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山

当年连灭两门惨案闹得沸沸扬扬，然而霜夫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铁家堡属于江湖组织，因此也是清野司来查的案。但当时武林盟和魔教冲突不断，多起纷争，导致人手不足。加之没有任何线索，亦无苦主前来闹事，慢慢就淡忘了。

        谁能想到那位霜夫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一直盘旋未走，还占山为王做起山贼来。这紫峰山景色秀丽，却稍显偏僻，因此这么多年未曾暴露。

        近些年清野司稍微闲了一些，恰好查到一些消息，因此裴霁潜入紫峰山查探此事。

        当然还有一个不足为人道的心思。武林盟中属谢怀笙和裴霁最是年轻有为，而谢怀笙眼看就要升至掌令，裴霁不免有些坐不住，四处翻看旧案，想坐几件事出来，找些存在感。

        沈容想了想，六年前她刚从苍穹顶逃出来，那段时间听羽青江说教内确实事务繁多。段朝崖大概情绪不好，四处寻衅滋事，期间灭了中原武林不少门派，直到一两年后才渐渐消停。

        “我那日听严天胜说，那铁宝山要害她，还是严天胜报的信，这其间怕是多有曲折。”她忍不住问道。

        “确实如此。”裴霁道：“我们已经审问过严天胜，这位霜夫人原是青楼女子，因美貌聪慧被铁宝山赎身娶回家，进铁家堡已有五六年的光景，一直深受宠爱。铁宝山甚至亲手教她武功，意欲将她扶为正妻。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那位霜夫人意外伤了容颜。色衰而爱驰，铁宝山心思转变，娶了她人为正妻。霜夫人武艺高强，颇得人心，铁宝山恐其生事，抑或是新夫人枕边蜜语，渐渐对她动了杀心。不料被霜夫人发现，先下手为强，灭了铁家堡满门。”

        沈容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儿，“五六年的感情，只因容貌有损便爱意全无，甚至想取其性命这铁宝山也算不上无辜，只是可惜他家里人了。”

        裴霁笑了笑，“世人大多如此，长情姑娘钟意于沈焕兄弟，难道不也是被沈兄弟绝代风姿所折服？”

        这……都是什么大实话。

        “若我无意于他自是另说，但若彼此已心意相属，断不会因这等身外之事而断了情分。”沈容想了想答道，但心底却想到其他的事。

        她对沈焕有意，便直抒心意。此时听裴霁一言，心下若有所思。难怪他若即若离，难道是因我容貌半毁之故，我竟从未想过这些。

        沈焕抬头看了一眼，见她玉颈微垂，神色竟显凝重。当下轻道了一句，“不必多想，并非人人如此。”

        几人里面多数在沉默，主要也就沈容裴霁两人细谈。得知裴霁还要留在山上继续寻宝，沈容表示伤好便走。夜已深沉，裴霁便先叫人将姚元琮和小荳送回去。

        自己和周明光送了双沈二人出去，路上闲聊“沈焕兄弟应是在平武郡吧！令兄谢令使几次三番同我提起你，你我同在平武，这许多年竟是从未遇见过。谁曾想今日在此相遇，缘分二字，真是妙不可言。”

        沈焕淡淡道：“谢大哥当年有恩与我，还劳他如此挂怀，实在罪过。烦请裴令使日后替沈焕转告谢大哥，沈焕一切安好，请他不必挂心。”

        裴霁微怔。谢怀笙在江湖何等身份，多少人想和他攀亲带故求都求不来，听这青年意思竟还不想与他牵扯，令人意外。”

        沈容问：“这谢大哥是谁？”

        沈焕看了她一眼，还未回答，身旁裴霁已笑道：“自然是太平院令使谢怀笙。”

        “谢怀笙！”沈容惊了一下，看向沈焕，“谢怀笙是你大哥？”她又看了看裴霁，“所以你和谢怀笙关系很好咯？”

        裴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其实也就是个普通同僚的关系。他心里甚至还有点竞争对手的意思，但谢怀笙怎么想他就不知道了。因他府邸在平武郡，谢怀笙才托他留意照顾，年节时你来我往送过些东西，其实真不熟。

        “自然……不错。”实话实说已经不是他这个年纪会做的事了。

        “哦……”沈容这一声哦的意味深长。

        几人相互作别，各自回去。

        沈容又在山上住了几日。自那日后，沈焕再也不给她包扎伤口了。她脸皮再厚也是女子，也不好怎么样，只能作罢。

        她一直以为躲在穆紫鹰院里那几日是沈焕从厨房取的吃食，结果开开心心的去问裴霁从哪带来的大厨，瞬间傻眼了。

        哪有什么大厨，裴霁他们都吃够了山上的饭菜。要不是事情未了，早跑下山了。沈容这才得知，那时饭菜皆是沈焕亲手所做，可现在沈焕再也不做了。

        非但如此，沈焕还从紫辰院搬了出去，这可叫沈容好一顿气。

        “说到做饭，明光母亲的手艺可是一绝，若是长情姑娘日后有空，可以去品尝一二，决计叫你流连忘返。”裴霁见她吃的索然无味，热心建议。

        “还是不要。”周明光拒绝，“本来小敏就对我颇多不满，若是我带其他女子回去，她岂不是再不肯理我。”

        裴霁“……”难怪聂敏不理他。

        周明光从那日相见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开始沈容以为他是彼此对立才那般神色，谁知他对裴霁也是一样的苦瓜脸，好像老婆跑了一样。

        最后听裴霁一说，果然是跑了老婆。

        这周明光说他不幸吧，他可比世上大多人好了去了，说他幸吧，说起来也挺丧的。

        他出身名门，却母亲早亡；有了后母，却十分疼他；娶得娇妻，却时常吵架，这不娇妻一气之下就跑了。

        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是那位后母所生，今年才十三岁。生的和他后母一般花容月貌，可惜出生便患有恶疾，年寿不永，如今也只能勉强吊着性命，不知何日就会归西。

        “今日山下过节，铁定热闹的狠，大家要不要一起下山转转。”说是一起，也就裴霁沈容周明光三人在这。

        沈焕鲜少与他们同桌吃饭。姚元琮也时常独处室内，小荳日日和姚元琮一起，便也不怎么出来。

        周明光情绪低沉，人又不傻，“今天是乞巧节，小敏不在，我怎么可能出去。若被她知道了，又得好久不肯理我。”

        裴霁尴尬的笑了笑，“什么节日不重要，出去放松一下，你下山去，学学别的男子是如何哄女子，早日将你夫人接回来。”

        “那等油腔滑调之言，虚情假意之事，我可不学。”周明光果断拒绝。

        裴霁：“……”活该你老婆跑了。

        “长情姑娘倒是可以和沈焕公子一同去游玩一番，从前我与夫人一起出去玩，都挺开心的。”周明光认真建议。

        “你说的对啊！”沈容喜欢凑热闹，对这个一本正经的青年报以感谢，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是我不知道他怎么了，这两天总是不理我。从前只是不说话，现在人我也不怎么见得到他。”

        “许是害羞了吧！”周明光帮她分析。

        裴霁被冷在一旁，摸了摸脖子，忽地发现沈容脖子上也有一道细伤，免不了开口询问。

        沈容脖颈伤口已经愈合，因此穿的只是普通衣衫。她看了看对面两人，裴霁的明显严重一些，周明光的淡淡一条痕迹，不由叹了口气，这沈焕下手专爱割喉。

        便大概说了一下，周明光听她说到惊险处，脖子忽地一凉。而裴霁却是若有所思，若是沈焕真有心偷袭，决计不该失手。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你们真不是旧相识？”

        吃完午饭，沈容裴霁两人约好，她便去找沈焕了。可是她转了一圈，问了一遍，谁都没见着，后腰都开始疼了，只能作罢。

        周明光不愿意去，姚元琮也不愿意去，小荳似乎想去，但看姚元琮没去便也没去。当然，他俩就算要去，沈容也不会和他们同行，于是最后只有沈容和裴霁两人去了。

        沈焕傍晚回来时遇见周明光，只见他有些惊讶，“你没和长情姑娘下山吗？”

        “她下山了？”沈焕一怔，“她伤还没好下山做什么”

        “今日乞巧节，她不是说约你下山同游吗？刚刚裴霁才走，我以为你们一起去的。”周明光道。他这个好友裴霁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热情……且多情了些，尤其是对漂亮的姑娘，一见面几乎就走不动路。

        但是通常和人家在一起不到半年，便要分道扬镳。好在他家家底丰厚，对人家姑娘们也都大方，这些年招惹一堆桃花还没被人砍死。

        眼瞧着他对那位沈姑娘又起了一些不该起的心思，可人家已心有所属，他居然还横插一脚，当真是不要脸皮。

        “你还是一起去吧！”他发自肺腑的劝了沈焕一句，“我这个朋友……你大概不是很了解，总之你还是赶紧追过去吧，不然你和沈长情的喜酒怕是喝不到了。”毕竟朋友一场，周明光也不好贬他太狠，只能言尽于此。

        沈焕光长相俊美又有何用，殊不知裴霁经验之丰富，花样之繁多令人叹为观止。不知道他要对沈长情使出哪种手段来挖墙脚。

        沈焕一时未语。

        他对裴霁确实并不了解。

        他以为最了解的人，现在都完全不了解了。他也没想过再去了解任何人。

        但他却想起那天晚上，裴霁留下他和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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