠溺道：“你是不是又淘气了，怎么还要人抱呢？”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薛进认真听着，脸上都是温柔笑意，薛初瑶瞅准机会，扯着薛进衣襟奶声奶气的撒娇道：“爹爹，初瑶没有淘气，只是喜欢林公子啊，爹爹不是也很喜欢林公子？”
薛进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沈步月，点点头道：“是很喜欢。”
薛初瑶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黯淡，但很快又高高兴兴的从薛进身上爬下来，一副孩童样子道：“林公子很好，初瑶和爹爹都喜欢，初瑶想拿苹果酥给林公子吃。”
“好。”薛进低垂着眉眼静静的由她拉着自己走，又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沈步月，眼中似乎是对幼女的宠溺情愫还未消散，看的沈步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薛进的温柔缱绻，是她失去母亲的祸根，她自问消受不起。
薛初瑶很快便找来了自己喜欢的苹果酥，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捧着送到沈步月面前，笑着道：“林公子尝尝，初瑶最喜欢这个啦。”
薛进也在旁边微笑着附和：“你尝尝吧，陶然居做的比家里差一些，不过初瑶还是挺喜欢的，我要吃她都不舍得给呢，看样子是真的喜欢你。”
沈步月弯下身子要去接，薛初瑶嘻嘻笑着：“林公子过来，初瑶有悄悄话想跟你说。”
有了刚才的经验，沈步月自然知道薛初瑶要跟自己说的悄悄话不会是什么中听的话，但在薛进面前，她还是温和笑着弯下腰去。
果真——
“苹果酥可以给你，但是爹爹不可以哦，爹爹是初瑶一个人的，你要是想抢走初瑶的爹爹，初瑶就杀掉你哦。”
沈步月沉默的听完，略站直身子退开半分，果然看见这孩子脸上还是带着那种十分无邪的笑容，就好像刚才从她嘴里说出的话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她伸手接过那盘子，在薛初瑶和薛进的注视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咀嚼之后笑笑：“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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