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谁能定论
皇宫中安排妥当之后，池荣嫣和谢玄墨回到宅院后也做了一些掩人耳目的布置。等到次日天亮之前，池荣嫣和谢玄墨带着木箐箐和玉绵已经在路上了。
鸿羽老将军的私宅只在京城附近的祀河县上。
大胤大片领土都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故而崇尚水神。祀河县便是顾名思义，专供皇室祭祀雨神之地。因此，此处设了皇室行宫，位高权重的大臣也多有在此处购置私宅的，鸿羽藏身此处也不意外。
玉绵浅眠过后，正是精力充沛，他趴在床边上望着外边不断后退的景色，满是欢喜。他这短短十数年的年岁里，除却皇宫一尘不变的富丽堂皇便是血色浸染的烽火狼烟，还从未如此惬意的欣赏过京城外的风景。
“喜欢吗？”池荣嫣问道。
玉绵点了点头：“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瞧着这些景色。”
“你回京时不曾瞧过嘛？”
“那时我和母妃得到你们的传信，日夜赶路才在宫宴之前回了京，如何得空欣赏这样的美景？”
“也是。”
池荣嫣透着被玉绵撩起的帘子，恰是能瞧见窗外略蔫枯的枝干。
天道运行，万物便是毁灭和新生不断循环。这枯木逢春之时必当重新抽条，只是不知道大胤是否也能如这枯木。
“再休息会儿，祀河县快到了。”谢玄墨将池荣嫣放在膝上的手攥紧，将人拉到自己怀中，轻声哄到。
“好。”池荣嫣顺着他的力道枕在他肩上。
管他呢，他们全力以赴奔向的彼方，才不会因为未知的未来而生出半分犹豫。
他们夫妻二人相枕小憩，木箐箐和玉绵却是心中思绪万千。
“就是你妄图行刺我小婶婶是吗？”玉绵端起了太子的架子，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看着木箐箐。
早在刚见面的时候，他就瞧着面前这个总耷拉着脑袋的女子分外不顺眼，要不是池姐姐曾说过，此人还有极大的作用，他早就将她丢下马车了。
“是。”木箐箐仍旧低垂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哼，也就我小婶婶心善，还留你一命。”
木箐箐听到这话时，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玉绵的眸子里闪着些水光：“我自知罪不可恕，可念及王妃心地善良，愿尽此身微薄之力效忠于王妃。”
玉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中想着：坏事都做尽了，还要把好话说尽，可真是心思叵测呢。
这话题无法进行下去，他便重又将注意力放到窗外。
“父皇曾同我说过，鸿家满门忠烈。鸿羽老将军那一辈本是兄弟姊妹五人，恰逢了西北蛮夷来犯，边境之地岌岌可危。鸿羽的父兄主动请缨，前往边疆为大胤镇守国门。那一战便是数年，西北蛮夷被拒于边境外千里，鸿氏一族回京领赏时却只有鸿羽一人。”
“父皇说，他是家中老幺，他的父兄和姐姐们都战死沙场，只留了他一人。而他也不负父兄寄予的厚望，独自一人撑起了西北的防线。父兄感念他为大胤的贡献，同时也忌惮他手中兵权。鸿羽老将军心中知晓，便常年驻守边疆，从不近京城半步。”
“他如今回京还是受了父王应召，这样的人，我如何能信他会心怀不轨呢？可我这心中却总想着，他就是要反了，就是……”
玉绵自言自语着，声音哽咽起来。
池荣嫣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玉绵，你所知的鸿羽是从皇上口中得知的，你可曾亲眼见过这位老将军。”
“曾有幸见过一面。”玉绵回过头，似是回忆着，“池姐姐可记得你们自北境回京之后办了一场宫宴？那时你们给鸿府递过帖子，鸿羽老将军也应邀出席了。”
池荣嫣仔细回想了一番，谢玄墨说每次宫宴这鸿羽将军都在名帖上的，那么应当是有他，可那日她只留意着池梦儿，并未注意其他人。
“那日鸿羽老将军就坐在左相下首，全程都自顾自地欣赏歌舞。”玉绵见池荣嫣一直皱着眉，便出声提醒道。
“还真没印象了。”
玉绵轻叹一声：“鸿羽老将军生得端正，年逾花甲可仍旧一身威严之气内敛，只坐在那便让人望而生畏。那样的人，怎么像是做得出不逆之举的呢？”
池荣嫣闻言，轻笑道：“玉绵，貌由心生不假，可这人心隔肚皮，你也莫要忘了越是漂亮的生物它身上的毒也越重。”
玉绵心中一凌，忙道：“玉绵受教了。”
此后一路无言，直到进了祀河县的城门，池荣嫣才在一片檀香之中醒来。
“此处香火之气为何如此之重？”
“祀河县专供皇家祭祀，此地也因为盛产檀香而富饶。你若是不喜欢这气味，先以这面纱遮着些，我稍后寻些掩盖气味的香囊来。”谢玄墨从袖中拿出一沓包裹严实的油皮纸。
“这香气暂且无碍。”池荣嫣摇摇头，心中却念着新的商机。
他们本就是扮作寻常商旅，如今这满城皆是檀香，倒是给了她机会。
“先去盘一间铺子下来吧，再找些人手，这样致富的好机会切不能浪费了。”
看着陡然精神起来的池荣嫣，谢玄墨轻笑出声，招了招手让跟在马车边上的侍卫照做去。
而另一边，本端坐在正厅中，看着外边乱作一团的庭院悠然饮酒的鸿羽忽然皱了眉。
“乌鸦还没传来消息么？”
“是的。”
“不用等了，这么许久必然是失败了。我倒是低估了谢玄墨那小儿……”鸿羽将酒盏放下，身子顺势依靠到后边的椅背上，“如今这皇室中，恐怕也就他一人还有些能力了。”
鸿鸮站在一旁，眸中晦涩。“父亲大人，您自回京之后就开始筹谋此事。您可想过若是不能得手，此生也就毁于一旦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鸿鸮斟酌了下措辞，而后道，“您本可以流芳百世的，何必如此呢？”
鸿羽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天下之事，谁都不能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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