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信号
“是原身留下的记忆反馈，”小蓝无奈道，“激素循环目前还未完全更新，等抽搐过去就好。”
乔雪薇扶着桌子，坐在榻上，大口呼吸着，平复着心脏抽疼连带的反胃，幸亏她还没吃东西，不然这股难受劲得让她吐出来。
“看来真的是刻骨铭心的爱啊。”乔雪薇平复着这股痛楚，喃喃道，“她一定，面对了很绝望的事。”
绝望，且无解，所以才会走上自尽的道路。
乔雪薇的呼吸渐渐缓和，心肌已经舒展开，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要追查这件事吗？”小蓝问道。
“查，”乔雪薇坚定道，“最起码我得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死，到底是真自杀，还是被别人逼迫。”
“原身的思维意识放弃得很果断，”小蓝说道，“并且不知道是因为记忆区被侵蚀还是她有意识地消除了一部分记忆，无法获取她自杀前的想法。”
“那是她最想忘却的部分……”乔雪薇拿出了那个纸包和白玉兔子，“……和人。这个人一定是给了她巨大的矛盾感。”
她想要记得他的好，可想起来却又都是痛楚，所以关于这个人的事，大脑选择了最先遗忘。
“也有可能是植物毒素的随机侵蚀，”小蓝道，“毕竟，重要记忆的存储区域也是最柔软最容易受到侵害的部分。”
但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测，乔雪薇把纸包展开，那上面的粉末寥寥无几。
“把这个植物毒素的成分记录下来，”乔雪薇说道，“加入即时监测范围，如果我遇到同类物质，发出警报提醒。”
“好的。”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在这个连蒸汽机都没有的科技蛮荒时代，她根本没有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她必须弄明白原身为什么会自杀，是否真的有什么人对她有胁迫，这关乎于乔雪薇能否顺利地继承原身的身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况且……
乔雪薇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总之，她得查清真相。
小蓝的苏醒给乔雪薇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最起码在碰到那些乔雪薇不认识的东西时，它可以通过成分分析来估计它的用法，让乔雪薇减少了暴露的几率。
乔雪薇现在住的地方是景王府最偏僻的院落，平日除了孤云来送饭之外，没有任何人来打扰。王府里风平浪静，就好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多了个不起眼的人似的，除了厨房多做了一个人的饭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往这里来。
所以孤云成了乔雪薇重点套话的对象。
孤云是乔家最不受待见的丫鬟，原因无他，就是这姑娘的脑筋比较直，不会转弯，有什么说什么，在乔家那种深宅大院，是个会给主子惹麻烦的存在，但好在没什么坏心思。
小蓝通过分析孤云的一举一动和说话模式，大概摸清了这个时代的一些词汇特点，乔雪薇从一开始偶尔的一些措辞会引来孤云疑惑的眼神，到现在孤云已经单纯地把她当做“因为离开了乔家不再受压迫所以心情也变好了人也稍显活泼了”的小君，再加上在乔家的时候她们本身也不熟，关于乔雪薇的事孤云也只是从其他丫鬟的议论中听了那么一耳朵，所以她对现在的乔雪薇没有丝毫怀疑。
终于，在乔雪薇已经在这个名为“寒梅院”的小院子里转无可转之后，她下了去拓展新地图的决定。
孤云有些犹豫：“出府？”
“之前听你说南山的梅花全开了，所以我想去看看。”乔雪薇让自己声音放柔，努力模仿原身的性格和语调。
山里的温度有些低，梅花开得稍晚，院子里那株白梅刚露败相，南山则正好花开漫山。
而南山的梅花开得最好的地方，就是南山静灵寺。
之前从孤云嘴里套出这里的人都有去静灵寺春日祈福的习惯，乔雪薇就想利用这点，出去采集更多的有关这个时代的人文和地理信息。
“可是今天可能不行，”孤云有些为难，“今天是皇家去静灵寺祈福的日子，寺里不接待其他客人。”
乔雪薇一顿：“皇家祈福？”
“是的，”孤云点头，“当然，不是那种开年祈福，就是苏妃娘娘带着后宫的贵人们和皇子皇子妃去……”
孤云说到一半停住，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乔雪薇是侧妃，是景王的妾室，自然没资格跟着去那种场合。
孤云有些懊恼，她想说些什么补救，却没想到乔雪薇眼睛一亮：“也就是说，今天景王殿下不在府里？”
这位原身名义上的夫君、皇帝最小的皇子、景王殿下常年称病闭门不出，景王府也门可罗雀，没什么人来拜访，乔雪薇在景王府里生活了将近有一周的时间，和这位景王连面都没见过。
就好像他们两个达成了某种默契，谁都不当对方存在一般。
“啊……对……”孤云有些搞不懂乔雪薇的反应，“可是……”
“那就暂时不出去了，”乔雪薇站起来，她想伸个懒腰，刚伸出手就想起来自己还得扮演大家闺秀，于是硬生生地把胳膊转了个弯，伸向梳妆台上的一枚乌木发簪，捏在手里把玩，“咱们就府里逛逛，我还没出过这小院子呢。”
乔雪薇以为原身如同孤云所说是这后院里唯一的女主人，好歹有逛逛园子的权利，却不想孤云还是为难。
“那个……王爷下过令的……”孤云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您……只能在西院这边活动。”
这个朝代以东为尊，西边最好的园子是西厢客房所在的夏荷苑，比这寒梅院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听说还有一方水潭在里面。
乔雪薇所在的寒梅院位于西院最北边，而北边就是府里仆役所住之所，再就是浣衣房、厨房之类的地方。
所以说侧妃这个名头只是好听，府里没人真把乔雪薇当什么暂时的女主人，放她在西院最角落，自然也不是把她当客人。
“没事，”乔雪薇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眯起眼睛笑了，“太阳正好，哪儿遛不是遛。”
孤云听乔雪薇这么说，便放下心来。
景王府没有客人上门，不论是短暂拜访还登门长住，都没有人来，所以整个西院除了乔雪薇之外便再无他人。乔雪薇越走越放得开，完全把这里当作一个花园，孤云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乔雪薇带着孤云在西院看似胡乱晃荡，一会捏一朵梅花，闻闻那几乎闻不到的香气，一会又摸一摸刚刚冒芽的柳树。这些对她来说都太过珍贵，原生态的地球植物，就算只有一枝标本，在星际时代都能卖出高价，可这里却有这么多。
她让小蓝一边扩充地图，一边丰富本地的植物数据库，把这些植物特性和从孤云嘴里套出来的名字对上号。
一直到了西院的最东边，那个比寒梅院大了好几倍的夏荷苑。
夏荷苑有一方水潭，听孤云说这是个天然水潭，不大，却很深，整个夏荷苑都是绕着它建的，水潭周围错落有致地环着一圈厢房，厢房外有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水潭靠近岸边的地方立着些枯黄的枝子。
“那是去年没清理完的荷花杆子，”孤云看乔雪薇俯身想要碰触那东西，急忙拉住她，“您小心别落水。”
荷花也是古地球的花朵之一，和梅花一样，虽然它们在星历年代已经绝种，可人类赋予的它们更深层次的意义流传了下来，所以它们的名字也就留了下来。
乔雪薇有些兴奋：“它……就是会有蜡质花瓣的那种花吗？”
“小姐，小心措辞，”小蓝提醒道，“还有您的神态现在过于活泼，不符合原身性格表现。”
所幸孤云并不敏感，她只是困惑道：“您说什么？什么辣纸？”
乔雪薇这才反应过来，她急忙改口道：“啊，我的意思是，夏天的时候那么一大片花，应该很好看。”
“应该吧……”孤云也不确定道，“奴婢也没见过。”
她们都没在景王府过过夏天。
乔雪薇带着孤云顺着这小潭旁的小路走，走到最东边的石拱门附近的时候，乔雪薇看到了守在门口的两个仆役。
是看守吗？乔雪薇不确定。
她想了想，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孤云想要拉住她，她摆了摆手。
果然，在她迈出拱门的时候，两个仆役把她拦了下来。
“乔小君，”其中一个仆役恭敬地说，“没有王爷的命令，您不能涉足西院之外的地方，还请您回去。”
还真不让出西院啊……
“可我想出门，”乔雪薇保持着大家闺秀得体的微笑，“水粉没有了。”
乔雪薇不会化妆，胭脂水粉还是小蓝分析了梳妆台那里的东西成分给她猜出来的，但还好她还有孤云，孤云化妆的手艺不错，乔雪薇让她帮忙化了几次，大概也知道那些瓶瓶罐罐是干什么的了。
“您可以从北门出去。”仆役的眼神里带着轻蔑。
西边没有门，而北门是仆役下人进出的地方，乔雪薇所在的寒梅院能直通北院，如果不到中庭走大门，那么乔雪薇就只能走北边的门。
北边的小门，也是原身当初直接被抬进来的门。
“小君，”孤云小声劝道，“算了，咱们回去吧。”
乔雪薇也没想跟仆役硬刚，毕竟她只是来收集信息的。
于是她表现出失落的神情，抬眼看了那宽阔的庭院，正好看到了一方影壁，她状似不甘地抿了抿嘴唇，轻轻对仆役点头：“抱歉。”
仆役轻哼一声，孤云松了口气。
乔雪薇带着她准备往回走，却在转身一刹那，小蓝在她脑海中说道——
“搜索到可用信号，信号连接中。”
乔雪薇：“！”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开门的声音。
“信号连接成功，数据格式分析中。”
乔雪薇脚步一顿，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去，一顶软轿被抬了进来，那轿子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往东院走，乔雪薇立刻往门口小跑了两步，仆役眼疾手快地拦住她：“乔小君！”
这声音可能有些大，乔雪薇看到那小轿的小窗布被一截修长手指轻轻掀开，然后她看到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
可那眼睛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那布又被放下，小轿进了东院，乔雪薇站在原地。
孤云在生气地同仆役争论小君的身体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碰的，被仆役嗤之以鼻地以“王爷有令”怼回去。
可这些声音此刻好像隔了一层膜似的被屏蔽到乔雪薇的注意力之外，她只听见小蓝在她脑海中清晰而遗憾地说——
“信号连接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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