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桃娘子看着倒在桌上的乌司奴，不禁笑了几声。
“天底下的男子如都像姑娘你一样知礼法，也就不会有青楼这样的地方了。”
就是乌司奴仰头喝酒的瞬间，桃娘子察觉出坐在自己面前的也是一位姑娘。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乌司奴眼里没有生机，又或者是经受了太多苦难以至于生机被埋没了。
桃娘子扶着乌司奴上了床，看着乌司奴沉睡的样子，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地方，能走出和自己一样“已死却未死”的人。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从窗户里翻了出去，消失在浓浓夜色和大雨之中。
夜色淡去，雨却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乌司奴睁开眼时，就看到桃娘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睡意和酒意瞬间清醒，赶紧从床上翻起来。
“我没耍酒疯吧桃姑娘？”
虽然从床上翻起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头疼了，但是乌司奴还是忍着头疼问道。
“那倒是没有，只是这位公子，小店房间不多，每间房都有不同的姑娘伺候所以有不同的标价。而你睡了小店最贵的姑娘的房，加上昨天在大堂的吃食，总共是十两银子。”桃姑娘伸出手来，要钱。
当然，桃娘子凌晨回来时就摸过了，小姑娘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有二钱。
“十两银子？我又不是在皇上的大殿里睡了一夜怎么就十两银子了？你知不知道十两银子有多少？那都够宫里一个上奴一年的牙祭了。”乌司奴忽然意识到自己态度有问题。
“桃娘子，您坐。小的一时有些激动您多包涵。十两银子确实太贵了，您看看我一个穷酸小子哪来那么多钱。再说，我真的就只是和衣在这儿睡了一夜，什么都没干，您行行好，那个，便宜点吧。”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乌司奴十岁以后说话最多的一次。
“公子，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您可是进了桃金娘的房间，还在桃金娘的房间里睡了一夜。这要是换成别的公子，便是倾家荡产也是愿意的。我才要了您十两银子，您还和我讨价还价，这让我桃金娘以后还怎么做人呢？”桃娘子眨巴眨巴眼睛，刚才还露着狡黠的眼神，这会儿就泪汪汪了。
桃、桃金娘？
就是那个在浒城的大街小巷就久仰大名的桃金娘？那个大皇子还是二皇子求都求不得的桃金娘？那个连皇后的生辰都敢不去的桃金娘？那个泽国第一花魁？
桃娘子就是桃金娘？
对哦，一直叫桃娘子、桃姑娘，怎么就没想到桃娘子就是桃金娘呢？
乌司奴咽了口唾沫，头也不疼了，好像心也不跳了。
看乌司奴愣在原地，桃金娘给了乌司奴一个台阶。
“既然公子你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钱，不如就留下来在我这小店里帮帮忙，打扫打扫桌椅、刷刷盘子，和我这儿的小厮一样拿工钱，再拿工钱补吧？”
这显然是个圈套，还是个不得不跳的。
“好。”
乌司奴两眼发黑。从陆路过来时刚在钱庄提了一笔巨款，但为了顺利过山路，钱全都给了山匪，现在要是再去拿一笔钱，必然会惊动桑皇。如此想来，也只能按照桃金娘说的方法来了。
“拿着这套衣服，去后面换上。”
原来桃金娘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拿了一套衣服。并且显然一开始就准备好了。
奸商！
乌司奴接过衣服，却发现这衣服不对：“为、为什么是女装？你、你拿错了吧姑娘。”
乌司奴还试图狡辩。
“姑娘就该穿姑娘穿的衣服，哪里错了？”桃金娘今日说话的语气，与昨夜那个妩媚的桃娘子简直判若两人。
乌司奴脸一红，原来早就被发现了。
乌司奴拿着衣服到后面，却发现早就有泡好的洗澡水，还冒着热气。
洗完澡换好衣服的乌司奴，完全变了个模样，一来到了泽国为掩人耳目故意把脸抹的很黑，二来确实很久没有洗澡了。
桃金娘绕着乌司奴转了三圈，十分惊讶，虽然刚才乌司奴睡着时就观察了她的骨相，是个美人胚子，没想到这么美。
“早知道你长得如此标致，刚才就应该说让你留下来当娘子的。”
“桃姑娘，做人要讲信用。”
“那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我吧，让你去收拾桌椅板凳，我还真是舍不得呢。”
“那你该给的工钱可不能少。”
“看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这我可说不准。”
“你不是泽人吧？”
乌司奴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看你不说话便是真的了。是桑人吗？”
“是。”
乌司奴忽然觉得，没有对她隐瞒的必要。
“没事儿，不管你是哪国人，都得还我十两银子。”桃金娘看得出乌司奴有事不能说，也没有深究。“另外，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哦，我叫乌司。”
“好，我知道了。那你在那边坐会儿吧，我困了，要睡会儿。”桃金娘边说边躺了下去，侧身背向乌司奴。
“好。”
乌司奴蹑手蹑脚的坐到桌子旁边。
像以前伺候桑雅公主那样，一动不动，无声呼吸。
桃金娘小憩其实也不需要很长时间，但为了测试乌司奴，刻意又多躺了半个时辰，但桃金娘感受得到，自己躺了这许久，也不见乌司奴动一下，这就好玩了。
能练到这个地步的人，可不一般呢。
其实乌司奴也在小憩，伺候桑雅时间久了，早就学会了利用各种空闲时间休息，现在别说坐着了，就是站着，也能睡。
“让你穿成这样跟着我出门，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还是换回你原来的衣服吧。”桃金娘早就醒了，却见乌司奴还闭着眼睛，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乌司奴闻声睁开眼睛，为桃金娘的决定松了一口气。
桃金娘点上灯，用红色的灯罩罩住火光。
“桃娘子，现在是白天，不用点灯了吧。”乌司奴好奇的问。
“灯又不是只能晚上点，红色代表我醒了，要吃东西。”桃金娘十分耐心的解释，“不点灯代表我不在或者不想有人打扰，绿色代表我需要有人来我房间听吩咐。”
花魁就是花魁，也是懒出新花样了。
乌司奴点点头表示了解。
“桃娘子，今日想吃点什么？”屋外是昨日那个领着乌司奴上来的小娘子的声音。
“去东市那家桑人开的店瞧瞧，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买便是。”桃金娘吩咐道。
“东市？娘子不是吃不惯桑人的东西吗？”门外的小娘子十分不解的问道。
乌司奴看了一眼桃金娘，知道这一顿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你尽管买便是，不用问那么多。”桃金娘语气十分和善，语义却不容反驳。
听声音，门外的小娘子应是下楼了。
“其实我都行的。”乌司奴唯唯诺诺的说道。
“以前去过桑国，发现桑泽两国的饮食大有差异，我想你应是吃不惯泽国饭菜的。”桃金娘看着乌司奴，那直达乌司奴心底的笑容，让泽国的天气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桃金娘从靠墙一人半高的柜子里取出两把琵琶，都试了试音色，又想了想，“乌司，你说应皇子的邀参宴，拿哪一把琵琶好呢？”
乌司奴看了看两把琵琶，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是两把一模一样的琵琶。
“桃娘子喜欢哪个就拿哪个吧。”
桃金娘笑了，本来也就是两把一样的，不过是试探一下乌司奴是否有什么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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