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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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金陵城码头。
金陵江缓缓流淌，江水清澈透亮。江岸两侧栽满了杨柳，柳条斜垂入江中。
宽阔的码头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贩，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这时，停靠在江边的大船里，一前一后走下来两名容貌出众的年轻女子，一个清丽秀雅，一个张扬明艳。
正是云微雨和云婉婉。
刚刚，她们两人将师尊的行李拿进了船舱的房间里。
与此同时，岸上正站着一个气度雍容、广袖飘飘的老者。那人就是她们的师尊——高扬。
今天，高扬就要离开金陵城了，所以云微雨和云婉婉才大清早地来到码头，给她们的师尊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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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高扬到访金陵城云府，展露了绝顶的剑术和功法，看得整个云府上下，全都惊叹不已。
尤其是两位年幼的小姐，更是热情高涨，鼓掌鼓到双手通红，吵闹着非要随这位仙人修行。
云家二老也正有此意。云老爷虽然在当地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富商，但是，在整个金陵城中，人人都以修道为尊为荣。
云老爷见多识广，眼光敏锐，他看得出来面前这位仙人修为高深。他想，如果自己的两位小女能拜这位仙人为师，和仙门搭上关系，那么从此以后，他们云家在金陵城中的声名地位将会愈发显赫。
于是，他和云夫人盛情款待高扬，并诚恳请求他可以教导自己的两位小女修行。
当时，高扬听完以后，测试了两位小姐的根骨，便直截了当地表示，大小姐云微雨天赋异禀，适宜修行；二小姐云婉婉资质平庸，修行的话，恐将不得要领。
因此，他只愿意收云微雨为徒。
云微雨听了当然开心，云婉婉却不干了，哭哭啼啼、嚷着非要修行不可。
云府二老很是为难。因为，云微雨是他们早年无子时收养的孩子，云婉婉才是他们唯一的骨血。他们内心深处还是更加疼爱自己的小女儿。看到云婉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云老爷和云夫人爱女心切，只得放下身段，再次乞求高扬可以带着云婉婉一同修行。
可是，不管云府二老如何求情，提出何等诱人的条件，高扬始终不肯改变主意，直言不讳地表示“他只想收一名弟子”。
云微雨还来不及高兴多久，就看到了苦苦哀求的父亲母亲和哭泣不止的云婉婉。看了片刻，她便默默低下了头。
正当双方争执不下时，云微雨悄悄地走到高扬面前，伸手抓住他的一片衣摆，小声道：“仙人，求求您也带着我妹妹修行吧？如果您只能收一位弟子，那请您收她为徒吧……我不想学了……”
越往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这并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想跟这位仙师修行，非常得想。
但是，自从懂事起，云微雨就清楚地明白一个事实——父亲和母亲更加疼爱云婉婉。刚刚仙君说了他只愿收一名弟子，那么父亲和母亲肯定会优先让云婉婉跟着这位仙师修行。
如果最后由父亲和母亲亲自说出口，她会更加难过。所以目下，她最好自己懂事一些，主动将名额让给云婉婉。这样的话，或许她还可以得到父亲和母亲的几句夸奖。
闻言，高扬俯首，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口是心非的孩子。他看着对方的头渐渐低了下去，心中瞬间就了然了这个孩童在云府的处境。或许是他又想起了托付自己的挚友，思索片刻，最后铁青着脸把这两位小姐一并收下了。
云老爷一见高扬同意收下云婉婉，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立刻对着高扬花式吹捧起来，并当即吩咐仆人们，在后院里单独给高扬收拾了一处舒适的雅间。
至此，高扬便在云府里住下，教导云家两位小姐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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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云微雨和云婉婉两人走到高扬面前。
云微雨道：“师尊，您的行李已经整理好，放在房间里了。”
高扬“嗯”了一声，道：“辛苦你们了。”
云微雨道：“师尊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高扬笑了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他就要离开金陵城了，心里很是舍不得这个宝贝徒儿。当初，挚友亲自登门拜访，请他前往金陵城教云微雨术法。一开始，他只是想送挚友一个顺水人情罢了。可是，多年相处下来，他对自己这位徒儿满意得很。云微雨天赋极高，再加上平日里刻苦修行，因此术法相当高超。此外，还生得如花似玉，十分讨人喜欢。
云微雨此时同样也很伤感。这些年来，她的师尊待她比父亲和母亲还好，可以说得上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为亲近与信赖之人。
此刻，东方既白，阳光洒落进江里，和风送来，江面波光粼粼。
想到师尊待会就要离开，云微雨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轻声道：“师尊，今日分别后，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
高扬微微一笑，安慰道：“微雨，为师在金陵城待了将近十年，现在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你不负所望，学得很好，为师非常满意。”
说罢，他伸手一挥，一把利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云微雨望了一眼高扬手中的剑，忽然双目睁大。
是归梦剑！
归梦剑，银光照曜，削铁如泥，当属稀世之珍。
高扬将归梦剑递到云微雨面前，道：“微雨，我们师徒一场，今日，我将归梦剑送给你。为师希望，今后你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够不失正直，做到问心无愧。”
云微雨双手接过长剑，感激道：“多谢师尊。徒儿一定谨遵教诲。”
“好，那我就放心了。”
高扬点头。他了解云微雨品行端正自清，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
“如果以后有空的话，你可以到瀚海城找我。”
云微雨道：“徒儿一定会去拜见您的。师尊您多保重！”
高扬笑道：“好，你也是。”
高扬嘱咐过云微雨之后，又转身看向了方才一直站在旁边的云婉婉——那个当年他不得不收的徒弟。
平日里，高扬一看到云婉婉就生气，即便是今日，云婉婉诚心前来为他送行，也未能改变他对云婉婉的看法。
高扬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道：“你看看你自己，修行修得……简直是惨不忍睹。你天资极差，还极其懒惰。我每次授课的时候，你只知道埋头呼呼大睡，都被我逮住多少回了。对你，我是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可你，始终没有任何长进……”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抑住胸中怒意，道：“罢了，以后的日子里，如果你想继续修行的话，定要勤加修炼，遇到晦涩难懂的口诀心法，多向微雨请教，或许会有所裨益。”
云婉婉知道高扬向来瞧不上自己，被批评训诫也是家常便饭。可是当下被一通批评，她仍旧吓得双腿发软，哆哆嗦嗦道：“师……师尊教训得是。我今后定会好好修习。”
高扬听后，不以为然。
他转身望向江岸对面，摇了摇头，道：“希望如此吧……我早就说过，你根本没有慧根……”。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客官，船马上要出发了，您该上船啦！”
闻声，三人一齐回头望去。
此刻，金陵江浅滩处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而高扬要搭乘的那艘大船已经在那里停泊多时，准备起航了。因此，船上的伙计才高声提醒岸边的客人们时间到了。
听到伙计的催促后，高扬看向二人，道：“好了，船起航了，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云微雨和云婉婉对着高扬深深一拜，道：“弟子恭送师尊。师尊，一路保重！”
高扬点头，然后转身朝大船走去。随着其他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回到船上，大船开始缓缓驶离浅滩。
高扬站在船头，朝岸边的二人挥手告别后，推门进入了船舱里。
云微雨和云婉婉一直站在岸边，目送着高扬的背影离去。直到大船驶入茫茫江海，再也望不见时，二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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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林中。阳光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洒落在行人身上；林间静谧清幽，偶尔传来鸟雀的鸣叫声。
宽阔的林道上，两人并肩而行。
突然，云婉婉开口道：“姐姐，方才师尊临别时把归梦剑送给你了。据说，那是一把当世无双的名剑。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刚才在江边，高扬将归梦剑送给云微雨的时候，云婉婉就很是好奇。只是出于对高扬的恐惧，她才一直忍到了现在才问。
方才望着高扬乘坐的大船消失在江中，想到往后的日子里，再也不能常常见到高扬，云微雨就很难过，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默默行了一路，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情才稍稍好转。
闻言，云微雨停下脚步，道：“好。”说罢，便将归梦剑递给了云婉婉。
云婉婉迫不及待地把剑接过去，然后拔剑出鞘。她把归梦剑拿在手中比划了几式，赞不绝口道：“银光耀目，不愧是名剑！”
突然，她转向云微雨，目光炙热，道：“姐姐，我好喜欢归梦剑，你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听到云婉婉的话，云微雨有些为难，道：“这……”
她之所以没有像往常那样对云婉婉有求必应，是因为，赫赫有名的归梦剑，令所有修行之人心驰神往。她和云婉婉一样，也是真的很喜欢这把利剑。再者，一想到归梦剑是高扬临别之际留给她的东西，云微雨心中就更加不舍了。
看到云微雨面露难色，云婉婉不动声色地抓紧了手里的剑。她继续恳求道：“姐姐，你就把归梦剑转送给我吧。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你都会让给我的。所以，你再让我一次，好不好？”
云微雨看看云婉婉，又看看归梦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她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
云微雨道：“婉婉，我也很喜欢这把剑。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再给你寻一件心仪的武器，可以吗？”
话音未落，云婉婉脸色骤变。她没想到，向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姐姐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不行，除了这把剑，其他的我都不要！”她勃然大怒，用力将归梦剑丢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密林深处走去。
云微雨看到被扔在地上的归梦剑，忙上前弯腰捡了起来，轻轻拂去了沾染在剑鞘表面上的灰尘。她顺着云婉婉所走的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云婉婉腰间插着的折扇。
那把折扇也是早年高扬送给云微雨的礼物，寓意着要“善行”。
当时云婉婉见了折扇后，就一直缠着云微雨，说她想要。云微雨没有多想，便把折扇送给了云婉婉。次日，当高扬看到云婉婉在云府里大摇大摆地摇着扇子时，大发雷霆，非要从云婉婉那里拿回来不可。云微雨连连向高扬认错道歉，最后高扬才肯善罢甘休。为此，云微雨还被高扬冷落了好些时日。
云微雨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待心绪平复以后，也快步朝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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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云婉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云婉婉不爱修行，可她喜欢收集和璧隋珠，尤其是罕见法器。她想，目下云微雨是不肯把归梦剑送给自己了。
可是云婉婉自幼性格骄纵，她看上的东西必须得手，否则就会一直惦记着。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软硬兼施，她就不信她得不到这把剑。
想到这里，云婉婉故意放缓脚步，等着云微雨跟上来。
待云微雨走近她后，云婉婉忽然低声道：“姐姐，对不起。刚刚是我态度不好，我不该冲你乱发脾气的。”
听到云婉婉主动向自己道歉，云微雨微微愕然。她顿了顿，连忙摆手道：“没事，我没生气，也没怪你。”
见状，云婉婉眼珠一转，继续道：“姐姐，你能不能把归梦剑借给我几日？我只是想好好欣赏一下……我保证，三日之后，我一定还给你。”
云微雨略一思索，随即嘴角微扬。
她觉得自己要是再拒绝云婉婉的话，未免显得太过小气了。云婉婉毕竟是她的妹妹。
“好的，你先拿着。”话音刚落，云微雨就将剑递到了云婉婉手中。
云婉婉接过剑后，胸腔里积压着的火气才消散了一些。想到造成这一切的源头，云婉婉又忍不住抱怨起来：“师尊可真是偏心，临走之时，什么宝物都不肯给我，只让我勤加修炼……我一早就知道，他向来厌恶我，看不上我。”
“小时候，我真是瞎了眼了。当初就是看他修为高超，才非要嚷着拜他为师。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只会骂我、体罚我，使我对修行的热情消耗殆尽了……从随他修行的第一天起，我就仿佛坠入了十八层地狱，没有过上过一天好日子……真是后悔啊……”
云婉婉的话，云微雨不知如何回答。她想，立场不同，态度就会不同吧。
站在云婉婉的立场来看，她说的没错。
高扬待人极为严格，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弟子，甚至到了苛责的程度。高扬对自己很好，可是平心而论，他对云婉婉的态度真是不怎么好了。
对于成长中的孩童来说，长期的否定会让他们产生严重的挫败感和畏惧感，甚至会留下终生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云婉婉目下这般不爱修行，其中也有一些师尊的原因。
可是，站在高扬的立场来看，又是另一番情况了。
高扬修为高超，为人向来高傲，看到资质一般的弟子，白天睡觉，晚上又睡觉，如此不思进取，不被气得吐血才怪呢。
云微雨想，或许这些年来，高扬也备受煎熬，认为自己身处十八层炼狱吧……
鸡生蛋还是蛋生鸡，高扬和云婉婉究竟谁处在炼狱之中，究竟谁更加不幸，还真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题。
想到这里，云微雨轻轻摇了摇头。
见云微雨长时间不回应自己，云婉婉有些不满，道：“姐姐，你刚才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闻言，云微雨才回过神来。
她望向云婉婉，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我在听。婉婉，以后师尊不在了，我可以教你修行。只要你勤加修炼，一定会进步的。”
云婉婉转着手中的归梦剑，随口答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云微雨见她态度敷衍，本想再劝劝她，又想起两人的关系才刚刚缓和，现在继续说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还是等以后再寻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婉婉好好谈谈修行的事情吧。
云微雨微微眯起了眼，抬头看了看天。
此时日头渐烈，晒得人有些难受。
她道：“婉婉，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快些吧。争取在午时之前赶回到金陵城内。父亲和母亲，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云婉婉点头，笑道：“好的，我现在还真是有些饿了。”
说罢，二人加快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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