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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已替换]


张通宝贝似的捧着漫画,片刻不停地叽叽喳喳,逢人就一通显摆。

        殷稚被吵得头疼,跟张通说过“安静”,然而张通依旧乐此不疲。她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只能掏出身上的蓝牙耳机隔音。

        殷稚的坐姿十分不正经,一只脚踩着板凳,将稿纸贴在膝盖上,躬着背,半个人都倾在过道里。

        童泯余光瞥见边上隐约有个晃动的影子,她偏过头去瞧,发现殷稚正抿着唇,拿笔的左手支着脑袋,右手的五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

        那动作是童泯所熟悉的、练过钢琴的人才会有的指法。

        童泯盯着她的右手观察了一会儿,断定这人跟自己一样,也是学过钢琴的。

        殷稚的五指纤长,白若葱根。尽管骨节分明,看起来却十分柔韧。

        而且,她也不是毫无规律地乱敲。假如桌上有琴键,一定会在这时候拼凑成一段悦耳的旋律。

        视线上移,童泯又看见她用来隔绝自己与外界的耳机——

        原来殷稚正在敲她耳机里播放的歌曲。

        只可惜桌面究竟没有琴键,童泯并不能靠她在课桌上随意敲得那一段分辨出殷稚耳机里放得什么歌。

        不过童泯也没有去问,因为她发现殷稚在专注做一样事情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整整四节晚自习,殷稚不断地在草稿本上反复涂抹构思,直到下课。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班上值日的同学最后一拍门口的瓷砖提醒她:“殷稚!我要锁门啦,你还不走吗?”

        殷稚这才摘了耳机,开始收拾东西。

        她离开得晚,这个点学校的食堂跟小卖部都已经关了,路上没什么人。等她回到寝室,童泯跟陶浅浅都已经洗漱完上床了。

        夏灵刚从浴室出来,身上还冒着热气。

        她拿毛巾搓着头顶湿漉漉的头发,问刚进屋的殷稚道:“你回来了?要去洗澡吗?”夏灵吸了吸鼻子,“我刚出来,水应该还热着。”

        “不了。”殷稚一口回绝,放下包,拿出里面的文件夹,又开始画稿。

        七中的四人寝是标配的上床下桌,人往桌前一坐,就尤其背光。

        殷稚没带台灯,来上学之前没预料到过会有这种情况,只好将就着那昏暗的光线画了一会儿。

        很快,她放弃了。

        殷稚搁下笔,无奈地叹了口气。

        太暗了…

        看不清楚。

        见殷稚似乎有些苦恼,夏灵犹豫一阵,鼓起勇气上前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用我的台灯。”

        殷稚愣了愣说:“谢谢。”

        “不客气。”

        在床下的就她们两个人,这声“谢谢”莫名放松了点气氛,夏灵忍不住好奇地往殷稚桌上瞄了几眼:“你在写作业吗?”

        殷稚闻言转头看向自己的书桌,言简意赅地回应:“没。”

        殷稚没有藏掖的意思,看见纸上的图画,夏灵“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闹钟的时针渐渐走到熄灯的节点,整栋楼瞬间没于黑夜,寝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唯独殷稚床下还亮着灯。

        殷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睁开眼睛,台灯的电量已经耗光了,窗外的天色翻起朦胧的鱼肚白。逐渐聚焦的视线着落在肩头,殷稚诧异地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床陌生的空调被。

        陶浅浅叼着牙刷站在她身边,表情十分愕然:“你昨晚怎么睡在这儿啊?不冷吗?”

        她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殷稚:“你…连衣服都没换啊?”

        “忘了。”殷稚伸了伸脊背,又揉揉自己压得发麻的胳膊,倒是不怎么上心,“没注意。”

        她默不作声地把空调被收起来,扔到自己床上。

        夏灵在一旁听见这话,费解地皱起眉:“这副画有这么重要?”居然连回床睡觉都能给忘了?

        “嗯。”殷稚起身,到饮水机边接了杯热水,眉目温淡地敷衍:“算是吧。”

        其实这些事对她来说也并没有重要不重要之分,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这样不知不觉睡在草稿堆里的生活。

        殷稚说完,仰头把杯子里的热水喝光,随手抽了张洗脸巾去阳台洗漱。

        童泯很早就已经到班了,殷稚踩着上课铃不紧不慢地赶到教室时,她同桌刚收了耳机,桌上还有一套没写完的英语试卷。

        殷稚放了包准备拿出设计稿继续赶工,外面却徒然响起一声咳嗽。殷稚循声看过去,花和尚正杵在窗口,怒目圆睁地盯着她。

        第一次见面就给彼此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殷稚寻思这人怕不是今天专门跑来四班监视她的。

        “……”

        花和尚一直不走,殷稚只好先把文件夹塞进课桌,摸了英语课本出来早读。

        花和尚是个十分记仇的人。

        托殷稚的福,苏主任每过二十分钟就会到四班的后窗张望一眼,用他锐利的目光不留余地扫过教室的每一处角落,以至于四班的同学们整个上午都如坐针毡。

        直到下午听说花和尚要去开会,殷稚才得到机会接着画画。第一节课后,有人来敲她的课桌:“殷稚,外面有人找。”

        殷稚忙着拿铅笔在纸上描痕,头也不抬:“没空。”

        同学为难地看着她:“可是……”

        殷稚打断:“别烦。”

        那同学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唇,殷稚却连一丝多余的视线都没分给他。同学在殷稚桌前站了会儿,见她仍旧没什么反应,灰溜溜地走了。

        没过多久,坐在边上的童泯一合手里的单词本,起身用书脊敲了敲殷稚的肩膀:“走了。”

        殷稚:“干嘛?”

        “体育课。”童泯不客气地说,“想让我记你缺勤?”

        殷稚沉默几秒:“打铃前我自己下去。”

        “行。”

        童泯也没刁难她,揣起单词本就离开了教室。

        然而等殷稚下楼,体育老师早带着四班的同学热身完毕了。操场上到处都是人,她也懒得去找。殷稚拿着文件夹,转头去学校小花园的凉亭里找了处位置坐。

        大理石消磨着腿上的温度,传来沁人的凉意。

        花园馨香安静,阳光正好,殷稚觉得机不可失,忙拿了铅笔跟橡皮出来继续替季冉画设计稿。

        她一个人待了将近二十分钟。

        殷稚刚擦去一条画错的线,正准备伸手去拿桌上的铅笔,面前却忽然落下一片阴影,遮盖过一半纸稿。

        头顶接踵而至传来一个公鸭嗓,尽管声线粗糙,但不难听出是个女声。

        那女声带着不太友好的语调,末尾上挑的语气近乎有些鄙薄:“就你叫殷稚?”

        “挡光了。”

        殷稚冷淡地提醒了一句。

        察觉面前的阴影半天岿然不动,殷稚这才别下嘴角,不耐烦地停笔抬头。

        她对面围站着三个女生。

        右侧那个留着齐耳短发,校服大喇喇地敞着,五官还算小巧,但是面黄肌瘦,脸上的烟熏妆使得她看起来倒像一个经常熬夜且营养不良的人。

        殷稚:“有事?”

        “你认识李傲龙吗?”

        她一开口,殷稚就认出了谁是刚刚那说话的嗓子。

        那实在是一副谈不上好听的声音,而且殷稚还从对方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烟味。

        这副公鸭嗓多半是抽烟抽来的。

        殷稚闻不惯烟草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认识。”

        “不认识?”短发女插着校服的衣兜,突兀地笑了一声,“可我们听说他昨天给你送了情书啊。”

        无关紧要的人与事殷稚向来记不太清楚。

        不过那封莫名其妙的情书写得实在奇葩,殷稚倒还是有几分印象,落款好像是有个什么龙的。

        “但那人不叫龙傲天吗?”

        “……你他妈!”短发女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张口爆了句粗话,“装疯卖傻是不是?我在跟你说李傲龙!”

        殷稚困惑地眯起眼睛。

        “敏静!”旁边的女生适时喝止她。

        那女生留着一头长发,长相甜美,跟旁边的两个女生比起来算是尚有几分姿色。

        “对不起,我朋友冲动了。”她跟殷稚道了个歉,又自我介绍说,“殷稚同学你好,我是七班的姚楚悦,李傲龙是我男朋友。”

        “我刚刚从别人那里知道他昨天给你递了情书,所以想好好跟你聊一聊。”

        殷稚还是那句:“没空。”

        姚楚悦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一口回绝,裘敏静登时被殷稚气笑了:“哟,你还挺嚣张啊?”

        她上前两步,烟味愈加浓郁,殷稚嗅到那呛人的气息,顿时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本能地离远了些。

        裘敏静没察觉到她细微的举动,反而将目光转向桌上的稿子,那是一幅已经成型了大半的首饰图。

        殷稚还没反应过来,裘敏静就眼疾手快地抢过了设计稿,又当着殷稚的面把图纸撕得粉碎。

        受了这种委屈,一般人的反应不是暴跳如雷就是哭哭啼啼,可对方却不吵不闹。

        殷稚泰然自若地从石凳上站起来:“说吧。”

        她猝不及防地调转话头,波澜不惊的模样让三个人皆是一愣。姚楚悦最先回过神来,礼貌道:“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

        “没什么不方便。”殷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只想知道你打算赔多少钱。”

        裘敏静理亏,听见殷稚向她讨债时还愣了愣,不过她很快又嗤笑说:“就你那副破画能值多少钱?”

        裘敏静这话要是让某些国际设计评定师听见可能会哭晕在厕所。

        殷稚揉着眉心。

        早就说不接私稿的,没合同都没地方讲理去。

        不过她都无所谓,反正这稿子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倒是季冉……

        为了那“从小玩儿到大”的挚友,殷稚还是决定讲回义气:“我总得要个说法。”

        “说法?”裘敏静振振有词,“你勾引我姐妹的男人,还敢问我们要说法?”

        殷稚揉眉的动作一顿,那淡淡然的神色终于沉了下来,凝起锋冷的冰碴:“嘴巴放干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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