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合理自洽与因果联系

“你…！”

王远黎倏然惊呼出声，醒了过来。

他立即环顾四周，注意到了一旁巨大的坑洞，以及自身破损的衣服。

坑洞里面深红的血迹刺激着他的目光，仿佛给他的世界蒙上一层血色。

他目带恐惧望向远处若无其事的壬珏，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隐约能记得那只覆盖他视野的白皙手掌，还有一瞬间深入骨髓的剧烈疼痛，之后就毫无意识了。

短短的一瞬间，他全然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被杀死，那种速度、力量的完美结合令他毫无抵抗的勇气。

在壬珏的手中，自己仿佛成为了随手可以捏死的虫子。

“人既不要有救世的幻想，也不要有等待被救赎的奴性。”

壬珏冷淡的话语传来。

王远黎畏惧地看了他一眼，不敢出声。

“你们的本质有什么不同，你也只是为了自己理想的幸福去扼杀别人追求幸福的权利，自私自利？”壬珏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他隐隐明白所谓的世界意志挑选「抑制者」的条件。

命运教团的先知为了免于自身悲惨的命运想要通过干涉现实打破现实的循环；「抑制者」想要维护本身幸福的现实，所以去扼杀妄图打破循环的觉醒者。

世界意志挑选「抑制者」的标准是目标拥有与先知们相反的经历。

两者的思想冲突才是命运教团与「抑制者」无数次循环中仍然对立的基础。

不能说两者思想的正确或者错误，他们都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立场对立、现实对立，形成如今的局面。

如果命运教团成功，世界破灭，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结束循环，失去生命。

若是「抑制者」每次扼杀成功，那现实世界的痛苦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壬珏此时也无法分清谁对谁错，他们至今为止重复的一次次循环都代表一次次痛苦。

「抑制者」杀人，命运教团亦利用某些伤害性手段制造混乱。

两方都不是什么善茬。

如果用拯救人数的多少来判定「抑制者」行为的正义性，也并非正确。那些“被牺牲者”的痛苦也不能忽视，如果忽视他们的痛苦，这还是正义吗？

壬珏不再细想，在世界真相没有彻底明朗，没有打破如今局面的手段之前，一切设想都是空谈。

“现在说回你知道的信息，不要添加额外的个人情绪，懂吗？”

壬珏看穿王远黎的本质后，懒得再装作和善的样子，出声命令道。

“我懂，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王远黎连声道，生怕壬珏再次攻击。

“你们「抑制者」有没有派人到学校？”

王远黎思考了一瞬，肯定道：“没有，绝对没有。上原大学是我管辖的范围，如果你是担心那些国家安全人员，那些并不是我们派出的人。”

“发生某些事件的影响会局限在某些区域，那些人怎么可能跨越影响区域进行问询工作？”

王远黎面色犹豫，壬珏眼睛一瞪，他赶忙回答：“为了我们更好地完成扼杀任务，世界意志曾经和「抑制者」进行过一些问题的解答，其中包括了‘命运’的本质。”

壬珏直起了身体，目光炯炯地看向王远黎。

“联系所有人的‘命运规律’其实本身的名字是「因果干涉系统」，这是世界意志维系世界循环存在的前提。”

“通过「因果干涉系统」，使这个世界具有合理性。无面者之间的交流、无面者和非觉醒者之间的交流、非觉醒者和觉醒者之间的交流都依靠于「因果干涉系统」。”

“那些没有自身意志的无面者非觉醒者依靠「因果干涉系统」提取循环之前的记忆形成因果定式做出日常行为。”

“而拥有自身意志的觉醒者与非觉醒者的交流依靠的是觉醒者种下‘因’，「因果干涉系统」再利用无意志者的记忆，在其中搜寻符合的‘果’做出相对应的反应。”

壬珏摩挲着由于血迹干涸导致略微不适的手指，有些沉默。

王远黎没敢卖关子，“命运教团中有些信息是错误的。事态的影响并非局限在某个长度、大小区域，而是局限在因果形成的区域，通过「因果干涉系统」的因果网络进行传播。”

“那次突然的事态我们并不清楚过程，有外来的某种力量干扰了我们获取信息的方式。只知道最终的伤亡结果，没有任何的‘因’种下，自然不会有‘果’结出。”

“据我所知，按照以往的循环，学校不会有国家安全人员到达的‘果’产生。但他们的确到了，并问询了涉事人员。那这个‘因’必然是有人种下…”

壬珏呼吸一顿，自语道：“命运教团…”

王远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壬珏的脸色，又爆出一条信息：“先知们经过多次循环，可能不知道「因果干涉系统」的存在，却掌握了利用因果的方法，他们可以通过本身做出某些事情种下‘因’，进而在一定范围内得到他们想要的‘果’。”

壬珏微微低头长长吐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复杂。

现在他彻底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曾经以为觉醒者和非觉醒者之间的交流是依托于世界“命运规律”的合理化，没有自我意志的存在只要做出符合逻辑的反应就可以保证合理化。

但事实不是那样的。所有的合理化不是强行逻辑合理，完成自洽就行，而是需要事物之间的因果联系，从一件事物的开始，在「因果干涉系统」因果网中找到存在的“果”取出，使无自我意志者做出反应。

壬珏和奥洛斯交战后，原本循环中，「因果干涉系统」中没有国家安全人员到达学校问询的“果”，无论是壬珏、奥洛斯、非觉醒者、「抑制者」都没有种下产生国家安全人员到达之“果”的“因”，那这个“果”就不应该出现。

事态也不应该发展到那种程度。

但命运教团插手了，他们利用因果规律，种下“因”，派出了国家安全人员打探交战过程的信息。

事态的影响仅仅通过「因果干涉系统」进行传播，在因果网内的人才能知道事情的变化，谁在那次事件的因果网内？

注意两点，一非觉醒者无法传播交战信息；二只有觉醒者才能种下“因”。

那可以知道在因果网内的只有觉醒者存在，即壬珏，世界外来的奥洛斯，「抑制者」方，以及命运教团方。或许还有是如同严以澄那样隐藏的觉醒者。

这些人处于因果网络中，也只有他们知道这次特殊事件，除了命运教团种下“因”以外，其他人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改变。

那…壬珏的父亲壬守成为什么会知道那些？

壬珏的父亲知道国家相关人员的问讯、知道以前曾经发生过某些类似的案件、知道交战后造成的伤亡。曾经壬珏以为壬父的反应、话语是逻辑的自洽，将壬父的行为合理化，如今看来…

没有“因”种下，就不会有“果”产生。

壬珏没有种下壬守成知道一切的“因”，却诞生了“果”，显然，壬守成是觉醒者，拥有自己的意志，利用某些途径获得信息。

此外，壬守成具有条件种下“因”，即利用他和郑安的关系，利用郑安警局高地位的身份，不管郑安是否为觉醒者都可以种下国家相关人员抵达之“因”，

所以，壬父壬守成很大可能是命运教团成员，甚至可能是先知…

“原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壬珏回忆起父亲的种种表现，又觉得他可能一开始就没有隐藏这件事，只是信息情报的差异导致壬珏没有看出来。

如果说重复者先知是为了改变痛苦的过去而创立了无数次循环中的命运教团组织，那壬父加入的缘由又是什么？

还有，自己的特殊性究竟在哪里？他现在的特殊甚至影响了「因果干涉系统」，影响了这个世界最本质的前提…

他身体内感受到的光团是不是代表「因果干涉系统」的一部分？

这些疑问现在没法解答。

壬珏没有深思，又问道：“你循环了多少次？”

王远黎回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有35次。”

“你说这个世界有时间长度，是多久经历一次循环？”

王远黎低头回答道：“23年。只要经过23年的时间，到达2002年，世界就会回到最初，开始循环。”

壬珏问题一个接一个，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你说你管辖上原大学那片区域，是不是意味着因果网络将你锁定在了上原大学？”

王远黎没有丝毫犹豫，他隐约可以察觉到壬珏现在的心情不好，不敢玩弄一些小手段，道：“没错，尽管在面对命运教团所谓的“命运”时，由于「因果干涉系统」掌控，我们无法察觉规律真正的形态，无法拥有记忆，但我们都有相同的猜测。”

“通过既定的循环和「因果干涉系统」维持稳定…这个世界…”

壬珏久久无声。

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游乐场，此时无数人又回复到了他今天最初到达的样子，但倒塌的建筑维持破败的模样。

无面者和非觉醒者玩乐、打闹，面对这些场景无动于衷。在他们的世界中，眼前依然如同往昔，没有改变。

「因果干涉系统」沿着因果律从他们记忆中找到了这片游乐场最初的样子，利用幻觉蒙蔽他们，掌控他们做出日常的行为，形成了现在诡异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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