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相公，我想救她

床上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张脸才她的巴掌大，面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便是双唇都只有一点血色，干裂还起皮。
  她双眼紧闭，看不到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眸子，但就与她有那么些相似的容颜，眼睛定也差不了。
  在整个屋子里，处处皆是浓郁的药味，女孩躺着的床上更多。
  黎婂玥四下查看，然后，端起放在床尾的两盆开得正艳，散发着幽香的花给扔了出去。
  紧接着，上前将窗户给打开。
  她的速度很快，沐启烟都来不及反应，只感觉鼻尖一阵刺鼻的香，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响。
  刚要看看具体怎么回事，就见黎婂玥上前将窗户给打开了。
  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沐含烟脸色猛地一变，心里升起一丝不舒服来。
  但开口说话，她的态度依旧是客气的。
  “小芸的身体不好，窗户大开，风吹进来，她若是再染上风寒……”
  “之前给她看病的大夫就是让你们不了开窗户？”黎婂玥没等沐含烟说完，便出声将其打断。
  “大夫说，她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定然是不能再染风寒。”沐含烟说：“窗户开着，外面的风就会钻进屋，她……”
  “空气是需要流通的，你走近这间屋子什么感觉？是不是感觉很压抑？有没有觉得气味难闻？想不想立刻转身出去？”
  黎婂玥再一次打断沐含烟，毫不客气地问道。
  她一句比一句凌厉，沐含烟一时竟也愣住了，脑子里更是自然地回答黎婂玥的问话。
  “屋内的味道确实不好闻，很压抑，有时候很想转身出去。”
  想着，她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她又看向黎婂玥，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些。
  “墨夫人，我之前是完全做错了吗？现在怎么办？我家小芸还能有救吗？”
  每一个当母亲的人，只要是孩子不舒服了，她就会无比担忧。
  眼前的小姑娘才这么大一点，就饱受病痛的折磨了，身为母亲的沐含烟又怎么能好受？
  原本她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可现在，她有些自我怀疑了，万一孩子因她而出什么事，她也会活不下去。
  “我需要仔细地为她检查一下，才能确定她真正的情况。”黎婂玥如是道。
  她没有上一世那种仪器，只能凭她的个人经验来判定。
  好在，她上一世是在战地当医生，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极度缺乏各种仪器和药品的情况，也胆大凭借自己过硬的技术做了一个又一个高难度的手术。
  眼下这情况，就当是上一世在战地吧。
  她仔细地回忆着，看看上一世是不是有与眼下情况相似的。
  过往一幕幕就跟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不停地浮现。
  沐含烟在旁看着黎婂玥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家女儿，心里更是担忧，甚至有些说不出的恐惧。
  但是，她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黎婂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黎婂玥才从久远的记忆中想出了类似情况。
  接下来，就是要亲自确认了。
  黎婂玥站在床前，伸手在女孩身上检查起来。
  她的动作很前卫，作为一名医生，面对病人的时候，就已经顾不上男女，顾不上什么羞耻，毕竟，人命关天。
  对同性的女孩，黎婂玥更没有顾忌。
  沐含烟站在一旁，只见着黎婂玥在那不停地摸，秀眉顿时皱得死紧。
  原是不想打扰黎婂玥，可见着她不停地摸，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于是，她咬了咬牙，道：“墨夫人……”
  “舒夫人，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黎婂玥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对方一开口，她也没再迟疑。
  “你问。”沐含烟猛地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你女儿的身体，是不是最近两年才急转直下，在那之前，是不是吃过什么不易消化的食物，以及误吞了什么东西？”黎婂玥问得直接。
  沐含烟仔细地思索，片刻以后，才道：“是，但那不是都过去了吗？”
  “确实是过去很久了。”黎婂玥道：“但也正是因为那样，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什么？”沐含烟更懵了。
  黎婂玥继续道：“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你女儿的肚子里那异物还在，并且已经到达了一个对她很是危险的地方，如果不将那东西取出来，那么，她只能等死。”
  顿了顿：“至多不过五天。”
  沐含烟面色大  变，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眼泪更是瞬间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五天？怎么会才五天了？她才十三岁呀！都还没健康快乐地活过一天。”
  黎婂玥没有出声，她知道，现在，她并不适合说话，更不适合做什么。
  沐含烟哭得很伤心，隐忍又压抑，哪怕只是听着她的哭声，也让人跟着难受。
  一直站在门外的墨衍和舒青源自也听到了。
  墨衍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突然哭成这样？难道那个等待救治的小姑娘  出事了？

  舒青源更是脸色大变，什么都顾不得，推门而入。
  “娘，怎么了？是不是小芸她……”
  “你妹没死呢。”黎婂玥很是淡定道：“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你方才说可以救小芸对不对？”沐含烟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绝望的眼中忍不住期待。
  舒青源也看向黎婂玥，眼中满满的期待：“如果你可以救小芸的话，请你救她，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只要是我们尚书府可以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百分百。”黎婂玥将方才告诉沐含烟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然后，继续道：“你听懂了吧？我现在就是一个猜测，她本身就有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但被你们一起很好地将养着，她的身体虽说不上很好，但也不至于这几年病况越发糟糕，甚至到了现在这样等死的境地。”
  “如果放任，小芸只有五天可活了？”舒青源强迫自己冷静，然后，问黎婂玥：“如果按你的方法，将她肚子里不该存在的东西取出来后，她又能活多久？”
  “我不能百分百保证成功。”黎婂玥看着舒青源，郑重道：“若我猜测不错，我又成功将东西取出来，她还没有术后感染的话，后期再好好地调养一下身体，她至少还能活二十年。如果不试，她最多还有五天。但若尝试，一旦失败，我就只能保证她撑过今天。”
  话，说得相当明白了。
  接下来，就要看沐含烟和舒青源母子怎么选择了。
  母子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挣扎。
  这个决定，关乎最亲近的人生死，他们想要  让人活久一些，却又怕马上就要失去。
  太难了！
  “她还有五天的时间，你们可以好好地商议一下，做出决定后，再来黎府找我。”黎婂玥道：“不管是放在谁的身上，都会难以抉择。但是，你们最好不要超过后天。越晚，她的机会就越少了。”
  “好！”舒青源点头应下，并且真诚道谢：“谢谢！”
  “你们好好考虑吧，我和相公就先离开了。”黎婂玥点头应下这声谢，随即挽着墨衍的手臂往外走。
  “告辞！”墨衍礼貌道。
  沐含烟原是想留黎婂玥二人吃饭，但她现在着实没心情来招待，唯恐哪里做得不好而让黎婂玥生气。
  不过，她还是推了舒青源一下，舒青源心领神会，赶紧跟了上去：“我送你们。”
  他将墨衍和黎婂玥亲自送回了黎府，并且将早就备好的礼放下才离开。
  黎婂玥没让人收回去，毕竟，那样太假。
  她等到舒青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方才拆礼。
  一百两银子，外加一对玉镯。
  这人还没有救，就给了如此厚重的礼，若是把人给救治好，那又该是什么样的报酬？
  “尚书府倒是挺大方的。”墨衍拿起玉镯细细端祥了个遍，随后道：“看着一百两银子多，事实上，真正值钱的是这对玉镯，看这成色和玉质，保守估计得上千两银子。”
  “这么多？”黎婂玥瞪大双眼，很快就笑了起来，活脱脱的小财迷样：“发财了！发财了！相公，你说我要是将那小姑娘给救治好了，他们会给什么样的报酬？”
  “难说！”墨衍摇头，道：“不过，娘子，你真的能治好那舒家小姐？”
  “七成把握！”黎婂玥很自信，但她又没有说得绝对：“如果他们明天就能做出决定，我的判定又没有错的话，基本上是可以将人救回来的。如果他们不愿意冒险，又或者是再迟两天做出决定，那么，手术风险会大很多，我也不敢保证能将人给救回来。”
  “娘子说的手术是指？”墨衍有些好奇。
  黎婂玥说：“像你之前的腿，就算一个手术，只是，舒家小姐的比之你这个更危险，难度系数成倍数。”
  没有仪器情况下，她要手术，只能盲操，在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她还要一再小心，并且找好能够替代抗生素的药。
  效果肯定是不会那么好，但有还是比没有好。
  “你尽力而为吧，如果不能救，便直接告诉他们。”墨衍道：“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我知道。”黎婂玥说：“我想救她！”
  “因为她与你有几分相似？”墨衍稍微一想，心里就有了答案。
  “对！”黎婂玥坦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我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她还那么小，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未来那么长，她都还没有认真地看过这个世界。”
  为医者，有些时候，看起来不近人情，但他们的心底又是最柔软的。
  病人的痛，他们不能感同身受，却也会因为看到病人痛苦，家人绝望而难受。
  救活一个生命，他们会高兴。
  若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消失，那他们就会特别难受。
  黎婂玥自认自己的心早就在那一场又一场的生离死别中给磨灭掉了。
  而今一看，还没有！

  又或者只是因为那个女孩与她相似。
  想到女孩，黎婂玥又想到沐含烟，想到自家娘亲，那种被抛到脑后的  猜测再一次被提上来。
  “相公，你能不能派人去查一查娘亲以前的事？”黎婂玥一个冲动，直接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那一瞬间，她又立刻否决了：“算了，先不查，等娘来了京城以后，再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她想知道，再查不迟。”
  至于现在，她顶多就是把心里的好奇给压下去一些。
  墨衍握住黎婂玥的手，安抚道：“等娘来了再查不迟，现在京中的只有舒尚书家的夫人，镇国将军府的人并没有在京城，所以，现在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
  “嗯。”黎婂玥反握住墨衍的手，靠在墨衍怀中，道：“相公，你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些杂事上，好好准备会试，已经没几天时间了。”
  “好！”墨衍应了。
  他现  在已经有把握上榜，只是，名次还不敢保证，确实还得再努力。
  墨衍依旧是将黎婂玥哄睡以后才开始用功读书了，翌日又往太傅家里跑。
  黎婂玥想救舒家那姑娘，但她又不好直接上门去问人家考虑得怎么样，只能等着。
  闲来无事，她又继续画后绪做生意要用的那些东西。
  救治舒家小丫头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也列了出来，清晰盘算，家里有的就将就用，没有的，回头好让舒家去准备。
  一直到了快天黑的时候，舒青源才一脸疲惫地奔到黎府求救。
  “墨夫人，我妹妹的情况极度糟糕，还请你现在随我去看看。”
  舒青源眼下一片青黑，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有可疑的泪痕，想来，他是一夜没睡，还哭了不知多久。
  黎婂玥也没迟疑，抓起收拾好的东西就走了出去，墨衍自然地跟了上去，伸手接过黎婂玥手中的东西。
  “注意着自己的身体。”墨衍有些无奈地提醒：“况且，舒小姐不还有四天时间么？不急在这一时。”
  舒青源眼睛顿时就红了，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哽咽：“没有四天了，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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