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直
轿子一路有规律地摇晃着，最终停在了景王府的院子里，严言伸手把乔雪薇扶了下来。
小蓝已经修好了这具身躯膝盖上的骨裂，但现在已经是夜晚了，乔雪薇的胳膊只能等严言叫的正骨大夫过来。
严言并没有放她回到那东边的小院子，而是把她带往皓月阁的方向，一路上没有说话。两人走过竹桥,银色月光倾泻而下，落在湖水上泛着光，乔雪薇也没敢吭声，她觉得今天的严言好像有点……冷。
是今天这一系列的事……让他生气了吗？她不确定地想。
严言把乔雪薇带到她之前在皓月阁住的那间屋子，示意她在这里等，接着转身出去，为她关好门，也不给她出声询问的机会。
这让乔雪薇更忐忑了。
不一会儿，大夫推门进来，帮乔雪薇把脱臼的骨头复位，嘱咐了她几句最近不要太剧烈活动后便躬身退下。
乔雪薇坐在贵妃榻上，摸着已经不怎么疼只是有些红的肩膀，把衣服拉好，她看着门外的人影，严言明显是一直在门外守着，她定定地看着那有些削瘦的背影几秒钟，心头不由自主地冒出些愧疚感。
从来这个世界开始，严言就是她认识的惟一的队友，他一直在帮她，在这之前他或许已经做了很好的伪装，可是现在却要为了保住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险。
如果她和他一样，同为21世纪穿越过来的人，会不会就会对这个时代更了解一些？会不会，能减少一点他的压力？
乔雪薇在心里叹了口气，先为今天的事情向他道谢吧。
于是她站起身，伸手打开了门，严言闻声转过身来，他的神色有些疲惫，但表情并不像在生气的模样，和往常一样平和、温润，现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正看着她。
乔雪薇微微错开眼，酝酿了一下，刚起了个头：“今天……”
严言却先她说道：“今后你就住这里吧。”
乔雪薇一愣：“住这里？皓月阁？”
“对，”严言点头，他笑了一下，“住在皓月阁，然后明天我会以你冲撞贵妃为名，下令让你在这里闭门思过。”
这是要做戏给府里不属于他的势力的人看吗？
“好的。”乔雪薇点头，然后她又迟疑问道，“大概需要多久？”
躲避风头的道理她懂，但是关于原身的一些事，她还得调查清楚，尤其是原身带过来的那些东西，她得想办法把属于秦王的清理出去，以免又被逮着做文章。白玉兔子的事情不能再重演了。
但她没想到，严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
“一直。”
乔雪薇眨了眨眼，没太听明白：“一直？”
严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我低估了你现在的身份在这个时代存活下去的难度。”
乔雪薇一愣，她明明记得在这之前，严言一直回避他穿越者身份的问题，现下说出这句话，是在向她承认了他也是穿越者吗？
严言好似能看透她内心一般，对她说道：“没错，我也是穿越者。但是你要知道，这个时代对穿越者并不友好，不对。”
他顿了下，改了些措辞：“确切地说，所有的时代，都对那些抱着以自身来自未来的优势妄图在这个时代做些什么事的穿越者，都不友好，他们低估了自己在古代活下去的风险。所以，很多穿越者刚刚冒头，就因为不熟悉这里的规则而被整死。”
乔雪薇的脑海中闪过几个名字，那是她在那条幽深小径里听那个年长者提到的名字。
妖女、雪媚娘和龙城先生。
“任何人都不能和时代作对。”严言罕见地严肃起来。
所以……严言还是生气了吗？乔雪薇想，他以为自己和那些人一样，想要博出位，所以才会被注意到吗？
她知道她今天做得不够好，她今天没有扮演好“乔雪薇”这个角色。可是……可是今天这些人分明是主动找上她的，也不是她主动去撩事儿的啊！
她也不想给他添麻烦啊！
乔雪薇的鼻子有些发酸，不知道为什么眼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湿润，她吸了吸鼻子，不去看严言，越过他的肩膀去看那露出一角的碧色竹桥，又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胸中的酸涩慢慢平复。
“对不起，”乔雪薇尽量控制了，可发出的声音还是有些嗡里嗡气，“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然后她听到严言叹了一口气，一只手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我不是怪你，”严言的语气软下来，“我之前想的是，让你和我参加花繁节，在他们面前扮演一对爱侣，这样既可以打消苏贵妃和乔家对你的防备，又可以彻底断绝严故对你的想法，还能让你多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人文，方便你融入这里。但是……”
严言的手放了下来，乔雪薇红着眼角抬头看到。
严言露出无奈的模样，又叹了口气：“但是，事情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严故对‘乔雪薇’这个人的执着比我想的要深，而苏贵妃和溯阳夫人，好像要把你赶尽杀绝。”
其实乔雪薇自己也没想到溯阳夫人和苏贵妃对她会有那么大的恨意，但是从今天的信息来看，很有可能她们的恨意是源自于原身的母亲，梅姨娘。
“所以我不得不用这种类似于软禁的方式把你暂时囚禁在这里，因为景王府里也有他们的势力，那些婢女、仆役，都有着苏贵妃的眼线，而这里，”严言侧过身，乔雪薇看到了那一片湖色和长长的竹桥，“这里是我到这个时代以来，特地花心思打造的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严言特地打造的？
乔雪薇想了下皓月阁的地形，瞬间明白了，这里的通路只有那座竹桥，很好把控，而严言平日里并不轻易召仆役，仆役只是按时间送东西过来。就连他生病时照顾的婢女，也都是轮换的，从来不轻易地多次使用同一个人。
“所以你在这里很安全。”严言说道，“最起码，能保住命。”
乔雪薇却摇了摇头：“可我不能一直在这里。有很多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
“那是原身的事情，”严言看着她说道，“那是‘乔雪薇’的事情，你没必要弄清楚，她的恩怨，你没必要涉及，你只是暂时地用一下她的身体而已。”
乔雪薇被他这话说得有些疑惑，她重复道：“暂时？”
严言转身往外走，乔雪薇急忙跟上。
他走到了这座湖心岛的后院，这是乔雪薇住在皓月阁的时候他们经常待的地方。
今天夜晚的天空格外地干净，傍晚的那些火烧云不知道去哪儿了，只留下一片星月交相辉映的暗蓝色天幕。
“你刚才说，‘暂时’，”乔雪薇追上严言，“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会一直在这里，”严言靠在石桌旁边，抬头望着星空，“时间是有惯性的，我们是被错误的时间甩出来的灵魂，现在的状况只是暂时的，今后……应该会有机会回去。”
乔雪薇看着严言，她觉得严言话里有话，她又想到了这个时代的好几个穿越者，她不禁问道：“你……你穿越之前，是做什么的？”
严言把目光转向她，回答道：“学生。”
乔雪薇有些惊讶，学生？
“我是一名物理专业的大四学生，穿过来前刚获得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名额，”严言进一步道，“那天我是想去提前拜访一位老师，在物理实验楼楼下还没上去，就听到一阵爆炸声，然后不知怎么地就晕倒了。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个皇子身上，那时候，这个皇子才六岁。”
爆炸？！
乔雪薇想起来自己也是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爆炸，而小蓝也……
对了，小蓝！
“小蓝！”乔雪薇唤道，“你还记得你之前搜索到的那些事故吗？”
小蓝的声音有些疲惫：“现在能量不够，只有上午的缓存，下新的得等到明天了。”
“缓存也行的！”
小蓝给她看了一篇按照现在连上的21世纪互联网的时间往前推两个月左右的帖子——
“江城大学国家级量子物理实验室发生爆炸，原因不明，伤亡情况正在排查中。”
下面是几个“祈祷”的回帖，然后没回几楼就被封了贴。
量子物理实验室？！
乔雪薇看向严言：“你是不是江城大学的？”
严言挑眉：“你也是？”
乔雪薇噎住，她不是。
但她能猜出来大概为什么会产生时空扭曲了。
是她所在的时空发生的一场量子级别的物质爆炸，和遥远的21世纪的量子物理实验室爆炸产生了某种呼应效果，然后送了这么多的穿越者来到了这里？！
可是，送他们过来的，要两场跨越时空的量子爆炸，他们现在在这个地方，别说量子爆炸了，这个时代连电都没有，拿什么让他们回去啊？
况且，严言是21世纪的物理专业的学生，乔雪薇虽然是星际时代的，可她是学的历史不是学的物理啊！
于是她只能含混地摇了摇头，然后转移话题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严言：“你……你真的确定咱们还能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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