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进来吧
“此事凶险，你若是想要拒绝我也能理解的。”池荣嫣敛下眸子，是她思虑不周了，鸿羽这样多疑的性子，此后出入府邸的人恐怕都会缀着尾巴。
肖鑫摇了摇头：“先生此言折煞于我了，我既受教于先生门下，也曾多受先生庇佑，理应回报先生的。”
他说的庇佑池荣嫣还当真不清楚，但逢春馆和逢春学院中将近千人，又多是江湖人士。他们或是真心求学，或是借着逢春馆的势力躲避仇家，池荣嫣一向不多过问。
“多谢。”池荣嫣想着肖鑫微微俯身，“鸿羽手段狠辣，你出去后到晾青坊临近的成衣铺子上，只凭着逢春馆的木牌子，自然会有人将城中近日的消息都告知于你。”
“是。”去买两件衣裳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什么，就算行程全都上报了，鸿羽也没法子为难到他。肖鑫又一次对面前这位看上去柔弱无骨的女先生生出些敬畏。
再有一日，便是将军夫人的寿宴。因为鸿羽回京之后一直闭门谢客，外边传他和夫人相敬如宾，但其实也不过除却府中三餐外见都不得一见，这宴席便也一切从简。
肖鑫外出的时机恰到好处，回府后便借由寿宴，将消息传给了池荣嫣。
“鸮儿今日面色不是甚好，莫不是还在生为父的气？”鸿羽是这数十年来头一次出现在自己夫人寿辰的家宴上，却是滴酒未进，只试探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鸿鸮起身行礼，而后道：“儿子不敢。只是那日父亲到我院中后……儿子着实受了些惊吓，到现在都有些寝食难安，这才形容憔悴了些。”
鸿羽的夫人穆氏本也非寻常人家出身，有言道“大胤之内，鸿佑西北，池穆东西”，这穆便指的是大将军夫人的母族。
穆夫人年轻时也是一代不让须眉的巾帼，嫁与鸿羽之后便收敛了心性。可她和鸿羽之间并无夫妻之情，又最是爱护自己这儿子，听到父子二人的对话，骤然沉下面色：“鸮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此事儿子说不得。”鸿鸮垂下头，低声道。
穆夫人冷哼一声，转向身边的鸿羽问道：“将军，鸮儿不能说，不妨您说来听听？”
“夫人今日寿辰，怎动怒了？”鸿羽看着重又露出锋芒的女子，心跳微微加速。他年少初见时就对面前这女子倾心，他不是没见过寻常女子的扭捏作态，也知道自家姊妹们的凛然之气，却还是头一遭见到将两者都结合到一处的妙人儿。
只是，他如愿以偿与这年少时的悸动相拥后，忽然发觉自己得到的不过一具空壳，便将这如同设定好章程的木偶般的金贵人儿奉起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事关我儿，你要我如何不懂怒？”穆夫人当下回道。
鸿羽看了眼保持沉默的鸿鸮，笑道：“也并非什么大事，鸮儿年过弱冠，院中却一直没个十分左右的红颜。我本以为他是没那等心思，却没料前日被一风尘女子蛊惑了心智。我也是气急，当即让人将那女子处理了。只不过夫人也知道，我们这些大老粗，素来没个细心的，这不是没处理好，让鸮儿受了惊吓么？”
穆夫人扬声问道：“是吗？”
鸿羽和鸿鸮都未接话。
穆夫人便继续道：“鸮儿，你父亲此举不错。你既是当朝大将军之子，你父亲素来又是最宠你的，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只不过那勾结权贵，心思不正的风尘女子也是个可怜人，有人给了她这机会又没给她这命……”
鸿羽闻言，面色陡然变了。他如何没听出来，这是在指责他呢？
然而不等鸿羽为自己狡辩什么，就听见穆夫人继续道：“事已至此，你也不是从未见过沙场上马革裹尸的惨烈之象，就是心中有着情谊，一时间接受不了，也不能为此和你父亲闹僵了关系不是？”
“母亲教育的是。”鸿鸮应道。
“那此事就此接过，你还不快敬你父亲一杯？”
鸿鸮从善如流，拿起酒杯就向着鸿鸮道：“儿子敬父亲一杯，此前是儿子不懂事，还望父亲莫要怪罪。”
“哈哈哈，有什么怪不怪罪的？说起来为父也有错……”鸿羽笑着端起手边的杯盏，“来！”
父子二人皆是一饮而尽，八九分相似的眼眸中各有光彩。
穆夫人向着一旁的老嬷嬷招了招手，在她的搀扶下起了身：“我见你们父子二人也没了什么嫌隙，便也放心了。我呢，到底是上了年纪，这精力也不如从前，实在倦得很，就先去休息了。”
“好，夫人先去歇息吧。”鸿羽见她面上确实露出些疲态，便也起身虚扶了一下她的腰身，说话时似乎还带着些疼惜。
在下首的鸿鸮见二人如此，也只能放下酒盏，行礼道：“母亲辛苦了。”
穆夫人离开后，得到想要的答案的鸿羽也没继续留着，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鸿鸮转了身：“父亲慢走。”
等偌大的厅房中只剩了鸿鸮一人，他才坐下身，向着面前的美味佳肴发起进攻。这莫约是他十数年来，头一次吃相如此不雅。
也怪不得他，自昨日中毒之后，出去汤药他连一口水都没能喝进去，就只是为了尽早将体内余毒清理干净，好在今日面见鸿羽的时候不漏破绽。
待面前餐盘见底，鸿鸮才让蕲春去拿了装满糕点的食盒过来。
“公子，夫人等你许久了。”
老嬷嬷是穆夫人还未出阁之事就跟在她身边的，一直以来忠心不二，也最是了解穆夫人心思的。
鸿鸮做出一副卖乖的模样：“好嬷嬷，可知道母亲是为了何事？”
老嬷嬷看着鸿鸮长大，最是受不得他这般，退了几步低下头笑道：“这老奴当真不知，公子您自己进去不就明白了？”
“行吧……”鸿鸮撇撇嘴，心中分外委屈。
“鸮儿来了？”穆夫人从房中拉开了门，声音分外懒散，“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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