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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迷雾红烟白河渡


第七章迷雾红烟白河渡

        第七章迷雾红烟白河渡

        “对,傀儡谁爱做谁做,伯升要做就做真皇帝,要么就不做!”马武也跟着走了过来,大声咆哮。

        众人听得俱是一愣,旋即就明白了刘縯的态度。相忍为大业,不争一时之短长。反正刘玄这个傀儡皇帝,基本管不到他头上。而此刻就跟王匡等人翻脸,平白便宜了官军不说,还会史书上留下一个巨大的笑话。

        “伯升,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  只有李秩仍不甘心,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继续追问。

        刘縯撇了撇嘴,轻轻点头,“若是生气有用,我等何必如此辛苦地攻打宛城?排成一排站在城墙下齐声叫骂,看看宛城的城墙会不会塌!”

        “当然不会!”李秩被说得老脸一红,讪讪地挠头,“当时,当时我还以为,你用的是缓兵之计。等到回了军营,立刻回点齐了兵马,灭了刘玄那小子!”

        “怎么可能是缓兵之计?”  刘縯深深看了李秩一眼,叹息着摇头,“如果灭了那小子,有助于我等击败王莽,刘某当然巴不得灭了他。可还是那句话,眼下咱们跟王匡打起来,只会平白便宜昏君。原本想要响应我等的英雄,亦会觉得心灰意冷。所以,刘某才当众说出“相忍为国”四个字,虽然,这种滋味很是难受!“

        众人听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钦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应。刘縯将大伙的表现看在眼睛里,笑了笑,继续说道,“世人无不恋栈名利,刘某亦不能免俗,更不必说事关皇位。然而要争,也不能这个时候去争!”

        快朝前走了几步,手指着远处黑漆漆的宛平城墙,他大声补充。“先,舂陵军和新市军火并,我等即便获胜,也会伤筋动骨。而朝廷得到消息,定然会派出更多的兵马,前来收取渔翁之利。还有岑鹏,若是得到了喘息之机,必然会重整旗鼓,再与我等争雄沙场!”

        “其次,咱们眼下所有城池加起来,不过才十余座。其中称得上易守难攻的,只有淯阳和襄阳!”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只有两座城池的皇帝,与占山为王有什么差别?!刘某虽然愚钝,多少还要点儿脸面,真的不敢妄自尊大,惹天下人耻笑。”

        “再次,如今天下起兵者,不止是绿林,还有赤眉、铜马,以及大小势力数以百计。先称帝者,必被王莽视为心腹大患。届时,我等终日忙于跟莽军交战,形神俱疲。而赤眉军及其他义军却趁机加扩张,此等为虚名而舍实利之行径,甚不可取。想当年,陈胜吴广声势何等浩大,到最后,灭到秦国的却是项羽,刘邦?前车之鉴尚在,我等何必去蹈后车之辙?!”

        这些话,有一部分是他在襄阳城内就想到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在回营路上想到了。一直没机会跟身边弟兄们陈述,此刻终于大声说了出来,立刻让四周围响起了一片赞叹之声。

        ”服,刘某心服口服。远在太行山,都听闻小孟尝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刘隆性子最直接,说话也最大声。根本不用刘秀替自己做介绍,就上前向刘縯施礼。

        “莫非是南阳刘元伯?舍弟曾经提到过你,多谢你在山中对他舍命相护!”  刘縯立刻侧开身子,然后以平辈之礼相还。

        “正是!”  刘隆大笑着点头,“此外,小弟还是安崇侯的族侄,当年安崇侯起兵反莽,失败被灭族。小弟因为未满七岁,被配到边塞给戍卒放马,全靠着几个老兵的照顾,才活了下来!”

        “安崇侯的族侄,莫非你是子明叔的儿子?刘某还记得当年之惨祸,据说只有子明叔的儿子才因为年纪小逃过了一劫?!”  刘縯大惊,上下打量刘隆,虎目当中不知不觉就涌起泪光。

        别人不知道安崇侯是谁,他可是清清楚楚。王莽篡汉之时,南阳一带的刘氏子孙纷纷俯,只有安崇侯刘礼,带着近亲族人拍案而起。那场抵抗,虽然未能让大新朝伤筋动骨。但至少证明了,汉高汉武的后人当中,还有男儿。而不是只剩下了一群给口吃食,就俯帖耳的蠢猪!

        “正是!”  听刘縯提到自己的父亲的表字,刘隆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后退两步,重新向刘縯躬身,“小弟元伯,见过大哥!”

        “元伯,不要如此客气,千万不要如此客气!”  刘縯这次没有侧身闪避,而是大步上前,双手托住了刘隆的胳膊。“惭愧我初年纪小,又是寄人篱下,救不得你。否则,决不让你受千里配之苦!”

        “活下来,就不算苦!”  刘隆抬手抹了下眼睛,咧嘴而笑。随即,又将头迅转向刘秀,“文叔,切莫怪我瞒着你。当初,我打破头也不敢想,你一个回到舂陵之后,居然真的起兵造了反!”

        “那你当初还推文叔做你们的大当家?!”  马三娘将眼睛一竖,大声斥责。

        “那,那不是想逼着文叔跟我们一道造反么?”  刘隆被说得脸色红,赶紧又快解释,“他当初不愿意,我们也没勉强他。只是,只是让他挂了个名而已!”

        “还好不是让他做傀儡!否则,文叔可不会甘心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刘圣公!”  在旁边一眼瞧破了刘隆当年的心思,朱浮笑着摇头。

        众人也被都得咧嘴而笑,笑过之后,想到大伙名义上终究还要给一个窝囊废做臣子,心中又好生委屈。刘縯知道大伙没那么容易放下心中的疙瘩,笑了笑,又大声劝说道:“傀儡这东西,一旦扶上去,想拿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当年项梁和项羽叔侄,立了个放羊娃做楚帝,最后又嫌他碍事,让人剁碎了他。而大汉高祖,正好可以打起为义帝报仇的旗号,将项羽逼得自刎乌江。”

        话说到这儿,已经  非常明白。当年傀儡皇帝熊心,既管不了项氏,也管不到其他诸侯。最后还因为年纪越来越大,越不好控制,被项羽指派英布给大卸八块。而王匡现在的举动,就是项梁、项羽的故技。早晚会取刘玄而代之。

        作为大汉高祖刘邦之后,刘縯当然不会听从“义帝”的任何乱命。如今为了反莽大业,暂时忍下一口气。只待“项羽”动手杀了“义帝”之后,就会打着替其报仇的旗号,跟“项羽“争夺天下。

        众将当中,虽然有不少人没怎么读过书,但楚汉相争的故事,却都听说过。对比眼下王匡和刘縯的举动,正好一个类似项羽,一个类似刘邦。当即,大伙再度会心而笑,眼睛里的抑郁,一扫而空。

        接下来的几天里,宛城内外无一日安宁,攻守双方全拼上了全力,试图尽快分出输赢。城墙下,阵亡的尸体横七竖八,城墙上,士兵也换了一茬又一茬,其中依稀可见不少小孩和老人的身影。

        战争是如此之残酷,以至于乌鸦和野狗,都成群结队赶来凑热闹。或者在城墙上用鸟喙啄食刚刚战死者的眼睛,或者在城外拖走尸体乱啃。而城上城下,守军和进攻方的将士,去谁都顾不上去驱赶。只管继续向对方射羽箭、投枪、飞斧、石块,等一系列可以杀人的凶器。

        一架架云梯、石炮,一辆辆临车、冲车,一队队士卒,一个个好汉,源源不断向高耸入云的城墙冲去,然后被滚石、檑木砸成破烂和肉酱,又或者被床弩和角弓射成木屑和肉渣!

        一个个惊魂未定的商贩,一群群满脸惶恐和乞丐,一排排大户人家的奴仆,以及囚犯、赘婿、车夫、牙人,被大新朝士兵驱赶着登上城墙,手里随便塞上两块馕饼和一把刀,就变成了郡兵。然后被城外飞来的石块,飞斧砸倒,被投矛、羽箭射成筛子。

        为了早日杀向长安,同时也为了拉近跟新市军的战绩差距,刘縯用上了浑身解术。刘秀在一旁,也是智计百出。然而,无论兄弟两个挖地道,架云梯,还是防火烧城门,无论舂陵军是强攻,佯攻,还是诈败,结果始终都是一样。岑鹏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硬生生挡住了义军的战车。让他们始终无法从宛城这条路上,驶向司隶半步。

        眼看二月份都到了月中,老天爷忽然又来添乱。半空中,彤云密布,北风夹在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落。将以及残破不堪的城墙,迅包裹上一层白雪铠甲。让进攻方想要正常行走都无比困难,更甭说顺着云梯冒死向上攀援。

        全军山下都沮丧不已,以为老天爷都想帮敌人的忙。然而,正应了那句俗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百年不遇的二月大雪刚刚放晴,斥候们又喘着粗气,将一分密报送到了刘縯案头。

        东北方向五十里,又有一路敌军,规模在六万上下,打着剿贼立功的旗号,浩浩荡荡朝着宛城扑了过来。

        “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刘縯在宛城下憋了一肚子火无处泄,立刻下令擂鼓聚将。不多时,众将纷纷赶到,传阅了斥候来的警讯,个个勃然大怒。

        很明显,即将抵达的那那支兵马,是受了王莽那句“杀刘縯,封国公,世袭罔替”的圣旨诱惑,前来捞便宜的。而弟兄们久攻宛城不下,个个筋疲力尽。如果放这路生力军入了城,被岑鹏彻底掌控,其后果,恐怕会不堪设想。

        “打!”  毫不犹豫,李秩就替刘縯做出了决定。“绝对不能让他们跟岑鹏汇合,更不能放他们进宛城城!”

        “必须打!”  马武,邓晨、傅俊、王霸等人,也擦拳磨掌。然而,到底该如何打,众人却莫衷一是。有的说舂陵军离开宛城,给敌军迎头痛击。有的说沿途设伏,然后四面合围。有的说不如放他们到宛城外,当着岑鹏面儿,杀鸡骇猴……,林林总总,各执一词。

        刘縯被吵得头大,忍不住拍了下桌案,大声点将,“都住口,一个一个来。子陵,你年纪最小,你先说!”

        “是,大将军!”  严光答应一声,快步出列,“末将以为,这支生力军,根本就是前来给我等输送辎重给养的。大将军根本不用太在意,末将有一计,定然让他们成为我军口中之食!”

        “嗯?”  刘縯原本只是随意点严光出列抛砖引玉,却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胆大的话,顿时眼睛里就闪出了几分怀疑,“怎么会如此轻松,那毕竟是六万余众,不是六万头牛羊!”

        “依我之见,就是六万头牛羊。”严光淡淡一笑,大声回应,“大将军,各位同僚,诸位可还记得去年小长安聚之败?”

        此言一出,包括刘秀在内,所有人都脸色瞬间大变。

        小长安聚之败,令在场许多人都痛失亲人朋友,大伙焉能轻易忘却?无论那以后大伙战胜了敌人多少次,杀了多少莽军将士。每每想起此战,却依旧痛彻心扉。

        故而,大伙平素皆对此战都避而不谈,唯恐触动了心中的伤口。今天严光忽然冒冒失失地问大伙可曾记得当日之败,无异于将结痂的伤口撕开,然后又朝上头撒了一大把粗盐!

        “小长安聚之战,令我等痛失家人与族亲,谁敢轻易遗忘?!”刘縯面色沉痛,接着又道,“子陵休要卖关子,你今日旧事重提,究竟是何用意?”

        “吃一堑,长一智!”严光又拱了下手,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当日兵败之后,末将痛定思痛,何谓“天时”!而此刻天气变幻莫测,敌军却远道而来,我等刚好可以利用从甄阜和岑鹏的故技,令他有来无回!”

        “利用大雪?”  刘縯知道严光不是在顺口胡说,却越听越糊涂,“  二月的雪,怎么可能持久?用不了一天,就得化个干干净净。”(注:农历二月,相当于公历的三月。)

        “天有不测风云!”严光深吸一口气,缓缓补充,“而民间又有谚曰:二月雪,化得快。南风一至雾就来。雪晴之后,天气迅转暖,今天刮得正是南风。由此推之,这两三日内,必起大雾。我军只要看准其中一路敌人,在其必经之路上等候。待大雾一起,吹响号角,起攻击,必然会一鼓而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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