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感染者之树

动能所引发的冲击波宛如无形的巨浪，以乌萨斯指挥官所在的矮屋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这股力量仿佛将空气都压缩成了固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冲击波所到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被它无情摧毁。
  矮房，牲畜，士兵。
  甚至村外的树林也无法幸免，西莉卡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足足有两人抱的粗壮树木被连根拔起，枝叶在空中胡乱的上下翻滚，仿佛刚刚被被一只巨手粗暴地摇晃过。
  整个村庄在这一炮后彻底改变了面貌。
  变成了一片狼藉。
  西莉卡将手中的动力链锯剑深深插入冰原的坚硬地面，利用剑柄作为支点，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剑身在冲击下发出低沉的嗡鸣。
  维塔莉娜躲在西莉卡的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她见过玫拉用手持模式测试电磁炮，却没想过，架设式的攻击能够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
  “这玩意威力这么大？！”西莉卡在冲击波稍微平息后，大声喊道。她的声音中带着惊讶和难以置信。
  她转头望向远处升起的小型蘑菇云，那是由电磁炮的撞击引发的，它的规模虽小，但威力却不容小觑。
  蘑菇云缓缓上升，黑色的烟柱在天空中扩散，刚刚还完好无损的村子变成了一片废墟。这一幕让西莉卡和维塔莉娜都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震撼，同时也意识到了莱茵生命工程科对这款武器的评价非常中肯。
  这的确是足以改变整个泰拉武器界格局的新装备。
  单兵使用，便于携带，能适应多种作战方式，西莉卡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无数种可以围绕这款电磁炮而组装的战术，而不管是哪一种，对于这片大地上的现存军队来说，都将是绝对的压制。
  前提是这个东西真的能普及到哥伦比亚军队中。
  冲击波延伸的范围波及到了正在战斗的乌萨斯士兵和德拉克，战场上的形势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眼下猎蛇小队根本没有要去确认幸存者情况的想法。他们的任务是测试武器，顺带为德拉克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至于她能不能活下来，与猎蛇小队并没有什么关系。
  如今搞这么大动静，要是还不跑，等着她们的就只剩下闻着味……哦不，看到爆炸追过来的乌萨斯集团军了。
  这伙纠察队跟乌萨斯军人的战斗方式十分相似，他们的行动协调有序，战术运用娴熟，有理由怀疑他们就是某个集团军的一员。如果真是这样，那附近必然会有接应的部队，甚至可能有更多的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面对这样的情况，此时撤退才是正确选择，避免陷入更大规模的战斗中。
  "赛琳，玫拉，准备撤退！"维塔莉娜打开副驾的车门钻了进去，向车上的两人下达命令。
  玫拉自从开完炮之后就在拆卸设备，赛琳则是回收了施术单元，等待着玫拉返回车内。
  很快，‘开拓者’的变形程序立即启动。随着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车辆开始转变形态，车轮重新放下，支撑柱收起，车身降低，整个车辆变成最初的那种流线型。
  “失去了这个情报点，我们就只能冒险去北边的矿场了。”赛琳在投影地图上将什米尔村抹去，然后标注出下一个值得探索的地点。
  贝洛戈尔斯克的西北矿场。
  “矿场？你是说我们要正面突袭一座被全副武装的乌萨斯士兵驻守的武装平台？”西莉卡挑了挑眉，刚刚在什米尔村闹出这么大动静，如果再正面和乌萨斯集团军发生冲突，估计下一次就会有陆行舰队追着她们跑了。
  “不，也许用不到，这并不是乌萨斯官方的矿场，而是一座贵族私人的资产。”赛琳翻找着自己笔记上的内容，之前她来过这边，虽然只是远远的用施术单元观察过。
  “那就走吧。”维塔莉娜拍了拍车门，示意西莉卡开车。
  伴随这西莉卡猛地按下加速按钮，‘开拓者’的车轮在冻原地面上快速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抓力足够后，整辆车迅速加速，向着安全区域驶去。
  车辆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伴随这扬起的冻雪，一边遮盖住防滑车轮留下的痕迹，一边扬长而去。
  一天之后，猎蛇小队抵达了一片绕不过的森林。
  这是一片没有出现在赛琳地图上神秘森林。
  这段时间的天气都不是很好，阴沉的天空和连绵的冷风给这片森林增添了几分阴郁和压抑。
  如同刀割般的冷风划过四人的脸颊，无声的肆虐在这片树林之中。森林中央，高大的树木显眼地屹立其中，乌云下隐约可见树枝上挂着模糊的物体。
  这些物体随着风轻轻摇摆，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
  西莉卡的温度仪表显示，这里的温度远低于其他地方，异常寒冷，仿佛被某种神秘的源石术所笼罩，然而四人站在车旁，清晰地看到了那让她们意识到，这种冰冷并非源于法术的源头。

  那是比寒风更加刺骨的现实。
  西莉卡的手电照着一具被埋在大雪里的人类尸体，那是一个被冻死的乌萨斯女孩，年龄不会超过十五岁。她的身体已经被冰雪覆盖，只露出了部分面容和伸出的手臂。被寒霜覆盖住的躯体保持着临死前最后的动作——她在向什么人伸手，应该是要寻求帮助。
  但她被留在了这里，没有得到任何的怜悯或救援。她的双眼紧闭，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绝望和痛苦之中，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生命中最后时刻的恐惧和无助。
  这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在这片森林中孤独地结束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的存在，她的故事，她的梦想，都被这片无情的大地所吞噬。
  “她身上的衣服……是囚服。”赛琳蹲在女孩尸体旁，轻拂风雪，映出纯洁白皙的躯体。这件衣裳并不应该出现在她这年纪的身上，它象征着压迫与磨难，是乌萨斯对感染者残酷对待的铁证。
  “能绕开这里吗？”维塔莉娜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她的声音低沉，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沉重情绪。
  “会浪费很多时间。”赛琳蹲在地上没有站起来，似乎是在为这位女孩做某种古老的萨卡兹祈祷仪式。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却无人出声阻止。
  “矿场位置呢？”维塔莉娜看着赛琳站起身来，意识到她的仪式已告一段落，随即开口询问。
  “就在这片森林后方。”赛琳回答，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女孩的尸体。
  沉默在四人之间蔓延，只有风雪的呼啸声在耳边回响。
  “那我们徒步穿过这里吧。”最终，维塔莉娜做出了决定。
  队员们回到车边开始准备，经过短暂的讨论，西莉卡，维塔莉娜和赛琳作为这次的行动人员，玫拉负责在外围接应。
  穿着动力装甲的西莉卡走在最前面，肩甲上昏黄的灯光照亮着三人前进的道路，三人的特制军靴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片森林中的树木基本上都是高耸入云，西莉卡的手甲在粗糙的树皮上划过，看着这些树干粗壮，不由得感叹生命的活力。
  它们的存在超越了时间，战胜了严寒，仿佛是纪念碑一般，在这里见证了无数生命的轮回与消逝。
  维塔莉娜的手电的灯光在这片阴暗的森林里回荡，光束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枝叶，照亮了三人前进的道路的两侧。
  偶然间，维塔莉娜借助手中微弱的光芒，揭露了森林中最残酷的现实一角。
  三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何为大地的残酷。
  在手电的光线下，三人可以清晰的看到，不论是树干，还是雪地，都存在着被冻死在这里的感染者尸骸。
  这些尸骸以各种姿势僵硬地躺着或挂着，没有一种是正常状态下人类会选择的姿势。年龄大一点的身体扭曲，年龄小一点的四肢蜷缩，仿佛这些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与严寒搏斗。
  但没人能战胜这片大地，她们不能，这些感染者更做不到。
  所有尸骸的脸上都带着临死前的痛苦，每个人的眼睛圆睁着，张开的嘴巴里灌满了霜雪，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发出呐喊。
  他们想要说什么？又是向谁呐喊？
  沉默的氛围让三人埋头赶路，没人想说话。
  “这是……”哪怕是久经战火的西莉卡，在穿过灌木丛后，见到眼前的一幕也张大了嘴巴，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无法完整地表达出她的震惊和悲痛。
  维塔莉娜和赛琳跟在她身后，见到了眼前震撼人心的一幕。
  那是一棵巨大的，不知种类的参天大树，它的枝干粗壮，枝叶茂盛，象征的生机的它在这片森林中，却成为了一座死亡的纪念碑。每一枝树枝上，都挂着一个被吊死的人，每个人的身上都能看到代表着感染者身份的源石结晶，在西莉卡肩甲的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
  是谁把他们挂上去的？乌萨斯士兵？还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而在树下，形成了一幕令人心碎的景象。
  一群年幼的感染者尸体围绕着大树，保持着坐着的姿态。这些孩子们大多是女性，每个人脸上没有恐惧，只有相互依偎时的宁静。她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选择了彼此的怀抱，寻求着人间最后的温暖和安慰。
  霜雪无情地冻僵了她们，将她们的姿态和容貌永久地定格在了这片冰冷的大地上。她们的身躯被冰雪覆盖，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裹尸布，也正因如此，她们的面容在这片死亡之中依旧清晰可见。
  三人沉默地走向大树，手电射出的两束灯光在阴暗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眼，它们扫过这些被冻死在树下的感染者们。光束在他们的脸上跳跃，照亮了他们最后的面容，将每一张脸庞上的安详就这样清晰的呈现在三人眼中。
  维塔莉娜的目光被一个不足八岁的小女孩吸引，她在一位年长的女性的怀抱里，露出了如同睡着了一般的安详笑容。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似乎仍然沉浸在家人的爱抚和温暖之中，远离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如果当时母亲没有让自己和弟弟离开，她的结局是否也会是这样？
  这个场景让维塔莉娜感到一阵心痛。
  她无法想象这些孩子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经历了什么，她们是否感到害怕，是否在寒冷中颤抖，是否在内心深处期盼着有人能来救她们。
  赛琳走到维塔莉娜看着的那副孩童的容貌前，缓缓蹲下身子。
  在两束手电的交叉照射下，萨卡兹信使向孩童伸出自己的手。
  “愿死后的世界没有苦痛。”
  赛琳的声音很轻，在这片寂静之地，显得却格外清晰。
  随后她试图抚摸那张带着笑容的孩童脸颊。但在她的手指在接触到尸骸的一瞬间，那副笑脸突然崩裂，似乎带走了留存在这片大地的笑容和生命，只留下了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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