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迟到被抓
上大学有早八,来修真界上大学还是有早八,本以为现代大学的早八已是众所痛恨的顶点,却没想到芥子峰的早课有时候甚至天还没亮就要起来,以下简称早六,简直是非人过的学习生活。
深秋时节的早晨亮得晚,每次想起今天是祁子冽的早课,可以摸鱼也可以迟到,柳文殊便心安理得地继续在舍利轩的床上躺尸,再睡一刻钟也没事。
祁子冽对弟子的管理并不算严格,即使是迟到了那么一刻钟他也不会多说什么,简直是柳文殊这两辈子以来遇见过的最好的老师。
前几次刘澄澄爬起来上这个早六时迟到了整整半个时辰,偷偷摸摸地跑到习武场边上准备伺机混进来,没想到还是被祁子冽一把子叫住,他本以为平日里这般温和的祁仙君至少此刻也会因弟子的目无法纪而动怒,比如严肃认真地口头教育一下,然而最后却无事发生。
相反,祁子冽竟对抓到他准备从习武场外围偷偷混进来的事情只字未提。
他只是从腰间挂着的乾坤袋中拿出一个装满水的崭新水壶递给他,眉间那点朱砂衬得他眉眼舒缓,脸上常常挂着的笑容仍旧让他满面春风:“澄澄,上武学课不带水壶的只你一人,这个习惯不好,你先接着这个,下次莫要再忘了。”
祁仙君亲人得很,平易近人好说话,平日里对弟子们的称谓也是非常之亲近,和丧心病狂到实行连坐制度的裴仙君截然相反,凡事都能留下商量的余地。
刘澄澄本来大惊失色,以为自己要被痛批一顿,看见祁子冽的所作所为又瞬间受宠若惊,看他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惦记着他上武学课没水喝的事情,反倒是自己下次不好意思再迟到了。
当然,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在人类究极的赖床欲望下,他的羞耻心被打败,于是他下次还是迟到了。
不过,祁子冽怎么知道他没水喝?
刘澄澄心中虽有疑问,但想了想方圆几里内他看大家人手一个水壶,祁仙君如此细致入微又尽心尽责,一位优秀的人民教师能注意到此等细节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上次和他那徒弟大战三百回合累的半死的时候还是褚明佑给他蹭的两口。他没有带水壶的习惯,平时总是宅在家里或者宿舍里,还有在公司里,都有饮水间,他可以用杯子接现成的,热的冷的都有,熬夜加班还能冲杯咖啡精神一下。
看来修真界真的挺不方便的。
刘澄澄备受感动,觉得祁仙君绝对是芥子峰,不,乃至整个仙门百家中最懂得体贴弟子的良师益友。这么一想,他那亲传徒弟岑曦月倒还挺享福。
说起岑曦月,与他那便宜徒弟一同直接师从门中的仙君,是芥子峰上第二个能直接喊出师尊一称谓的弟子,柳仙君还是他师叔。
若不是“师尊”二字乃亲传限定称谓,柳文殊觉得这两个人都不会在门中受那么多排挤和欺压。
不错,岑曦月与他那徒弟一样,刚拜入师门便遭受同门的排挤,自入峰以来一直也是孤身一人。
可与在流亡路上被原主意外捡到的孤儿褚明佑不同的是,他的出身大不一样。
岑曦月来自凡间的富贵人家,家境优渥,从小养尊处优,出手豪气阔绰,家里人甚至资助了一把芥子峰的衣食住行,自打这孩子上山以后,岑家就成了芥子峰的最大股东,财力确实不容小觑。
因此,有人巴结也有人排挤,但岑曦月这孩子多半是有点贱嗖嗖的,前来巴结的他看都不看一眼,却努力地想要和
疏远他的弟子搞好关系。
比如褚明佑。
当然,褚明佑纯粹只是懒得理任何人,并不是搞针对,虽然他确实打心底挺瞧不起从小就被家里人的爱养得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原书中提到,岑曦月初来乍到,跟个牛皮糖似的黏了褚明佑大半个月以后某一天忽觉自讨没趣,自然而然就放弃他这个目标去寻找下一个人了。
倒是挺识趣的。柳文殊思忖道,祁子冽那徒弟比褚明佑还要再小个两岁,按照现在这个时间线,入门不过也才一年左右,跟在褚明佑后边儿跑的剧情也早就过去了,真是替他那徒弟惋惜。
毕竟这孩子在符咒方面天赋异禀,祁子冽才收他当亲传弟子,以后还是名扬天下的符箓师呢。他那便宜徒弟作为一个爽文大男主,竟然就这么错过了一个得力的助手,啧啧啧,真是可惜。
柳文殊在当刘澄澄的时候还特意寻找过岑曦月的身影,而后发现一个虽然同是弟子服的衣着,却就是要比其他弟子雍容华贵的总角孩童,旁边站着一个祁子冽在亲身教导剑法,便一目了然。
嗯,倒也为时不晚,为了徒弟全方面的健康发展,大男主怎么可以没朋友。
柳文殊决定了,找个时机就撮合一下这两个同病相怜的峰内亲传弟子,让他们抱团取暖。
虽然他一个也没朋友的社恐好像没什么立场。
***
早晨定点的鸡鸣声是芥子峰上下的起床铃,现代大学的早八不是天天都有,可是修真界的早六却是弟子们每天的早课惯例。
大早上的,柳文殊每次听见那鸡的鸣叫声就按捺不住地想去偷鸡,不管蒸了煮了炒了炖了,什么白切鸡照烧鸡宫保鸡丁鸡汤红烧鸡翅烤鸡腿卤味鸡脚鸡脖都行,天天扰人清梦的坏鸡就应该得到被赶下油锅的惩罚。
好吧,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自己想吃了。来芥子峰这么多天,每天就一道荤菜,他已经有好些天没吃过鸡肉料理了,甚是想念那一口。
柳文殊想起今日早六还是祁子冽的课,于是翻了个身,如往常一般继续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早课已经开始半个时辰了。
不急不急。他慢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麻利儿地换了身衣服,像女生每天起来化妆一样例行给自己上了个易容术,边打哈欠边朝着习武场走去,心里还在想今日午饭吃什么,等他重新变回柳仙君,一定要去膳食处问问有没有鸡吃。
话说回来倒也奇怪,每次他上祁子冽的课迟到老半天都相安无事,可是为什么每次他来的时候,该来的弟子们却到的比他还早,看他的眼神也怪怨怼的,也不知刘澄澄哪里招惹到他们了。
敢情芥子峰都是些根正苗红的好弟子?
本以为他那徒弟已经是芥子峰名副其实的卷王,没想到大家都在拼命地内卷,除了他以外竟然无一人迟到。
能迟到的课还不趁此机会多睡一会儿,又不是裴钩吻的早课,一个二个来得那么早,他徒弟来的早他倒是不奇怪,毕竟是芥子峰卷王,但他就不信这偌大的芥子峰就没有别的弟子跟他一样喜欢赖床。
如往常一样,既然祁子冽已经不管他迟到与否,那刘澄澄便正大光明地直接上了习武场,可是他一踏上这里的地砖便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刘澄澄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因为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
他看着往日喧哗吵闹的弟子今日却截然相反,个个都
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地扎着马步修行,面色凝重,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
而此时,刘澄澄不小心踩断的一根树枝在一片静谧之中,发出了尤其惊人的声响。
顿时,众人的目光皆往这瞟来。
刘澄澄:“……”
我了个大草。
霎时间,一阵猛烈的风吹起一地落叶,伴随着一个高大耸立的背影转过身来,刘澄澄差点就要被满地风沙给迷了眼睛。
他艰难地虚着眼睛看向前方那道陌生身影,心中不安被无限放大,在看清那个人的五官之前,他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褚明佑,然后他发现他那徒弟垂下双眸,竟是一脸的沉重与无可奈何。
“姓名。”
那个人转过身来,发丝在呼啸而过的风中飘了起来,鬓边有些苍白,深色的长发中带了几缕白色的挑染,看着倒像是年少白头。
刘澄澄心脏骤停一瞬间,在这股强烈的威压下,他竟有些颤抖,“刘…刘澄澄。”
“何故迟到?”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低沉又清冷,微皱起来的眉头衬着那张俊冷的面孔,不怒而威的气质中透露着几分绝对的威严。
刘澄澄差点拔腿就跑,他见着眼前这位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褐袍道人,社恐的本能驱使他逃跑,但是他又立刻明白如果跑了也一定会被抓回来。
等等……这个气质,褐袍道人,白色挑染,年少白头,他、他不会是,不会是……
弟子们虽不敢说话,却也还是在挨骂的边缘疯狂试探,于是刘澄澄听见离他最近的弟子跟隔壁说的悄悄话:“这个刘澄澄可真行。先前祁仙君的早课迟到就算了,闵掌门的课他也敢迟到。”
那弟子压低声音回道:“真是活该。真不知道祁仙君为什么要对他那般特殊照顾,他迟到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迟到就要被课下加练至少半个时辰。哼,这回有好戏看了,闵掌门赏罚分明,可没那么偏心眼,该罚就得罚。”
刘澄澄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他又想晕过去的时候,那位褐袍道人站得笔直,冷淡地再次出声质问道:“何故迟到?”
刘澄澄登时泪流满面。
原来他徒弟刚刚那副沉重的表情是在告诉他这回就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原来褚明佑是在叫他好自为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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