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和煦，春日的气息从玉琴湖畔的樟树林迎面扑来。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湖面上波光粼粼，好些叫不上名的鸟类在水中享受着湖水和阳光带来的惬意。
林边的草坪上，有三五成群的欢笑声，有静谧的树下阅读的好学青年，也有两两小情侣相互偎依的甜蜜身影，为这幅“春日校园图”更增添了几分生趣。
这儿俨然已是天然休闲的好去处，我约了寝室的伙伴们来此野炊，一来是想着出来吐吐气，二来是为了答谢她们连日来的照顾之情。在学校附近的市场上买了鸭脖、面包、水果、饮料、还有一些小零食，这个月的生活费已所剩无几，接下来的日子就只能过得紧凑些了！
我们围坐在草地上，一张方形的一次性大桌布平铺在我们中央，上面摆满了各种小食。我们谈天说地，家长里短，常笑得前俯后仰。
“这鸭脖不愧为昌城有名的小吃，味道真不错！”
“马玉芝，昌城好吃的不止这些，有机会带你去咱们老城区尝尝，昌城的汤圆、鸡汤，那可都是一绝。”
马玉芝的老家在徽市的一个小镇上，大老远来这儿读书也算是不容易。平日里她是寝室里最安静的一个，可是只要一提到吃，她便兴趣盎然起来，和大家分享我也乐在其中。
“谢谢你，苏暎勤！”马玉芝一边啃着鸭脖，一边给我连声致谢。
“客气什么，以后干脆留在昌城呗！”
“哈哈……是呀！”秦歆凑过脸笑道，“那位严公子不总在宿舍门口等你吗，他是本地的，多方便，人也不错。“
“我也不知道，哎呀，不理你了！”马玉芝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秦歆对这类话题最为感兴趣，她一般都会竭力发挥她的特长，八卦到底。乘着大伙疯笑，丁莹微微地将身子向我挪了挪，低头小声问道：“暎勤，后来你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了吗？”
“什么？”
“他俩打架的事？”
“哦……哦……我看他俩好像没什么事了，我就没好意思问。再说了，我总不能问，你俩是不是为我打架的呀？”
“你们说的谁啊？谁呀？你们班上的？”秦歆把脑袋凑了过来，尽管我们已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就你八卦！”我忙截住秦歆的话，朝她使了个眼色。丁莹的脸一沉，但瞬间又恢复了她一贯的颜色。
李冰菲赶忙拉了拉秦歆的胳膊，一边和她扯起闲话，一边给她剥香蕉。秦歆压根没领会这和事佬的用意，还是不甘心要继续她的话题，“这有什么大不了，看，看，看，那一对一对的，现在谈恋爱不都是公开透明的吗？”
不过秦歆说得的确没错，在这个校园里，常常可以碰到成双成对的身影，有时是在玉琴湖畔，有时则在图书馆。总之，人多的地方总能看见这般亲昵的场景。
用秦歆的观点描述，高年级的学长已年满十八，成人礼都受过了，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是大事。因此，我们常戏谑她，称她肯定是第一个就会把自己嫁掉的那个！
自打上次野炊后，丁莹便开始刻疏远我，找她吃饭她说她约了人，找她去图书馆，她又说她约了人。也许是我的敏感细胞比较发达，又或许是我喜欢胡思乱想，总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心中一阵阵压抑。
我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人很长一段时间都忽略你，然后又突然开始找你说话，开始关心你，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一连二个月和丁莹搭不上腔，即使在寝室也只是擦身而过。一个周五的下午，课堂结束的铃声响起，我刚准备收拾书本，一个熟悉的身形突然窜到了我的桌边，我抬起头，看见丁莹正抿嘴微笑地看着我。那一刻，不知为何，有一股背起包扭头就走的冲动，但是出于理智，我压住了。
“找我有事？”
丁莹俯下身，双手将我的胳膊挽住，使劲地将我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干吗？”
“我们出去走走。”
“我还要去图……”
“哎呀，你就陪陪我嘛……”
最耐不住丁莹的这般发嗲，我问道：“去哪儿呀？”丁莹笑容轻盈起来，答道：“打牙祭！”
我依稀记得，那次“打牙祭”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二楼靠走道边的一张不锈钢的方桌旁架着一个大音箱，里面放着当代最流行的歌曲；斑驳的白色墙面上贴满了明星海报，屋顶居中的位置吊着一盏长型的白炽灯，灯管两端发了黑，间歇性的会忽闪。
我的心情就如同这灯光一般，忽明忽暗，忽起忽落，半晌两人谁都没出声。自从丁莹点完菜以后就一直低着头，不像刚刚那般，相反是表情严肃起来，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我性子急，没等她开口，便先开门见山。
“什么事？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她还是没抬头，两手交叉紧紧地握在一起，双唇不停地撕咬着，淡淡浅红的下唇渐渐泛起了血丝。
“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啊！”说完我便立马站起了身。
……
“等等，暎勤，你生我气了？”
“小姐，我哪有，是你生气吧？”
“不，没有，我……”
她欲言又止，紧接着两颗珍珠般的泪水滴答下来，落进了她紧握双手的拇指虎口深处。我惊呆了，忙走到她的跟前，半蹲下身问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我的小叮当，不要吓我，好吗？”
“我——我去问过赵云磊了，那天——那天——你感冒了，他就模仿你打呼噜和擤鼻子的声音，想让你——让你出丑。后来——后来——戚宁晨为了你和他打起来了。”她双手伏在桌上，一说完就立即把脸深深地埋进双手的臂弯里，泣不成声。
“是赵云磊这么和你说的？”
“嗯。”
“他的话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
“好，好，那你哭什么呀？”
“戚宁晨是不是喜欢你？”她猛得把头从臂弯中抽了出来，泪水打湿了她那白皙的脸庞，娇羞的鼻尖、光滑洁净的额头成块状红晕一片。她再也没能忍住，仰起头，双眼成了一条曲线。
“我怎么知道？反正——反正我又不——不喜欢他！”
“可是我喜欢他！”
“那也用不着哭啊？”
她再一次把脸扎进了臂弯，根本劝不住，隐隐的呜咽声传入我的耳中。我心中难受至极，喜欢就喜欢，哭什么呀？我又没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哭得反倒像是我抢了她的男朋友似的。
有些事终归躲是躲不过的，我越是想回避丁莹一直追问的这个敏感话题，越是被她时刻留意。其实我已经在让自己慢慢抽离出来，但面对丁莹的一翻灵魂考问，我嘴上不诚实，但内心却太真实。
我的胸口一阵绞痛，尽管没吃东西，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我重回到坐位上，服务员正端着一盘青椒肉丝走过来，隔着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我忙把泪水擦试干净，可刚擦去的一行泪水，很快就被另一行涌出的给替代。
我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眼见着陆续有人上到这家饭馆的二楼，忙伸手摇着身子伏在桌对面的丁莹，连声安慰道：“丁莹，别哭了，好吗？我的小叮当，你听我说好吗？”
……
“有人来了，别哭了，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
“丁莹你应该记得，我家的情况都告诉过你，谈恋爱这种事在当下，还真不适合我。”
……
“哎哟……别哭了，好吧，好吧，我老实告诉你，我和他关系是比较近，但也仅仅只是聊的来的朋友而已，他从来没向我表白过啊？”
“真的？”
“嗯！”看来只有这一句最管用了，不过这也本就是大实话。丁莹的头终于拔出了胳膊，泪水开始止了。
“真的，我和他说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什么也没说，也没表态。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家庭情况，我哪能有这方面的打算，我还肩负着家庭重任，学业有成，找份稳定的工作才是我的头等大事。”
“那——那你眼睛怎么也是红的？”
“是被你吓的！”我一面强作冷静，一面努力地破涕为笑，吐舌、挤眼、做着鬼脸。
……
“嘿嘿，你的小秘密终于被我知道了！”
“你不许告诉别人！”丁莹娇羞地用双手捂住眼睛。
“那可不可以告诉戚宁晨呢？”
“讨厌，不理你了！”
“早点说嘛，小事，小事，交给我了！”
“那他万一……”
“你就再继续哭，把眼睛哭得像樱桃那么大，如果连手都捂不住，还是要接着哭，千万别停！”
“讨厌，你笑我！”
“我哪有？快吃饭，菜都凉了。”
……
有那么一刻，我很想遵从自己的内心告诉丁莹，“不，不行，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但见她难过成那样，我的心就软了。
赵云磊趁我生病故意整我，让我既尴尬的无地自容，又毫无力气争辩，戚宁晨的出手相助，换作谁都难免不会多想，更何况我这个当事人，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但这种甜蜜很快就被理智转换到了现实。我不让自己多想，强迫自己忘记，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周边的人和事唤起。
这次倒好，“牙祭”不是白打，我无法再犹豫，必须当机立断做个决定。我的个性其实就是想图个简单平淡，戚宁晨却是惊涛骇浪，永无平静，像我这般毫无技能的，很容易身陷囹圄，还是远离是非的好，尽早让自己耳根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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