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法华经

沈步月恨恨的盯着陈南华，一副小孩子不服气闹别扭的样子，旁边的小太监又来拉她，被她扭着身子躲开，又皱着眉朝这些小太监撒气道：“孤自己会走！不要对孤拉拉扯扯的！松手！”

        小太监收了手候在一边没有走，陈南华朝他们挥挥手，依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不过此时轻蔑居多：“既然长乐公主自己会走，你们便好好送她过去。长乐公主，佛堂静心，不如便去那里替本宫抄写三遍法华经吧，这些事情相信长乐公主已经是做惯了的，该是不用人伺候的，是吧？”

        言下之意便是不用想让侍女代写的方法，陈南华是必会派人监督她的。沈步月一梗脖子，答道：“自然。”

        未央宫的佛堂并不算小，但却阴暗逼仄的可以，听说陈南华并不信佛，但佛堂却是个行私刑的再好不过的地方，所以作为历代皇后的寝宫，这里一直便保留着。

        沈步月被两个小太监跟着走到了佛堂里，一眼看去只感觉难以视物，佛堂四面开窗极小，明明是接近正午时分也没有阳光，又只在佛像前点了两支小蜡烛，勉强能看清供奉的是哪一座佛像而已。

        佛堂里侍候的是两个已经有些年纪的宫女，面无表情到有些冷硬，听了那两个小太监的话之后便熟练的拿出笔墨纸砚放在蒲团面前，道：“公主，按照惯例，这法华经是必定要跪着抄写才算诚心，还请公主便跪在这蒲团上写吧。”

        法华经接近万字，印版所用字体极小，这样的灯光下定然是看不真切的，那蒲团一看便知是用了很多年不曾更换，跪上去必定与跪在砖石上毫无区别，又要弓腰塌背才能跪着书写。陈南华这个抄写佛经的惩罚，对宫内女子来说，恐怕算是一种苦刑了。

        不过仗着年少无知再加上蠢笨，沈步月还是要发些脾气的。她指了指佛前的蜡烛，口气极差的道：“这样的光哪里能看清？既然要抄写，还不快快换上两盏明亮的灯笼来？”

        没想到那两个宫女一边一个忽然站到了她的面前，罔顾礼仪的直视着她，目光无情的吓人：“这是佛前，还请公主不要大声喧哗，更不要做些无礼的动作。”

        说着两个人竟伸出手将沈步月的手指缓缓按了下去，又道：“佛堂便是这样的布置，宫里许许多多的娘娘都是晓得的，公主就不要再挑剔，好好跪着抄写吧。”

        “这样要怎么抄写？！”沈步月又嘟囔了一句，两个嬷嬷便抬起头来一起直直的看着她，目光阴冷的渗人，她的声音便小了下去：“这根本就是为难……”

        话还没说完白萱已经在旁边拽了拽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接到命令的沈步月乖巧的站到一边不再说话，白萱脸上挂上笑，走到那两个嬷嬷身边，温声道：“两位嬷嬷辛苦了，我们公主自小便是这种性子，还请两位嬷嬷多加包涵，这些……还请两位嬷嬷拿去喝些茶，歇一歇吧。”

        说着便在暗处掏出几张银票要塞给这两个嬷嬷，谁知这两个嬷嬷身手敏捷的躲了过去，连看都不看白萱一眼，依旧是那种冷冰冰公事公办的语气，微微低头朝着沈步月道：“奴婢们当的便是这样的差，该歇息的时候皇后娘娘自然会发话，谢公主关心了，此刻还是快些抄写，不要误了公主旁的事情。”

        刚才她们动作的那几下沈步月便看了出来，这两个嬷嬷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虽然算不上是多厉害的武功，但相对于深宫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定然还是能震慑得住的，心下便知道该如何做了。她装作不情不愿的往前走了两步，刚屈膝一跪便赶忙要起身，口中叫道：“啊！疼死我了！这蒲团太硬了！快些换一个来！”

        果不其然起身起到一半便被两个嬷嬷一边一个摁住肩膀，死死的摁在了蒲团上。从半空中一下子撞到坚硬如铁的蒲团上，自然是不会好受的，沈步月虽然有些功夫在身上，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受了这一下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口中却接着嚷嚷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孤是公主！你们不过是几个宫女，怎么敢如此对我！赶快放开！”

        两个嬷嬷丝毫不为她的叫喊所动，只手下更加使力，寻住她肩膀经脉狠戾一捏，这次沈步月都不必再装，直接顺从心意大叫出来便可。

        听她惨叫白萱忙上前查看情况，这两个嬷嬷却功成身退一般拍拍手站到一边，依旧是那种语气道：“公主，佛前怎可如此喧哗？快些抄写佛经吧。”

        说着便两个木偶一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始终盯在沈步月后背。

        被这么折腾了一顿，沈步月也学乖了，拖着两只发麻的胳膊认命的拿起笔，就着昏黄的灯光一字一字费力辨认，再使劲控制住胳膊誊写出来。

        只不过那两个嬷嬷那一捏早让她胳膊发麻颤巍巍的拿不起笔，费力的写了几行字，沈步月又崩溃一般的扔了笔，身子一瘫坐在了蒲团上，叫道：“我不写了！你们去禀告皇后娘娘，就说我心已经静下来了，不用非抄写这佛经了。”

        两个嬷嬷只站着丝毫没有动作。

        “你们听见了没有？”沈步月耐不住性子的又叫了一遍，两个嬷嬷仍旧没有动，白萱见状赶忙上去扶起沈步月，低声劝解道：“公主再写一些吧，起码把这一遍写完，我们便拿着去见皇后娘娘，好不好？”

        “这要怎么写啊！”有人劝着更要发脾气，沈步月钻研刁钻小姐的习性可是很长时间。她整个人软在白萱身上，耍赖的不起身：“光这么暗，根本看不清！而且这蒲团这么硬，跪的我膝盖痛死了！”

        “公主莫要……”

        “还请公主尽快抄写，否则我们不在意替公主醒醒精神。”白萱劝慰的话还没说完，像是休息时间到一样，这两个嬷嬷突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言下之意便是沈步月再耍赖，她们有的是方法让她乖乖抄写。

        怕是已经在宫中不少女子身上试验过的招式了。

        白萱不好再说话，眼神示意沈步月快写，便自己退到一边。沈步月无法，拿过写了几行字的白纸，长叹一声又要去拿笔，却听外间一声太监通报：“若凌公主到！”

        沈步月马上放下了笔就要起身，那两个嬷嬷要赶紧行礼，来不及拦，便让她起了身。

        沈相月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沈步月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象征性的行了礼之后便冲过来一顿抢白道：“若凌妹妹你来的正好！这两个嬷嬷根本听不懂人话！我说让他们去回禀皇后娘娘我心已静放我出去，她们根本不动！你是要去见皇后娘娘吧，替我去跟娘娘说一声好不好？”

        沈相月脸上得意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她厌恶的抽回被沈步月抓住的胳膊，在佛堂里走了几步，看清那蒲团和蒲团前的物件，故意可惜的咂咂嘴，道：“孤倒是也想替你求个情，可是看你这样，才写了这几个字，母后定然是不会同意你出门的，指不定还要给你更严厉的惩罚呢，不如你安心在这里多抄写几遍，母后看了自然消气。”

        说着指指那些东西冲着沈步月道：“不如你现在就写，我看了你认真抄写的样子，指不定就到母后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说不定你就能早日出去了呢。”

        说罢竟是忍不住得意的笑出了声。

        沈步月作出一副浑然听不出她语气中嘲讽的傻样，急急的道：“若凌你不知道，这光太暗，蒲团又硬的要死……”

        “那你便敢违抗母后懿旨不抄写了吗？”沈相月低吼一声断掉沈步月的话头，满意的看她一副窝囊样子，畏畏缩缩的不敢接话，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又道：“所以你便趁早听话，听母后的话好好抄写完了，便能从这里出去了不是？”

        说罢又朝着后面两个嬷嬷道：“你们两个可要把她看好了，若总是耽误，抄写不完，回去的晚了齐王心中着急，可是要怪罪你们监管不力的。”

        “奴婢们知道了。”

        两个嬷嬷又听了沈相月添了一把火，估计心中又多了不少法子来折腾。沈步月倒真有些心中没底了，若真要抄完那三遍法华经，按照“沈步月”的速度，定然是要在这里熬夜了。

        可若是要继续这个蠢笨的形象，此事便是非做不可了。

        在心中小小的叹了一口气，沈步月看了一眼还在得意洋洋恨不得找个人把她吃瘪样子画下来的沈相月，最后一次努努力：“若凌在这里待着是不是有些暗，不如多点……”

        “不必了，孤已经拜见过母后，她让我顺路来看看你抄的怎么样我才来的，如今便要走了，就不必浪费那两只蜡烛了。”

        说着果真朝着门口走了几步，路过沈步月身边的时候故意停了停，凑近些笑道：“齐王对你用情颇深，怎么知道你进宫这么长时间却不来寻你呢？”

        “长乐公主，”她故意将公主两字咬的重了些，笑道：“可要保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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