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龙城先生之死

严言没有让乔雪薇回到东院，而是再次让她留在了皓月阁，对外的理由是虽病重但难忍相思之苦，外面传的理由是乔小君因不得入皓月阁闹脾气离家出走，王爷为了哄她回来才让她住在这里，这一来一回不过是王爷和宠妃之间的情趣罢了。

        但乔雪薇知道，严言是怕自己再次情绪崩溃从而在外人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可乔雪薇却觉得自己好多了。

        哭泣是释放情绪压力很好的方法，况且现在严言理解她，让她觉得不再是孤单一人。

        这次再住进皓月阁，严言给她的活动范围比上次大了很多。

        他给了她通往二楼阁楼的钥匙。

        乔雪薇跟在严言的后面，从螺旋的楼梯拾级而上，木质楼梯偶尔发出“吱呀”的声音。

        严言站在门口，低头去打开门锁，乔雪薇抬头，看到这小阁门上还有个牌匾，写着四个字——格物致知。

        严言推开门：“进来吧。”

        乔雪薇走进去，纸张和墨的香味侵入嗅觉，混杂着木头沉稳的香气，让她觉得这里十分舒服，等她仔细看去，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小图书馆。

        五排书架林立，上面放着各种书籍，乔雪薇大概扫了一眼，同一类的书籍被放到了一列书架上，大致分为人物传记和史书、各地的风土人情和作物产出、礼乐仪式、天象占卜以及各类玄学、还有这个时代考举人用的政论计谋。

        乔雪薇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了一本书脊上用一种锋利字体写着名字的书前——《龙城九谋》。

        这就是那个化名为“龙城先生”的穿越者写的书？

        乔雪薇指着拿书，问严言：“这个……我能看看吗？”

        严言颔首：“随便看。”

        乔雪薇把书抽出来，发现上面积了些灰，她看了几页，内容大概是谋略的介绍和结合商战、治国、用兵实例中的一些应用。

        “陈年是个商人，”严言从书架边走过，走向屋子尽头的那张书桌，“是江城大学的供应商之一，主要是负责学校后勤物资供应。他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和别人讨论的时候，从古代战争说到现代的世界局势，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乔雪薇感叹：“那很厉害啊。”

        “不过是某些‘中年成功人士’的自大罢了，”严言的口吻有些不屑，“有点人脉知道点所谓的内幕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发散，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学识，以求获得别人的尊敬，自己肚子里没有真材实料，说的话都是转述别人的观点，好像经过他一转述，这些知识就成了他的一样。这不，剽窃到古人身上，却只剽窃了个皮毛，背熟了成湘子的著作，可惜并没有成湘子的脑子，却还妄想有成湘子的待遇，那不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乔雪薇想到了之前钱歌说的话，放下书，好奇问道：“我听说，龙城先生是被人换了御前奉茶的茶叶才死的？”

        严言站在书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纸，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觉得谁能换御前的茶叶？”

        乔雪薇想了想：“宫里的人？”

        “所以啊，”严言拿过一支笔，在桌上的纸上写着什么，“他就是得罪了宫里的人。”

        乔雪薇想不明白：“他不是商人吗？又会这么多计谋，不是应该左右逢源吗？”

        “士农工商，”严言一边写一边回答道，“在21世纪，他还能被人尊称为‘陈老板’，可在这个时代，他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一个中举的秀才。你觉得这种落差，他会甘心？”

        乔雪薇似有所悟：“所以他才会起个‘龙城先生’的化名。”

        商人地位低下，他又不会去考举人，但是想要攀附权贵，获得身份地位上的提升，定然是要给自己打造个隐世谋士的雅号。

        可乔雪薇还是想不明白：“那这又会得罪谁呢？”

        “你觉得他又是搞雅号，又是弄出书，”严言抬眼，“所求为何？”

        乔雪薇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严言看着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他放下手中的笔，问道：“你在穿越者联盟的时候，他们有问过你穿过来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乔雪薇眨了眨眼，她觉得严言的问法好像有点奇怪，但她还是点头：“问过。”

        “你怎么回答的？”

        “大学生，”乔雪薇顿了下补充道，“兰翔，学文学的。”

        严言看她的眼神顿时变了。

        而就在说出答案的那一刻，乔雪薇突然知道哪里奇怪了。

        严言不是问的“你穿过来之前是做什么的”，而是问的“他们有问你穿过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好像……严言在乎的是她给穿越者联盟的答案，而不是“她穿过来之前是做什么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看向严言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可严言此时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嘴唇抿起，看着乔雪薇一脸严肃，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猛然把头撇到一边，发出了“噗嗤”的声音。

        乔雪薇感觉到她被嘲笑了！

        她想起来之前她和秦简还有玉娘说的时候，他们的表情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相信了她，所以她这个答案应该是在“虽然出乎意料但却合理”的范畴才对啊！

        有什么好笑的！

        可严言越笑幅度越大，他的肩膀已经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

        乔雪薇有些生气，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严言桌前，双手撑在桌上准备质问他这个答案到底哪里不对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桌上的东西，她睁大了眼睛，生气化作了惊讶。

        桌子上的那些纸，密密麻麻地，全是演算的各种算式。

        乔雪薇算是文科生，对于物理数学特别头疼，而这上面各种乱七八糟的符号和数字对她来说和天书无异。

        这是些……什么……

        她抬起头想问严言，目光却不期然地撞进了一双笑得有些湿润的桃花眼中。

        太阳的光芒从窗口中落到严言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他嘴角浅浅挂着笑意，眼睛里是乔雪薇从没有见过的柔和和开心。

        乔雪薇突然想起了之前她扑在他怀里哭泣时闻到的那股好闻的清香，大脑在此刻却为那层带着冷意的香味混杂了一丝阳光的味道，她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你是学文的，那你应该知道成湘子的故事吧。”严言稍稍收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靠，问道。

        乔雪薇回神，她有些茫然：“成湘子的……故事？”

        随后她反应过来，21世纪学文学的，是应该知道成湘子的故事的？

        可她不是真的21世纪的兰翔文学生啊！

        乔雪薇一边疯狂地在大脑里呼叫小蓝在那个破论坛上搜一搜“成湘子”的关键词，一边努力想办法怎么混过去。

        所幸严言也并不是为了考教她，而是自问自答道：“成湘子生于乱世，著《九谋》引天下诸侯注意，其中西晋王三请成湘子，成湘子感其诚意，遂辅佐西晋王统一五国。陈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前半部分成功了，可是当太子和二皇子的人请他的时候，他端架子拿乔，以为能得到成湘子那样的待遇，但很可惜，不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都不是西晋王，所以结果就是，他同时得罪了当朝两大势力，御前的新茶便成了陈茶。”

        原来如此！

        “诶，我一直想问了，”乔雪薇又撑着桌子，只不过这次小心地避开桌子上的纸，她怕不小心给严言弄乱了，“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不论是之前救她的几次，还是这些内幕，严言好像什么都知道。

        “嗯哼，”严言抱臂，“我当然是有我自己的消息渠道，虽然现在是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子，但是能知道的事情就是会比那什么联盟多。”

        哦，所以你为什么要和穿越者联盟比信息渠道？

        不过乔雪薇很聪明地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她想了想，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知道妖女是怎么死的吗？”

        严言听到这个问题后，脸上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他的手指摩挲着桌上一页纸的边缘，然后说道：“我只能确定是苏贵妃要让她死，但是为什么苏贵妃让她死，以及她到底怎么得罪苏贵妃了，这点我说不准。”

        “说不准？”

        “从表面上来看，妖女林怀珠的死似乎是苏贵妃对龙城先生的迁怒，”严言说道，“但是就我掌握的信息来看，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乔雪薇一惊：“妖女和龙城先生有关系？！”

        “陈年他在这个时代出版书籍方面有人脉，而他把这个人脉介绍给了林怀珠，所以林怀珠才能出版那些诗词集，以此逼死雪媚娘，”严言缓缓说道，“她和陈年除了出版这方面的交集之外，再无其他的交集，按道理来说，应该罪不至死，顶多是迁怒。而且……”严言的眉头锁死，“而且当初陈年出事之后，有人私下问过林怀珠，林怀珠当时信誓旦旦她一定能出秀坊。”

        秀女得到留牌入宫的资格后统一住在秀坊，只有获得临幸后才能成为妃嫔小主，出秀坊，入后宫，这才算正式开启嫔妃之路。

        如今后宫之主是无皇后之名却独掌皇后之权的苏贵妃，为什么林怀珠能如此笃定她能出秀坊呢？

        “小姐，”小蓝突然出声，打断了乔雪薇的思路，“江城大学实验室爆炸有后续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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