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圣上亲封,永乐真人
事情到如今这般地步,宁玖若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算是白活了两辈子。
圣上身子有碍,若为圣上祈福能让他身子康健,百病不侵,莫是出家做女冠,便是要了她的性命也没人会说什么。
为天子办事,理所应当,为天子奉献,乃是幸事。
今日之事,多半是楚王连同宣德帝以及妙觉真人联手做的一场戏,为的便是要名正言顺的解除她与太子的婚约。
为天子祈福,多么正当的理由啊。
思及此,宁玖目光不由落在一旁的妙觉真人身上。
妙觉真人顿时心惊胆战,他不仅要面对来自宣德帝和楚王的压力,又要承担欺瞒太子的风险,眼下还要面对宁玖这样的眼神……当即便心虚的不得了,连忙将眼神移开。
若说方才只是怀疑,那么眼下宁玖便是确定今晚之事情乃是楚王搞的鬼。
难怪他先前说圣上已然答应了解除婚约之事,她原因为是故意吓唬她的。未想竟是真的。
宣德帝不仅答应了他,还答应了陪他一起做戏。
宁玖抬眸,余光落在不远处那道紫色的身影身,有些恼,有些怒,更多的还是不甘和不服气。
宣德帝醒来之后,宁玖等人便按照妙觉真人的吩咐又诵了一遍经文。
这次的经文一诵便是好几个时辰,当宁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薛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这间殿内。
经过几个时辰的沉静,宁玖心中的气怒已然消散许多,眼下满脑子想的是该如何与他算这笔账。
方才她的目光朝他扫过的时候,他好似也在有意回避。
宁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薛珩莫不是在躲她?
这样一想,再结合他方才的行径,宁玖倒真觉有几分可能。
宁玖咬牙,垂眸暗想,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次的这笔账她迟早要与他好好清算。
此时天色已晚,宫门也已关闭,若现在送众位贵女出宫,很是不方便,加之陈德担忧宣德帝的身子状况,和妙觉真人商量之后,便将这九人留了下来。
方才宣德帝醒了后,又在众人的诵经声睡了过去。陈德打算待到明日宣德帝醒后,请示了他,再送这九人出去。
宁玖等人被陈德领着到了一处偏殿。
这觉自然是不能睡的,众女跪在备好的蒲团上,继续替宣德帝念经祈福,这一念便是一整夜。
翌日,天刚放亮便有内侍宫婢进来伺候她们梳洗。待到梳洗之后,众女都被领到了前殿等候安排。
未过一会儿,陈德便来告知她们,说是圣上已然替她们拟好了出家为女冠的圣旨,她们所要修行的道观乃是隶属皇家的永乐观。
陈德吩咐她们务必好生呆在观里,诚心为宣德帝祈福一年。
在所有的贵女中,以宁玖身份最为贵重。
许是为了补偿,也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宣德帝亲自拟旨封她为永乐真人,在永乐观里单独营造一院,作为她的居所。
所有的圣旨,出家的文书都已然拟好,接下来只要内侍到各位贵女的府中将这道旨意宣读,从今日起,她们便是永安城内名正言顺的女冠了。
对此,太子心中略有些涩然,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圣旨文书拟好,宣德帝派人将这九名女子各自送回,并让且各有一内侍随行,以便到达府邸之后宣读旨意。
送宁玖回府的内侍不是旁人,而是宣德帝旁边的内侍总管陈德。
宣德帝派陈德亲自护送宣旨,由此可见对宁玖的态度。
等到九人行至宫门的时候,妙觉真人忽然迎了上来,对陈德点头道:“贫道有几句话想单独与这位命格奇特的六娘子说一说,不知陈总管可否行个方便?”
陈德的目光落在妙觉真人的身上,随后点头道:“真人可要长话短说,奴婢一会儿还要去东阳侯府宣旨,若是耽搁了陛下的旨意,后果可不是你我二人担得起的。”
妙觉真人点头,一扬手中拂尘笑道:“这是自然。”言罢,他对宁玖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往旁边行了几步。
妙觉真人的目光在四周环视一圈,而后落在宁玖身上道:“此事贫道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六娘子莫怪。”
宁玖闻言抬眸看他,眼神分明是极端的平静,却让妙觉真人的心中没由来的感到一种压迫。
他手执拂尘的手心不自觉的溢出了细汗。
他这一年来之所以能如此顺风顺水,身价猛涨,少不得眼前这位宁六娘子的指点。
可昨日他却因楚王所逼,反过来害她从准太子妃成了个女道士。
换做是谁,心中都不可能轻易绕过他的。
妙觉真人后背汗涔涔的,冷汗已然浸湿了几层衣袍。
宁玖眼神很淡,语气更淡,“是他们二人联手所为?”
妙觉真人闻言,点了点头。
宁玖这话虽说得简短,但他却听得明明白白,宁玖话中的二人自然不是指的旁人,乃是宣德帝与楚王薛珩。
宁玖闻言眉头一蹙,心中了然。
她的目光落在妙觉真人身上,声音陡然提高几分道:“多谢妙觉真人提醒。六娘回家后定会好好研读道家精要的。”言罢,宁玖迈着步子往前,在二人擦身而过之际,她道:“此处不是谈话好时机,待我得空自然会去寻你。”说罢,便上了自己的马车。
昨夜宁玖被宣入皇宫,一夜未归。东阳侯府里有人担忧,也有人幸灾乐祸。担忧的是宁晟宁珏等人,而幸灾乐祸的不必说,自是与宁玖不对头的郑氏以及宁珍。
今日宁珍起得极早,她一边让秋雁替自己梳妆打扮一边道:“你说,昨日宁玖被召去皇宫一夜未归,所为何事?我怎么觉得她这次要倒大霉了呢?”
宁珍口中的话,秋雁自然不敢接,只能以‘奴婢不知’搪塞。
宁珍回首,不满的看了她一眼,神色颇有些无趣,“真是木讷,说个好话都不会么?”
这话说的自然是秋雁,秋雁却仿佛没听着一般继续伺候宁珍梳洗,待到宁珍梳洗完毕后一会儿,便有丫鬟跑到房里来报,“启禀五娘子,宫中来了内侍要现在府中所有的人都去前院接旨。”
宁珍听闻有圣旨来,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整整衣冠和丫鬟相携着去。
李氏与郑氏也才收拾完毕,一听到圣旨,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前院。
很快,偌大的前院里便跪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陈德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便宣读手中的圣旨道:“东阳侯府宁氏六娘贤良淑德,蕙质兰心,为替朕祈福,自请前往永乐观为女冠,此举令朕感动甚深。特封宁氏六娘为永乐真人,待永乐观修葺完毕后,即刻人永乐观修行……”
除了宁玖和事先知情的宁晟父子外,听到这道旨意的众人都震惊了。
尤其是东阳侯,他躬身在最前,闻得此消息之后,差点便站不稳,好在他身旁的李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否则便要跌跟头了。东阳侯瞪大双眸,满脸不可置信道:“方才的旨意是什么意思?六娘好端端的,圣上怎么会让她去做女冠呢?”
陈德面对东阳侯的质问,只好将昨夜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细细的告诉了东阳侯。
东阳侯听后,脸上晦暗不明,整个人都好似瞬间委顿了下去。
而相比东阳侯的震惊,听到这消息的二房等人以及宁珍,心中则满是难以置信和兴奋。
郑氏不动声色的看了与他们一样躬身接旨的宁玖一眼,心中暗笑,还以为宁玖这个太子妃能撑多久了,未想还没过门,这便从准太子妃直接变成了女道士。
虽说有圣人亲封的法号和道观,可她这样的遭遇……着实是让人觉得好笑至极。
郑氏仿佛已然料到了宁玖日后穷困潦倒的生活,越想便越是得意。
若非场合不对,她怕是要吩咐漪澜院里大摆酒席,好好庆贺一番。
宁珍看着宁玖,心中却是浮现出了一种幸灾乐祸。
她就说嘛,这个宁玖才没那个好命,这不,圣上赐婚的旨意才下来多久,她便因眼下之事不得不入道观,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没那个富贵命呗!
宁珍微垂着头,借此掩住她眼底的喜色。
宁璇和蒋氏跪在一道,二人面上的震色不比东阳侯少不少。
跟随陈德一同回府的宁玖也在东阳侯府侯旨的人群之中,她见东阳侯府的人久久不动,加之这道旨意是下给她的,上前几步,双手接过陈德手中的圣旨道:“谢陛下隆恩。”
东阳侯见她竟这般毫无芥蒂的接了这道圣旨,不由得吼了一声,“六娘!”
不知这一吼牵动了身上的哪个部位,只见东阳侯的脸色立时变得奇差无比,一片青白,额角还有细汗渗出。
东阳侯沉浮宦海这么多年,虽为官清明,却也知晓朝堂中的这些弯弯绕绕。
他不由暗想,今日宁玖被宣德帝退了与太子的婚姻,同时宣德帝便下旨亲封她为永乐观的女冠,莫不是有什么隐情吧?
东阳侯的目光落在宁晟的身上,宁晟似有所感便向东阳侯方向望了望,宁晟给了东阳侯一个隐晦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见此,东阳侯便知自己方才猜想不错,此事果有隐情。
当下,他便收敛心中的怒意,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坦然接受这一切。
李氏听着这封宁玖为女冠的旨意,僵在了当场,震惊极了。
震惊之余,落在宁玖身上的眼神便也带了几分好笑。
好端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娘子便要弄去做那女道士,真是……
见东阳侯府的人不吵也不闹,陈德扫了一眼众人道:“圣上吩咐赐下物件也都搬了进来,请永乐真人清点,奴婢便先回宫复旨意。”
陈德又说了几句好听话,便领着一众人等告辞。
宁珍走到宁玖面前,故作惊讶道:“六娘,呀不对……现在该唤你一声永乐真人了,你这次去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短短一夜的时间,你便要去做女冠了,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宁玖看着她明面上关心,实者暗地里嘲讽自己的心思,不由得冷笑,目光淡淡的从她的身上掠过,理都没理她。
宁珍见宁玖不理,忙拉了旁边的宁瑜道:“本以为你同三娘之后还能有姊妹缘的,而今看来是我多想了。”
东阳侯闻得此言,厉喝一声道:“五娘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宁珍见此只好收敛,讪讪闭嘴,再也不敢明里暗里的挑宁玖的麻烦。
蒋氏等人则是安慰了宁玖一番。
李氏见状,蹙眉道:“眼下圣旨都已下了,想必六娘要做女冠的事情已然传遍了永安城了。这……岂不是要让我们东阳侯府沦为笑柄?”
东阳侯闻言,看向李氏的眼神沉了几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六娘为女冠是为圣上祈福,为圣人尽心,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再说这旨意是圣上亲自所下,小辈年纪轻不晓得事,你莫非也要跟着她们胡来?”言下之意,将李氏和宁五娘归为了一流。
李氏面色一僵。
东阳侯当着阖府上下的人这般数落她,将她的面子里子置于何地?这简直……
李氏见众人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当即便气得发抖。
宁珏在此时出声道:“前朝丹阳公主便曾出家为女冠,先帝在时明城公主,临海公主为替他祈福也曾为女冠,后来一样婚嫁。六娘便为女冠又如何?别忘了这是替圣上祈福,若有那不长眼的饶舌之辈,必不轻饶。”
这话明面上是说给在场的众位奴仆听的,但除了奴仆外,又何尝不是在警醒那些心思浮动之人。
东阳侯点头,“大郎说得对。”
李十娘见东阳侯府的人都上去对此事表态,自己若是不表态,怕是有些不妥。
于是她迈着莲步上前,对着宁玖点了点头道:“六娘你莫要担心,你兄长说得没错,咱们南秦素来开化,便是为女冠也可还俗,待到将来你出嫁之日,便是你脱掉头上黄冠之时。”
南秦的女道士皆戴黄冠,着统一的袍服,因俗女子本无冠,唯女道士有冠,是以便称女冠。
宁玖见李十娘对她示好,抬头看了她一眼,回她淡淡的一笑道:“多谢表姑。六娘也觉得当女冠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时机在观里修身养性,不是吗?”
不知为何,宁玖对李十娘的感觉并不大好,就算眼下她主动示好,她也只能勉强的维持一个正常的笑容。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东阳侯吩咐宁玖下去休息,让围着的散了,将宁晟召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东阳侯坐在上首,喉间一痒,不由得咳了几声,他身旁的宁晟连忙替他斟了些茶,递上去。
一杯清茶入喉,东阳侯觉得嗓子润了许多,这才开口道:“说吧,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宁晟便将宁玖在甘泉行宫时侯的遭遇说给了东阳侯听。
东阳侯听罢当场脸胀得通红,气血不畅,大力拍向桌案,“欺人太甚!”宁晟连忙上前扶住他,半晌,他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之前宁晟之所以不告诉东阳侯,便是怕他情绪激烈,让他身子不适,可眼下,这事儿也的确是瞒不下去了。
宁晟知道以东阳侯的性子,必然会对此事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以他只能选择在此时对他坦承此事。
待东阳侯心情平复下来后,他忽而叹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让六娘做女冠,也省的夹在中间为难,免得日后这事被有心之人捅了出来,还要落一个欺君的罪名。”
东阳侯说到此处,不由一顿看着宁晟凝声道:“你说六娘为女冠之事,乃是那个楚王筹谋的?”
似东洋侯这作风正派之人,对于楚王这般性子顽劣,声名狼藉之辈,自然是没甚好感的。
宁晟闻言只好解释道:“楚王并非表面上那般纨绔,这圣上忽然下旨让六娘为女冠,儿也不知其因。但我猜测或许和楚王有几分关系。”
东阳侯闻言想了想,然后叹了口气,“也是,如今到的确只有女冠这条路最适合六娘,先让她在观中养几年吧。待到几年后,她若想出阁,我们再替她寻个如意郎君便是。”
是的,这样也好,省得让他们东阳侯府站队,惹出一些乌七八糟的糟心事。
他们还是继续保持独善其身的中立态度吧。
宁晟从东阳侯的房间出来之后,唤了宁珏一道去了宁玖的琼华院中。
虽然宁玖昨夜熬了一夜,眼下却并不困,反而十分精神。
方才陈德在院中宣旨时,她见他父兄二人神色平静,便猜测他们或许知晓了什么事情,于是早早的候在院中。
果然,未过不久,宁玖便在廊下看见宁晟父子二人相携而来。
她将二人引入屋中,待二人坐下替二人斟上茶后,将室内所有的闲杂人等摈退,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宁玖率先开口,“今日宣旨的时候,府中旁人都很意外,唯有父亲和兄长二人神色平常。”
“你们早就知晓此事了吧。”宁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宁晟父子二人闻言面上齐齐闪过一抹晦涩,宁晟对宁玖道:“六娘,秋狩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们,若不是前几日楚王来向我们负荆请罪,我们怕是要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宁玖闻言十分惊讶,手中的茶水不由得抖了几滴出来,她看着宁晟父子二人道:“什么?你们说楚王请罪?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本以为这是是她那个兜不住事的表兄在她的父兄面前漏了馅儿,未想……告知他们此事的,竟是楚王?!
宁珏看着宁玖道:“你不知道?”
宁玖摇了摇头。
宁珏便道:“前些日子孟三郎不是有几次约我与阿爷出去狩猎吗,前两次我与阿爷不得空便没应他。后一次正好阿爷与我都有空,我们便去赴了约,谁知到那里的时候,等着我们的并非是孟三郎,而是身负荆棘的楚王。”
宁玖素来聪慧,只需听到此处,她便明白了发生了何事。
想来楚王是借了孟三郎的名义约了她的父兄出面,将此事在她父兄的面前抖了出来。
宁玖想了想,也是,若是宣德帝贸然解除她与太子婚约,将她送入道观,必然会引起东阳侯府的不满。
是以在将她送入道观之前,必须要征得他父兄的同意才是。
所以,楚王便提前将此事知会了她的父兄。
如此一来,宣德帝和楚王联合妙觉真人做的这场戏便可顺理成章的解除她与太子婚约,且她因宁晟和宁珏知晓内情,东阳侯府的人也不会追责。
理清楚这些,宁玖暗想,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薛珩……真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狡猾,将每一步都算计得死死的,压根未给她留一丝退路。
宁玖抬眸,看着宁晟二人道:“这么大的事情,兄长和阿爷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宁珏听了这话,横眉竖目,神色少见严厉地看着宁玖道:“你还敢责怪我与阿爷?秋狩的事情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却还我与阿爷瞒在鼓中,这笔账该如何算?”
宁玖自知理亏,心虚道:“阿兄,六娘是不想让你们担忧。”
宁珏和宁玖坐得近,闻言将手搁在她头上,冷道:“你瞒着我们才是让我们担心。”
“六娘,你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生来便是让父兄宠爱的,莫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抗,你吃不消的。”
宁晟点头,“你兄长说得是,六娘你这性子……”他叹口气,“以后,多依赖我们一些吧。”
宁玖闻言眼眶微热,点头。
宁晟又道:“你也莫怪我们未将此事告诉你。秋狩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六娘你也……的确不适合再嫁给太子。出家做女冠,暂时避避风头,的确算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不过你放心,楚王他虽曾在我与你兄长面前表明过心迹,若是你不愿,父亲绝对不会罔顾你的意愿,将你许配给他的。”
宁玖闻言愕然,这都哪跟哪,她从未说过要嫁给他?怎么到了她阿爷这头,却成了这样?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将他们二人的事情捅到她父兄面前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她父兄面前……扬言要娶他……
宁玖心中浮躁,立时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这个无赖的手脚未免也太快了些?
宁玖怒恼至极,而后清晰地认识到,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不是说说而已,这人是来真的。
且他行事之快,之准,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宁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揪住了衣摆,眼眸低垂,若有所思。
*
领过圣旨后,郑氏假借请安为由留在了李氏的荣德苑,说是要陪她一同用午膳。
李十娘这几日一直都在荣德院里陪着李氏,用完膳之后,郑氏示意李氏有话要说,李十娘见状,心下了然,当即便称自己还有事要做,便退下了。
于是偌大的荣德苑中便只剩下李氏与郑氏二人。
郑氏让李氏将屋中的婢女全都摈退,李氏只留下了几个自己的心腹,郑氏方才道:“阿家觉得这个李十娘如何?”
李氏闻言皱眉,不悦的看着郑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我的侄女儿,自然是极好的。”
郑氏闻言忍着心中的不耐对李氏笑道:“阿家,我不是这个意思。十娘子自然是极好的,才情相貌样样不差的,媳妇是说阿家没觉得她像一个人吗?”
“像谁?”李氏这话一说出口,自己便僵住了。
几乎是出口的瞬间,她便反应过来了,看着郑氏喃喃道:“是了,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就说十娘怎么这么眼熟?原以为是和我那弟弟长得像,可原来,原来她是像……是像那个孟婉娘。”
是了,自打郑氏见到李十娘的第一眼起,便觉她与死去的孟婉有三分相似。
只不过不同的是,孟婉的性子更加鲜活开朗,而这李十娘则更加沉稳温婉。
原本郑氏是存了心思让这位李十娘去勾引宁珏的,郑氏之所以选中李十娘,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的辈分摆在台面上,虽然宁珏比他长两岁,可按照辈分,宁珏却是需唤她一声表姑。
若是这二人一旦坐下丑事,宁珏必然会声名狼藉。
届时,大房的人还肖想什么爵位?
可眼下瞧着这个李十娘的相貌,她倒是觉得或许让她去勾搭宁晟要容易一些。
郑氏道:“在阿家这里,媳妇也不说什么见外的话了。听闻十娘和七郎二人此番上京,十娘是为了谋一门好亲事,而七郎则是为了谋取一份功名。这功名的事情,我们这些妇人帮不上忙,只有夫君他们前去打点,不过这十娘的婚事嘛……”
说到此处,郑氏一笑,又道:“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她与孟婉生的如此相似,又是阿家你的侄女,若是将她许给大伯,到时候叫她吹吹枕头风,这大房岂不是就捏在了我们的手中?”
李氏闻言一震,手中的佛珠便‘嗒’的磕在了身前的积案上,“十娘我的嫡亲侄女,你……”
不待李氏将话说完,郑氏便笑着接着道:“阿家,不是我说,若她是咱们东阳侯府嫡出的娘子,以她的才貌,我自是不会操心这些。可如今十娘已有十七,她双亲皆亡,如今只是寄居东阳侯府。这事儿,旁人只要稍作打听便可知晓。这永安城中的贵人素来是眼高于顶,这事儿你也知晓。恕媳妇说句不好听的,十娘的婚事并不好办。”
李氏如何不知郑氏说的这些?
李十娘的婚事的确是难办得很,她这几日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她那个兄弟一年前走的,按理李十娘要守孝三年。如今她已十七,再守两年,便是十九了……
说来这个李十娘也是倒霉,之前便是因替她祖母,也就是李氏的老母守孝才耽搁了婚事,眼下却又要因替父母守孝将这婚事一拖再拖。便是这李十娘是个天仙般的人物,等到两年之后她也十九了,到时候那婚事必然会更加难办。
郑氏的这番话,让李氏的心思有几分浮动,面色比之先前要缓和了许多。
郑氏见此又道:“阿家,你想一想,六娘正好要被送去永乐观里做女冠,若是没个三年五载的,怕是回不来的。”
“平日里大郎也要忙着学业不会在府中多待,这个时机正好是十娘接近大伯的好时机,若是错过这个时候,怕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郑氏之所以改变主意,其中有一个原因便是宁珏平时里学业忙得很,鲜少待在府中。而宁晟刚从边关归来,朝中里的事情也不多,相比之下他竟是比宁珏待在府中的时间都多。
时间多,下起手来自然也更加容易些。
李氏越听越觉得郑氏说的有理。
郑氏接着道:“如今这兄妹二人父母皆亡,阿家你娘家的那几个姊妹也是不管事的。如今在这世上他们唯一能依靠的人便是你,你将那李七郎的前程拿捏在手中,还怕李十娘嫁给大伯之后不乖乖听话?如此一来,你既帮衬了他们,又能将大房攥在手里,岂非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这下,李氏完全被郑氏说服了,想了想她又有几分犹豫不决道:“只是,我们做此打算,不知十娘怎么想?”
郑氏闻言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她给了自己身旁的郑妪一个眼神,示意她传李十娘进来,很快李十娘便带着一个丫头进来了。
郑氏看了一眼李十娘身后的那丫头,笑了笑,“十娘坐到这边来,我们几个谈些家常话,先让你这丫头退下去吧。”
李十娘也是个精明的,看了二人一眼,便知他们有些不便旁人知晓的话告诉自己。
“香荷,你先下去吧。”
香荷是李十娘从清河老家带来的丫头。
香荷闻言有些担忧,但听到李十娘的吩咐,便只好点头应是退下。
郑氏看着李十娘笑道:“我听闻十娘此次来永安城是想觅得一个如意郎君?”李十娘虽已有十七,但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听了这话,便耳尖一热,垂了垂头,面上浮出几抹红云。
李氏见此打趣道:“瞧瞧你说的,十娘脸皮子薄着呢。”
郑氏摆了摆手,故作爽朗道:“我们自家人面前说这个又有什么。”
郑氏回头看着李十娘,面上带着十足的善意道:“十娘可否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儿郎?我与阿家也好替你张罗张罗。”
李十娘闻言羞愧难当,嗔了一句,“阿嫂,你还是莫要打趣我了。”
郑氏闻言故意哦了一声,而后道:“是吗?那十娘若是没中意的,那我可就不管这事儿了。”
李氏忙道:“你瞧瞧你说的这些话,都说了十娘是个面皮子薄的,你却在此取笑她。”李氏看着李十娘握住她的手,笑道:“十娘,不妨给姑母说说你中意哪种儿郎?习文的还是习武的?你只管统统道来,不必害臊。”
李十娘闻言面颊绯红,对着李氏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父母已不在了,便全由姑母做主了。”
李氏闻言不由得与郑氏对视一眼,随后李氏开口试探道:“十娘觉得你大表兄如何?”
李十娘闻言面色更红,忽然想起那日晚宴时,宁晟的一身风姿。
顿觉心尖儿有些发颤,面上更红。
李氏和郑氏二人见此,心道有戏,这脸都红成这样了,若说心里没鬼,谁信?
这样也好,若是李十娘对宁晟有意的话,她们办起事来也更加方便。
郑氏道:“当然,方才阿家的话不过是个提议罢了。若十娘不愿,我们自是不会强求。不过,不是我说,大伯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他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孟氏去世后,他才娶了安平郡主。如今安平郡主也去了,她虽对不起大伯,但大伯那人的性子一两年内想必是不会再娶的。正好你孝期在身,待到你除了孝期……”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然很是明了。
“虽说十娘你嫁过来是续弦,但毫无疑问,你嫁过来便是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且大伯院中一名姬妾也无,你人又年轻,若能为他生得个一儿半女,这夫人的名头自然是坐得稳稳当当的。”
李氏也道:“你阿嫂说的也是,最主要的是十娘你嫁入侯府,日后我便是你的阿家,婆媳关系也好相处。你二嫂也是自己人,妯娌关系更是不必担忧。”
李十娘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
李氏和郑氏二人又热切地将嫁给宁晟的好在她面前细数了一番。
最后郑氏问道:“说了这么多,十娘你意下如何?给个准信儿?”
李十娘闻言垂首咬唇,“全凭姑母和阿嫂做主。”
李氏和郑氏二人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又拉着她的手说了一会儿话,待到几人一起用过早膳后,才让李十娘退下。
李十娘回到屋中后,香荷将门关上,目带担忧的道:“十娘子,方才老夫人和二夫人将你唤去说了些什么?”
李十娘闻言一笑,面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方才在李氏与郑氏二人面前的乖巧娇羞判若两人。
李十娘一笑道:“还能是什么?无非是想让我加入她们的阵营与大房打擂台。”
香荷闻言一惊道:“那这可怎么办?”
李十娘闻言摇头道:“此事你无须担心,我自有计较。”
李十娘很清楚,若以她如今的身份,要想在永安城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并不容易,若要让她嫁个小官小吏,她是不干的,但若让她嫁到高门大户里面做妾,她也是不愿低就的。
所以挑来挑去,而今最适合她的便是续弦这一条路。
纵观永安城里权贵,年龄适宜,且官位不小,还要生得周正的郎君,数量并不多。
而在这诸多郎君中,宁晟无疑是条件最好的。
他乃怀化将军,屡立战功,深得圣上宠爱,又是长房嫡子。最重要的是那日见过宁晟之后,李十娘的心中的确是有几分欢喜的。
李十娘素来崇尚英武的男儿,听闻宁晟年轻时乃是永安城中出了名的俊美儿郎,不仅文采斐然,武功也好。
这样的宁晟是很符合李十娘的心意的。
唯一不好的是,二人年岁相差太多,他的长子比自己还要虚长两岁。
香荷道:“娘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李十娘想了想道:“再看看吧。”
她需要再对永安城未婚的郎君打听打听,若有比宁晟条件更好的,她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旁人,若是没有比他条件更好的,那她或许可以考虑与李氏合作。
利用她?李十娘不由一笑,谁利用谁还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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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不出来名字,就娶个永乐好了,天天傻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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