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2食不言

即使把一桌酒菜分成三餐吃这菜色依然很丰盛，最后被端上来的水盆羊肉还有月牙饼蛮珠把钵放在正中央后便施施然退下。

        看着胡饼还有水盆羊肉，都尉想起了今天是娥齐的三朝回门，她自然是回不去左谷蠡王帐上因为太费车马加之他也没有这么长的沐休供他挥霍。

        看着娥齐盯着那扁食眼神发直，单都尉最后还是问了出声，声音里又出现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悲怆，他听迎亲的偏将说县主出嫁时哭了一路到了晚上才止住。

        倘若他知道娥齐是沾了帕子才能流出这么多眼泪作何感想，倘若他知道那天的架势是娥齐和婢女们一同抿帕子流眼泪又作何感想。

        “县主可是思乡”

        “我自是想家，但想归想倒也不至于如此期艾睹物思情，我若想得紧我会同爷说道，爷放心我不是容易伤感之人。”

        娥齐一早便让婢女们勺了些水盆羊肉拿去分食，果毅府的伙食太差她肚子思食比思乡更甚，果然甚么悲春伤秋只要人一饿便立刻没了旁的闲心思。

        听着都尉隐隐有些低落的问起，娥齐让都尉不要借机吹拉弹唱又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她在这日子好得很就是眼下太饿。

        再者，其实她嫁来霄烨关不再回去对左谷蠡王更好，需知道爱之则方远之，娥齐不再与左谷蠡王往来一是为了让朝廷安心二是不再也招惹左贤王，思乡罢了都尉在何方她的乡便在何处。

        这么想来故土也不难割舍，或许梦里娥齐会与阿那阿兄还有阿塔相会。

        都尉被她说愣了，娥齐说她还没感伤到看着蒜花沫羊肉就想到漠上奔跑的群羊，看着她想动筷却碍于自己没动只能干干的等着，都尉无奈只能咳了一声说吃罢。

        其实他也饿了，以往他沐休在家里半歇半应酬来往于酒肆与家中将就对付几口就是了，只是成亲后几日他沉浸在温柔乡里快溺了。

        欢好虽畅快但毕竟消耗，单都尉并非识得修练辟谷所以他餍足后便与娥齐在想同样的问题。

        都尉起筷娥齐在一旁默默观察他，他这桌各样菜分别夹多少筷子，哪些夹得多哪些夹得少，饭吃几两肉吃几两她都看在眼里。

        娥齐看他喜欢吃勾芡湿口的菜色，这些汤汤水水他来者不拒，那些厚油炸物或者酱汁肥腻的夹得极少甚至动都不动。

        这只是浅显的表面，娥齐一边撕着月牙饼沾汤一边看着。

        水盆羊肉他倒是吃下不少，她看他把骨头剔的干干净净一丝肉都不剩下像狼吮过般，鸡鸭偶尔吃几片兴致不高，鱼他开始吃了几口后来便不动了许是因为放冷了嫌腥，猪肉由于烹法不合他意于是直接远离不越雷池半步。

        都尉一路吃了笋片、瓜脯、玉米芯还有菜苗，其实都尉也是个讲究人他吃的都是掐苗取芯的作物，许是因为在开山王府养叼了嘴，他看上去没啥要求其实心里端得清。

        她不是顶讲究的人，都尉爱吃的她吃，都尉不爱吃的她也能吃，他们这样吃下来倒是风卷残云愣是没剩下多少。

        今天为了迎合水盆羊肉和月牙饼，娥齐还应景碾了茶饼放了矿盐煮了壶黑漆漆的茶汤来喝，漠上蔬果少多食肉奶，这种咸中带涩的茶汤喝来就是为了解腻消食刮肠油。

        因为都尉自小离开漠上，娥齐一开始以为他会喝不习惯这咸涩的黑茶，没想到都尉抿了一口说许久没喝甚是想念。

        他口中说的许久不知具体是多久，但这茶汤黑漆漆味道浓郁完全就依着娥齐的个人口味来煮，倘若可以接受便是真的从小喝到大的那类人，娥齐看他一口一口的抿着不像是喝不惯的模样。

        酒足饭饱后，娥齐最后吃婢女捎回来的酸杏脯来收尾，都尉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尝了一颗，一开始她没留意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隐忍的嘶声。

        “酸”

        都尉咬了口酸杏脯还没嚼就被酸得皱起眉，他闷闷的说杏脯太酸，娥齐看他随后默不作声把杏脯压在舌根下连喝几口茶汤像吞丸药般，随着他喉结一滚动酸杏愣是被他给吞了。

        “你觉着酸就吐掉，不要硬塞。”

        那些酸杏脯虽然晒干了，但是有核瞧着还挺大一颗，娥齐看着他咽下后盯了良久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

        “扔了是浪费，县主无需担心我，我战时吃饭咽得比这杏子要大口得多……我不会被噎着。”

        都尉安慰了她几句保证他不会被噎住，他说完又喝了几口把一碗茶汤都喝完，最后他还是咂咂嘴嘟囔了句嘴里还是泛酸。

        他这该是多怕酸，娥齐把杏脯的核吐出来回味了一下觉得也就这样，她觉着酸杏没有都尉说得那般酸。

        难道他是甜口，也不是没有可能，老人家常言心里苦的人就喜欢吃甜来中和心中苦，人的身体越是缺什么便会不自觉的补什么。

        娥齐酸辣苦咸都吃甚至还能吃得极上，唯独就是不太能受甜，任何食物只要掺入些许甜她便会快速觉察，甜汤糖水还有糕饼她不会多尝，永远一口便止住从不留恋。

        “我喜欢吃羊角蜜也叫蜜豆角，以前吃咬开角壳会流出蜜浆，可惜不是这边的吃食来了这边后就吃不到了。”

        都尉因为吃了酸无意中就想到了与之对应的甜，那个叫羊角蜜的东西娥齐一听便觉得甜糊了心，这东西吃一口她想想都哆嗦。

        “没听过，有机会尝尝罢。”

        娥齐看都尉听后敛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起身去唤蛮珠她们撤掉残羹剩菜，就在她快走去小厨房时经过一扇门，她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她停下听了片刻后便继续走向小厨房，方才她想过问府邸中下人怪相可惜都尉在深思，从都尉饮食来看他府中下人根本不了解他。

        方才娥齐听完门她恍然大悟，她或许不该这么说果毅府的下人，她们不是不了解都尉，她们根本都不把都尉当作主子。

        依照王庭的规矩，仆役怠职则鞭五十，仆役言恶则敲牙拔舌，仆役偷盗则砍手，仆役与外勾结则剥皮示众，不知这严苛的刑罚是否可以用于果毅府邸。

        方才她听到的只言片语若要深究那便能顷刻间鞭其五十敲其牙割其舌再赶出果毅府。

        罢了，她上什么火，近来她总是瞎起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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