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你是谁？

206.你是谁？

        那个人身形高大，逆着走廊里的微弱光影站着，有些看不清面容，但是一刹那，夏恬希呼吸就静止了。

        即便看不清面容，她也认得出来，他是谁。

        她怎么会认不出来。

        夏恬希上来时淋过雨，分明一直没什么感觉，此时却好像从脚底板升起一阵雾气，蔓延上她的全身和心头，让她在大雾弥漫的其中茫然挣扎。

        她双腿动弹不得，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门口那人原先垂着头，似乎感觉到她在注视着自己，于是一点点抬起头来。

        一点，一点，他的眸子对上她的眸子。

        他的那双眸子漆黑无比，是难解的深意，冷冽，凌厉，深邃，却又有一瞬间的空洞和茫然，就好像，有几分无措一般……

        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逐渐恢复清明和沉稳。

        但是那一瞬间稍纵即逝的惘然却已经刻在了夏恬希的心头。

        她分明勒令自己不要再去想有关于盛君夜的一切事情，就连这三个字，也要离开她生命里的字典才好。

        可是控制不住自己。

        心中反复思量，他方才那一瞬间的眸光，到底意味着什么……

        也忍不住去想，为什么，他说他不记得她了……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站着，夏恬希身后是落地窗，是暴雨倾盆，是远处的万家灯火，唯有她单薄的身影立在那里，是飘摇不定的浮沉。

        她有些疲惫，闭了闭眼睛，让自己不要去想，就把这当作一场梦境。

        梦醒了，一切也就碎了，不再留恋，多好。

        夏恬希拖着沉重的双腿，浑身犹如灌了铅块，用凌乱的步伐从厅堂里离开——

        她和盛君夜擦肩而过的那一瞬。

        被身侧之人拽住了手腕，然后死死扣住。

        盛君夜视线落在她脸上，声音淡淡的：“你是谁？”

        我是谁——

        夏恬希这样咀嚼着这三个字，直到咀嚼成毫无味道毫无想法的三个字，她哭笑一下，竟然猜不出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也想不出盛君夜现在这副样子——到底是怎么了。装作不认识她吗？

        这很容易做到，她也完全可以如他的愿。

        夏恬希轻轻抽出手腕，试图离开。

        盛君夜在她身后，又问：“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很熟悉，而语气，却像中间横亘了一个世纪那样，令人感到陌生。

        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夏恬希怔了一秒，随即慌忙抬起头去看盛君夜，但是从他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认识自己的痕迹，那双眼眸里有的只是淡淡的迷茫和疑惑。

        盛君夜依然拽着她的手腕，不松开。

        夏恬希一颗心脏直直地沉入冰冷的湖水当中，她浑身冰凉，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该想什么，她茫然地站在那里，就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

        盛君夜自然察觉了眼前这个女孩子的不对劲，忍不住出声问：“你怎么了？”

        他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对方皮肤很白，眉眼很秀丽，分明不是让人很有记忆的长相，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宛如一块石头，抛进了盛君夜的心里，寂静的心里被这块闯进来的石头激起涟漪……

        这样的感觉，好些年了，从未有过。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莫名觉得，以前是不是见过她？

        夏恬希垂下头，手心里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来，假如说，盛君夜已经忘了自己，那么自己再次出现，有什么意义？

        不是一早就想过要彻底离开他的生活吗？

        这样，倒是刚刚好。

        夏恬希垂下头，嘴角露出一个苦涩而仓促的笑容，她低头就看见她和盛君夜的影子落在地上，纠缠在一起，但方向却是朝着两个方向的，就像并道而驰，却永远没有交汇线。

        “你不打算说话吗？”盛君夜再度开口，他很奇怪，他居然对眼前这个女孩子有着独特的耐心。

        再度抬起头时，夏恬希已经很好地收拾了自己的情绪。

        就像把一团糟的情绪狼吞虎咽塞进胃里，来不及消化，那一处依然很难受，让她想要呕吐，反胃——

        可她硬生生地抗住了，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尽管内心早已残骸四处，脸上却挂着寂静的神情，那双眼睛像是在看着盛君夜，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夏恬希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只是凑巧出现在这里。”

        她开口时，也许别人听不太出来，可她感觉喉咙里有一把生了锈的刀子在刮着她的声带，每发出一个字，那种疼痛就顺着喉咙刺进心脏。

        夏恬希竭力逼迫自己冷静，再冷静一点。

        她终于完美地骗到了自己，如果足够镇定的话，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她和盛君夜如今只是短暂地交汇一下，终将再次分道扬镳。

        而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样难受呢？

        夏恬希恰到好处，而又生分地递上自己花店的名片：“这是我经营的花店，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照顾现场花朵。”

        盛君夜两根手指头夹过那张名片，扫了一眼。

        有些简陋的名片，没有太多装饰物，只是白底黑字。

        上面写了地址和电话，不知道为什么，盛君夜扫了一眼，就下意识地将那个地址和电话都记在了心里——连他也说不出到底是着了什么魔。

        夏恬希僵硬地站在那里，微微垂着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

        灯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令她眼睛里有细细碎碎的微光，很黯淡，令人生出一种幻觉，好像那暗淡的光芒曾经亮过一样，并且止不住去想，曾经亮起来的时候过，该有多美丽……

        盛君夜微微蹙了蹙眉，他自然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不自然，还有竭力装出来的镇定。

        莫非是害怕自己？

        盛君夜为这个认知感到有些好笑。

        他视线一直落在夏恬希身上，终于在对方有些抗拒地想要将手腕抽离他的禁锢时，开口了：“所以你之前来盛氏找我，也是凑巧？”

        夏恬希这才微微一惊——

        那天她并没有当面见到盛君夜，他竟然知道，她是特意过去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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