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坦白
第二日早,沈焕起身梳洗完毕。见沈容还睡着,一半脸埋在被窝里,露出雪白的另一半脸蛋,透出淡淡红晕,美梦正酣,丝毫不像久病缠身的样子。
他忧心之余,又存了一丝侥幸,但愿这是那羽大夫唬人的瞎话罢。
他喊了几声,沈容赖在床上不肯起,被他直接拖了起来,穿好衣服,推去洗漱了。
几人来到一处吃早饭,沈容没睡好觉,一脸不悦,沈焕心里有事低沉着脸。羽青江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趁着沈焕去给她盛饭的间隙,悄悄问她,“你们吵架了?”语气里满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迟青渡摆菜盘的手立刻抖了一下,人家两口子要真是吵架,可是少不了自己嚼的舌根。虽说他也是为了沈焕好,但毕竟在一个丈夫面前说人家妻子那样的坏话,实在是不太厚道。
于是他竖着耳朵,盘旋在桌子周围不走。
“嗯。”沈容打了个呵欠,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根本没在意他说什么。昨天自己作死被沈焕折腾到半夜,一大早又被他毫不留情的拉起来,真是欲哭无泪。
羽青江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肯定是昨天迟青渡透露给沈焕的话起作用了。他往沈容身边凑了凑,手臂揽在她的椅背上,“要我说还是早些断了的好,有我照顾你还不够?”
眼瞥见沈焕过来,他凑的沈容更近一些,看着沈焕将粥碗放到沈容面前,十分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沈公子真是细心体贴,容容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这段时间有你照顾,我真是再放心不过了,难怪她一直跟我说,这些年遇到的人里面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沈容眉头皱了皱,不明所以的瞥了他一眼。但他向来废话多,平常说话也是随意惯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接过粥碗吃起饭来。
沈焕则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迟青渡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无动于衷,实则耳朵灵敏的连根针掉下来都清晰可闻。
可惜沈焕没接话,倒叫羽青江自讨了个没趣。
吃完饭,羽青江毫不避嫌的拉着沈容就走,被沈焕拦了下来。
“昨日听内子说了羽大夫的诊治结果,对内子病情似乎并无良策。若羽大夫当真能代药师谷下此决断,我夫妇二人便不必再留于此,自当另寻他法。”
愣了一会儿,沈容最先反应过来,“嗯,对。”
羽青江有些不可置信,先看看沈焕,又看看沈容,“你都告诉他了?”
“嗯。”女子点点头。
倒是迟青渡不明就里,羽青江不让他插手沈容的病情,他以为是因为羽青江成竹在胸不需要协助,怎么听这意思沈容病情倒是不简单。
“你都知道也不介意?”羽青江目光又移到沈焕身上,还是那副震惊的模样,“连一点犹豫也没有吗,你不需要考虑一段时间?我建议你最好冷静一下,要不你先离开个十天半月的好好考虑考虑!”
“羽大夫只需告知内子病情可还有办法?”沈焕神色如常。
“有那么严重吗,阿江,沈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迟青渡忍不住问道。
“她……”羽青江一时哑口。
反倒是一直不在状态的沈容此时思绪回归,皱起眉头捶了他一拳,“对了,你在沈焕面前瞎编我什么了?”
羽青江脸刷地红了,背后说人坏话被当面拆穿实在尴尬。没想到沈焕倒也真敢去质问她,没想到沈容被人这样质疑居然也没发脾气。
“所以阿江,沈姑娘的事难道是你瞎编的?”迟青渡只觉得椅子上长了刺针一般,越来越坐不住。
沈焕漠然的看了迟青渡一眼,导致他心虚的更厉害了,见羽青江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半天说不出话。只好讪笑道,“要不然我来帮沈夫人看看?”
谁知还没动身,羽青江立刻出声制止,“不可以!”见三人神色各异看着他,他勉强一笑,“师兄又不是不知道谷里的规矩,难道要抢我的病人吗?”
“你这话说的,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回事?”沈容看着羽青江的脸色,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快说!”
两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来到了崧蓝院的诊室。
羽青江神色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沉静,他几番张口,又咽了下去,如此反复。沈容再按捺不住,一脚踢在他坐的八仙椅上,将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他一腔愧疚散了一半。
“再不说下一脚就踢你头上。”
甚好,另一半愧疚也烟消云散。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拍拍衣衫,扶起椅子正襟端坐,语气愤愤,视死如归,“十年前,岐山医会上研制出了一种药。”
“嗯。”沈容见他看过来,颇为捧场的嗯了一声。
“这种药本身没有任何毒素,而且当时服进去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大约半年之后,药力才会慢慢渗入血液。这时,服药之人一但长时间觉得心情愉悦欢畅,这些药物就会转化成毒素从血液里向心脏堆积,服药之人就会开始有胸闷胸痛之感。”
沈容想了想,确实如此,她胸口开始疼的时候,正是准备留在碧水镇和沈焕成亲之时。只是段朝崖突然出现,她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倒是消停了一些。
好在沈焕一直陪着她,她慢慢又放下心结。后来莫名其妙疼的厉害,又查不出什么问题。她不知何故心里总有些不安,更是一刻也不想跟沈焕分开,知道他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便拉着他草草拜堂,好名正言顺日夜同他一起,谁知那晚竟疼的受不住晕了过去。
羽青江看着她,语气缓和了些,“这些毒素一但全部堆积到心脏,中毒之人必死无疑。”
他顿了顿,从桌案医箱里取出针囊,将沈容右手衣袖挽起,动作流利的在她手腕上连下数针,片刻,雪白的皓腕上慢慢浮出一道黑线。
羽青江从她右手中指指尖中冲穴开始捏起。沈容微微蹙眉,他的指尖仿佛带了刺,比刚刚下针还令人不舒服。一路过劳宫,大陵,一直到肘弯的曲泽。
然而奇怪的是,那条黑线宛如活过来一样,像一条黑色的线虫,慢慢蠕动向上延伸,最后停在离肘弯不到一指宽处,不在动弹。
“一旦这条黑线走到曲泽穴位处,就说明毒素已经全部被心脏吸收,届时你会时时刻刻受噬心之苦,直到死亡。通常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三个月……最多也就半年。”
沈容好半天觉得不太理解这个事,要不是看羽青江的表情过于正经,她铁定觉得这又是他坑人的鬼话了。
“你也别太担心,我一直在想办法,也许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他本来想先让沈容先跟沈焕分开,最好再闹些矛盾那就更好了。只要她情绪低落,毒素不会异动,他就还有时间来研制解决办法。
“我不太明白……”沈容喃喃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药?想要一个人的性命有那么多方法,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人呢?”
羽青江转过头,脸色微不可见的泛白,他低声道,“这种药一开始是为治病研究的,只是后来发现他能转化成毒素,就没再……”
“本来只算是个折磨人的法子,因为一但毒发,便时常受疼痛困扰,心情再也无法轻松,毒素便很难继续堆积。只是你当初在刑堂受刑时,我为了帮你减轻痛楚,给你吃了太多药物,导致你的一些神经损伤,对疼痛的感知过于迟钝,所以才……”
沈容看着自己露出的半截手臂,怔然不语。屋里烧了炭火,然而她还是觉得冷,寒意从裸露的手臂向上攀爬,几乎渗进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又想起当年被困在寒风冰谷的日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浑身一颤,清醒过来。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跟我说呢?”沈容将袖子一层层放下去,看不到那条让她堵心的黑线,人似乎也轻松一些。
“我……”羽青江说不出口。
“难道还怕我接受不了吗?”沈容倒是颇为善解人意的替他回答。
“也不至于,”羽青江小心翼翼开口,“你暂时和沈焕分开一段时间,我说了我会想办法的。”
“不行。”沈容断然拒绝。越是如此,她越不想一个人承受这些,有沈焕陪着她,哪怕受些苦楚她也甘愿。
倘若此生都只能孤零零的过着不快乐的日子,那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暂时,只是暂时!”羽青江连忙劝住她,“我不是还在想办法吗!你总得给我一些时间不是吗!”
沈容皱着眉头瞧着他,指尖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一些时间是多久?你早就知道我中了这莫名其妙的毒吧,要是有办法早想出来了不是吗?”
羽青江眼皮抖了一下,说不出话。
“这世上精通岐黄之术的也不仅仅是你们药师谷,我和沈焕还可以去杏林堂,还可以去冥王……”
“去哪里都没用!”羽青江打断她的话,“这种并非原药材自带的毒素,几乎是无解的!”说完他又后悔了,有些心虚的看着沈容。
“无解?”沈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那你还说这么多做什么?”
“我……”羽青江恨自己口无遮拦。
“说!”沈容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我就想着先让你们分开,反正认识的时间也不久,分开久了感情自然就淡了,你自然也就不想那么多。”
“是谁给我下的毒?”她当年在苍穹顶虽然没少得罪人,但能想出这样阴损手段折磨她的,还真不知道是谁。左右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死前非得回去将那人大卸八块不可。
“是我下的毒。”
“段朝崖让你下的?”沈容有些惊讶,这倒不像他的作风。他杀人也好,折磨人也好,从不会这样偷摸着来。
“不是。”
“那是谁让你下的?”
“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的意思。”
沈容沉默了,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会儿。虽然不可置信,却也只能接受事实。只是心里一万个不明白,因此尽量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和震惊,还算冷静的开口,“我们有仇?”
那厢和她一样半天不说话,好久才沉沉答到,“……没有。”
“……为什么呢?”她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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