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苏漫的大学在郊区,到市区有段距离。在校门口坐公共汽车到季耀坤家,单程至少要一个半小时,这来回得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可以做什么?冬天可以坐在被窝里看一部电影,夏天可以在空调下和同学们打一局牌,而心怀秘密的苏漫,打算全花在路上。
她小心翼翼地跟季耀坤说:“季叔叔,我们学校没有洗衣机呀,你必须借你家的给我用用。学校食堂的饭菜可难吃了,我必须过来你家加强一下营养。”
季耀坤笑着拿了一把钥匙给她,说:“漫漫就把这里当成你家,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告诉叔叔。但是现在比较忙我没有办法每周接送你,你自己可以吗?”
苏漫得意地接过钥匙,喜滋滋地说:“不用不用,学校门口有直达的车,方便的很。”
开始那半年,苏漫明白了她爸爸说的翻身不容易是什么意思。
每次苏漫在时他都是晚归,有时候喝醉,有时候回来精疲力尽地在沙发上躺一会。
好不容易在一起吃顿饭,电话一个接一个,工厂出事故了,材料没法按时到了,供货商要钱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让人倒尽胃口的事情,两个人往往谁也吃不下。
季耀坤会冲她抱歉地笑笑,她会安慰他:“没事,都会好的”。
有个周六,苏漫在客厅看电视,听见季耀坤在房间里打电话,房子隔音不好,她隐隐约约能听见只字片语。
季耀坤打完电话出来陪她看电视。
苏漫问他:“你要去看电影?”
“嗯”
“约会?”
“算是吧。”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季叔叔?”
季耀坤看了她一眼,打发她,“小孩不要管这种事。”
“你前妻是什么类型的,你爱过她吗?现在恨她吗?”
季耀坤装着没听见。
苏漫拿脚轻轻踢了他的鞋一下,说:“你至少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不恨,我本来觉得离了也算家里人,现在她就是个陌生人,没有爱也没有恨,就算有天她找我帮忙,我也不一定会帮。就这样。”
“哦,你着急结婚吗?”
“说实话,我现在没什么心思想这样,太忙太累。顺其自然吧”
“季叔叔,你相信我,你不要着急,你一定会找到特别特别好的对象。真的”
季耀坤看着她,笑了,说:“好的,承你吉言。”
到第二年第三年情况慢慢地好起来,但也不是每个周末都能见到。
在他家的每个晚上,苏漫会在客厅假装看电视,等了又等,困得东倒西歪,实在等不下去才回屋睡觉。
有时候听见开门声,赶紧看一下几点,有时候一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早上通常能见上一面坐在一块儿吃顿早饭。
苏漫会细细地打量他的脸,心里衡量他有没有更瘦一点,从他脸上判断处境有没有好一点。嘴上尽讲些笑话,努力让他开心一点。
季耀坤望着她的时候,总是温和得很难判断出他的心情。
有一回,季耀坤开门回来的时候,苏漫已经躺床上了。
她看了看手机1:50。她像往常一样竖着耳朵听动静,啪,是他进门换鞋了。哗哗,是他在洗澡。啪嗒,是他关客厅的灯要去睡觉了。哗哗,是他接水的声音,说明他这天晚上可能喝酒了。
但是这天什么动静也没有。
苏漫焦虑地从床上坐起来,犹豫了一下,担心太冒失。在床边又坐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她轻轻地推门出去。
客厅里没开灯,她借着窗户里射进来的微光扫视了一下客厅,看见季耀坤躺在沙发上,脸朝下,一动不动。
苏漫轻轻地走过去,闻到一阵酒气夹杂着一丝酸味,她心里就明白了,只是这样躺着也不是办法。
她尝试地用手推了推,季耀坤发出一声模糊的声响,听起来是神志不清。
苏漫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照顾过喝醉酒的人,站着有点不知所措。想了一想去开了灯,听见季抱怨地咕哝了一声,看来是灯光让他不舒服。
接着又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水,端到沙发前,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把垃圾桶移到季耀坤的头跟前。
准备好了东西,她用了点劲去推季耀坤,有意把他推醒。
季耀坤很抗拒地挥手,想把她赶走,有一两下很用力地打到苏漫的脸上。
苏漫咬咬牙继续推他,一边喊:“季叔叔,你翻个身好不好?”
几次之后,季耀坤仿佛恢复了一点神智,睁眼看了看她模糊不清地问:“漫漫?”
苏漫赶紧趁机帮他翻身,说:“是我,季叔叔,你喝多了。翻个身好不好?”
季耀坤先是“嗯”了一声,过了几秒才动作缓慢地翻过身,仰躺在沙发上,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苏漫动手去脱他的外套,边喊边叫,才让他配合着把那件脏的外套从身上脱下。
一番折腾下来,季耀坤看着清醒了几分。
苏漫扶着他喝了一杯水,又打湿了毛巾给他擦脸。
季耀坤睁开眼睛挡着她的手,声音沙哑地说:“漫漫,不用,你不用做这些,让我睡一觉就好。”
苏漫不理他,推开他的手,仔细地帮他擦了脸。
季耀坤仿佛没有了力气,放弃了挣扎,任由苏漫帮他擦了脸,又擦手!
他突然喃喃自语道:“我好累,好累!如果到头来一场空,这辈子就这样了怎么办?”
苏漫的眼眶发热,她从来没有听他在清醒的时候这样说过话,她轻轻地说,像哄孩子,“没关系,没关系的,人活这一辈子尽兴就好!”
季耀坤听了仿佛安心,又睡着了。
苏漫拿了一床厚被子给他盖上,坐在他面前抱膝看他睡,细细地打量他。
他的头发乌黑又硬,眉毛也是乌黑,他脸上的色彩很浓重,该黑的都是乌黑,该白的是雪白,一点不含糊。细看眼角有一颗极细的痣,苏漫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下巴上的胡渣才一天就迫不及待要冒出来,一片青色,看样子也应该是乌黑。
苏漫的手发痒,伸出去一半又不敢真的落下,只在半空中一遍遍温柔抚摸、描摹。
他有张形状很好看的嘴,总是吐出温柔的话语。
苏漫看得很仔细,她的心发疼,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才能属于她?
第二天早上,苏漫起床,季耀坤已经洗好了澡,头发湿漉漉地正在煎鸡蛋,眼睛里有未褪的红血丝。
他们谁也没有提头天晚上的事情,苏漫依旧绞尽脑汁地讲笑话,讲学校发生的趣事,他们一起哈哈大笑。
只在季耀坤要出门上班的时候,苏漫说了一句:“季叔叔别喝太多酒!”
季耀坤温柔地答应她:“好”。
一个周五的中午,苏漫正在教室上课时,收到了季耀坤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漫漫,如果你今天过来,帮我在楼下买瓶红花油。”
苏漫赶紧发回信息问:
“怎么了,哪里受伤?”
“没事,就是我没有空买。”
剩下两节课苏漫无论如何坐不住,偷偷地溜了出去。
她带着红花油上楼的时候,自己又嫌弃自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她开门进屋,听见季耀坤在客厅里喊她:“漫漫?”
苏漫吓一跳,连忙关上门,鞋也没来顾得上换冲进去查看。
季耀坤趴在沙发上正抬头看她,姿势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问:“怎么回事?”
季耀坤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说:“我的腰搬货的时候扭到了,站着痛,得躺着。”
苏漫问:“你去医院了吗?严重吗?”
他说:“问题不大,刚扭的时候还好,现在有点疼。”
苏漫看着他,问:“搬货为什么要你来?”
“上午厂里要出一批货,人手不够,其他工人在赶另外一批货,我就帮着上货。大概好久没干过体力活就扭伤了。”
他笑着说,苏漫不愿意他看出什么,没说话,从书包里拿出红花油,问他:“既然受伤了,工厂那么多人,就没有人帮你买一瓶药吗?”
“是我没有说,刚开始也不是很痛,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我等上完货了回家,就不行了。”
苏漫很气恼,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躺着不能动说出这些话,眼泪差点儿没忍住。
她故作恶声恶气地说:“那你活该!”
说着就要去掀他后背的衣服,季耀坤连忙阻止她:“漫漫,我自己来,不太方便!”
苏漫拿着红花油看着他,一眨不眨地盯了他一会儿。苏漫这样看人的时候颇有几分气势,她自己知道。
她问:“你打算怎么自己来?”
季耀坤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试试,要是不行,我打电话给我朋友,让他过来一趟。”
苏漫说:“季叔叔,你不会以为我没见过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吧?多大的事啊!”说着不由不顾季耀坤的阻止,掀起了他的衣服。
季耀坤躺着不能动,手上力气有限,又不能做大动作,到底阻止不了!
苏漫想了一想,学人家把红花油先倒在手上,搓搓热,张开双沾满红油的手放到他背上。
不知是因为药凉还是伤痛,苏漫感觉到手下的肌肉一僵,明显绷紧。
她紧张地问:“很痛吗?我轻点儿。”
季耀坤咬着牙说:“你别管,只管干你的活。”
苏漫听了放开手脚,用力按起来。
红花油的味道,起初刺鼻渐渐竟像闻不到,伴着手下肌肉的弹性和皮肤的温度好像生出一些奇异的香味!
此后,无论在何地,苏漫只要一闻到类似的味道,就觉得心中充盈着温柔,那味道说不出的宜人。
推完了红花油,季耀坤还照样躺着,苏漫拿出书在他旁边地上坐着看书,时不时趴到茶几上记个笔记,一时静谧得让苏漫心里欢喜。
季耀坤问她,学校的功课难不难,喜不喜欢读书,这是什么书,讲什么内容之类的。
苏漫简单的讲了几句,季耀坤很早就出社会并没有读很多的书,苏漫尽可能讲得通俗易懂。
有一会儿,她沉浸在书中入了神,感觉背后季耀坤有大动作。她连忙回头,发现他正试图把自己撑起来,动作有点艰难。
苏漫赶紧放下书,帮他一把,问:“要干什么呀?”
季耀坤起初只咬牙不说话,苏漫问第二遍的时候,他恶声恶气地说:“上厕所!”
苏漫看到他懊恼的样子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又连忙收回,撑着他往卫生间挪。
季耀坤痛得厉害,站不直,手一直扒着苏漫的手做支撑,一步一步往前挪。苏漫纤细的手指几乎撑不住他那双大手。
进门前他对苏漫说:“你站远点儿。”
苏漫说:“我扶你进去,再出来,好不好?”
季耀坤的脸疑似红了,直接推她走。
苏漫边往后退边说:“我站很远,等一下你叫我。”
如此等他出来,又把他挪回沙发上。
苏漫到还好季耀坤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有汗!想来这一趟对他来说很是不容易。
季耀坤不知道对他自己还是苏漫说:“这什么事情!如果明天还这样,我得叫个人来。你赶紧回学校去。”
苏漫说:“为什么呀?”
“你就是个傻子,你听我的就行。总归为你好。”
等到太阳落了山,季耀坤叫苏漫:“漫漫,把我电话递给我,我来叫晚饭。”
苏漫这才发现天擦黑了,她把手里的书收起来,说:“你要是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来做吧,随便吃点。”
季耀坤很诧异“你会做饭?”
这倒不怪季耀坤小瞧了她,她原先在家的时候,家里有阿姨,的确是连开水也没烧过。
后来上了大学,季耀坤不在家的时候,她偷偷对着菜谱比划着做过几道菜,味道根本谈不上,只能勉强入口。
要是现在让她做饭给别人吃,她是万万不肯丢人的。换成是季耀坤,她倒也不怕丢脸,在他面前,她向来觉得做什么都很自在。
“我也没说我会做饭,就随便做做,随便吃呀。”话说到这里,她有点拘谨了。
苏漫在厨房切西红柿的时候,听见客厅里手机铃声响了,偶尔飘进来季耀坤接电话的只字片语!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楚,突然他的声音就提高了,苏漫手里切菜的刀差点儿滑到手指上。
季耀坤用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既冷又硬的声音说:“马上给我查,纰漏出在哪个环节,谁他妈经手谁负责!他不确定难道不会问吗?发邮件需要谁答复就发给谁,群发是什么结果还需要人教?你先带着孙权明天一早赶去北京,先安抚,能退让的适当退让一下,表明一下态度,恩!”
苏漫欢快的心情跟着惴惴。
做好了饭,她端着一盘番茄炒鸡蛋,一盘香菇炒青菜出来的时候,装着欢快实则小心翼翼地查看季耀坤的脸色,但是他脸色全无异常,像平时一样望着她。
如果不是她自己听见,她会以为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苏漫把菜放在季耀坤面前的地上,再端出两碗饭,自己也在地上盘腿一坐。
季耀坤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忙,待她往地上一坐,直接就笑出了声,说:“我受伤,让你受累,我们直接倒退回原始人的生活!”
苏漫看着地上的菜也觉得滑稽,跟着一起笑,说:“那不能,原始人不能这么好吃好喝地招待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的人。他们一般直接把你这样的人扔山里。”
两人压下心事,在嘻嘻哈哈中吃了一顿饭。
苏漫期期艾艾地问:“我做的饭…是不是很难吃?”
季耀坤温柔地看着她,眼睛里仿佛有水在荡漾,问道:“我要是说难吃,你会不会哭鼻子呀?”
苏漫撇了撇嘴。
季耀坤这才说:“漫漫,我去过很多地方,和很多的人吃过饭也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但今天这顿,是我吃过的最开心的饭之一。”
苏漫笑得像傻子一样,她低头收拾地上的碗筷,把发烫的脸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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