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曾晚晚惊人身份
对曾晚晚,攸乐从来没什么很好的脸色,此时更是内心动了杀机,见前者停下脚步,她立即冷冰冰道:“高夫人请自重,我是不会同意你跟随我前往药圣谷的。你若不肯,可尽管返回京城去向曾公子汇报。若非得执意同行,莫怪我手中长剑不认人!”
“无忧公子,你始终认为我是曾无庸派来监督你的?始终认为我只是曾家的一条狗而已吗?”
“难道不是吗?”攸乐轻轻冷笑道:“我无忧办事历来让人放心,曾公子若是如此行事,非得派个监工来,那无忧也就不会再与他有第二次合作了。曾家倒是颇费苦心啊,连药圣谷都打听到了,看来是已经对无忧了如指掌了?”
“如果说,我跟着你,不是为了监督你,而是为了保护你,你相信吗?”曾晚晚犹豫了片刻,仍然将这句让攸乐睁大了眼睛的话说了出来。
“保护我?你凭什么?”若不是考虑到不远处还站着芸娘和俊生,攸乐真想向天狂笑三声,“高家的大少奶奶,曾家的二小姐,保护一个浪荡江湖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子?这话你自己说出口,自己能信吗?”
“你不是素不相识的人,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大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任何一个大梁百姓,都会愿意去保护你,去保护守卫百姓一心为国的人。我曾晚晚虽出身青楼,但也是有良知的,懂得分辨是非,敢于维护正义。曾家做了很多坏事,其中也有我曾晚晚的一份,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我会拼尽全力,让他们不再伤害到你。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即便我无法帮助你,但也会在你身后守护你。”曾晚晚正色道,丝毫不在乎攸乐满脸的不信任,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在世人的心目中,在无忧公子的心目中,我曾晚晚是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也是心狠手辣的曾家二小姐,是不守妇道的高家少夫人,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是我曾晚晚主动去做的,即便不得已做了,事后我也会竭尽全力补偿。”伴随着这句话出口,她的眼眶已红,似乎牙根紧咬才未让眼泪夺眶而出。
攸乐一阵心惊,她从未考虑过这些。随她来的这几步路上,她已做好了身份被揭穿,对眼前这个女人手起刀落的打算,可这样的开场白,却让她彻底懵了。
她好不容易把思绪引到刚才曾晚晚的话上来,主动做坏事和被动做坏事,有多大区别?如果确实是一个善良的人长期被胁迫做坏事,她的内心该有多痛苦?
她自幼成长在家境殷实的高家,父母兄长呵护备至,从未体会过被人胁迫的感觉,或许,自己也很难去体会那种痛苦。
可眼前这个女人,是她曾经挑拨大哥和二哥反目,是她害的二哥被人杀死,是她被娶进高家门后仍招蜂引蝶,也是她无数次打骂下人,难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被胁迫?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是无忧公子,才让她不惜与曾家决裂而来维护自己吗?这理由似乎太牵强,太缺乏可信度了。
攸乐再次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女人,不施粉黛,素衣长裙,在初秋的瑟瑟风中略显单薄。面色平和,眼神安宁,只因刚才这番话而稍现激动。是真是假,亦真亦假,攸乐一时颇感迷惑。按在长剑上的手也稍有松动,今天,到底会揭开怎样的真相,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自出谷以来,她做过种种思想准备,但从未想到过这个自己一向嫌恶的女人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弃恶从善来到自己身边。如今,该轻易相信她的话吗,该同意她和自己一起继续同行吗?若是这样,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可能要暴露在她的面前了。
“你如何知道我要做什么,如何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该如何相信你?”
“我不是坏人,请无忧公子一定要相信我的诚意。还记得那一次吗,你去救郑静石的那日,在曾家脱不开身,是我及时出现,和嫣儿姑娘吵起来,才让你尽早离开;曾乘风偷开临川地库那次,是我偷偷向你投递了纸条,你才得知此事并让景王爷前去阻止;高莽枝那晚,也是我向他透露的消息,他才赶去临川地库的,而那晚,我逼迫魏忠击打我的后脑勺,让自己受伤,从而才躲开曾氏父子的怀疑。”曾晚晚望着攸乐越睁越大的眼睛,仍然表现的格外平静,“无忧公子,我说的这些够不够证明我的忠诚?”
攸乐紧紧靠着墙壁,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坐于地,这番话太让她难以置信了。原来那日曾晚晚竟然是故意出现在曾家,好让她脱身去救郑静石?而曾家欲劫临川地库那晚,向她传递纸条消息的人,竟然会是她?
攸乐一时震惊到失语,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任何声音,她逼迫自己吞下一口唾沫,强自保持着镇定,说出来的话也在颤抖,“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连这些都知道?”
“我,是一个想要用余生来改过自新的人。”曾晚晚的眼光投向远处,眼神渺茫而凄凉。
“你怎么会知道郑静石?又如何会知道郑静石是我所救?”攸乐此时混沌的头脑已有些清醒,开始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并无恶意,若她真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曾晚晚,就凭知道这一点,曾家也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她,更不可能重金聘请她前往南中,将曾家振兴的宝都押在她身上。
“我是曾家的一份子,他们刺杀郑静石的事我当然知道。”
“可你竟然知道我要去救他?”攸乐说着将腰间剑鞘按住,刷地一下拔出长剑,直指曾晚晚胸口,“你究竟是何人?”
这一下动静不小,引得室内的芸娘,俊生和魏忠都向门外看过来,当然,眼前的这一场面也让他们震惊不已。尤其是魏忠,满脸怒气,冲过来便要与攸乐对决。
“魏忠!”曾晚晚急忙叫住了他,“你们都进去吧,我没事的。”
“小姐!”魏忠急得直跺脚。
“你们先进去,我们一会就进来。”曾晚晚再次强调,同时,攸乐也将长剑收了回来。其实拔剑只是一种姿态,只是她此时内心惶恐和焦虑的真实写照。
见剑已半截入鞘,余下三人这才舒了一口气,磨蹭着退回到室内。
“你为何一定要跟随我去药圣谷?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自己,我不相信你有比我更大的本事能来保护我。”攸乐将手中长剑按了按,以指轻弹,剑身发出清脆的铮铮之声。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晚晚就是来为无忧公子挡暗箭的。”曾晚晚说此话时,面露决绝之色,好似攸乐已在面临着一群躲在暗处的宵小之徒,稍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况且,我去药圣谷,是想要去见一个人。“
“谁?”攸乐又警觉地将长剑死死按住。
“江阴!”曾晚晚抬眼望向远方,脸现悲怆之色,转头见攸乐的表情已然十分吃惊,才又缓缓道:“他是我的父亲!”
这个名字确实如一记重磅炸弹,正好在攸乐的心脏处炸响。她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才没让惊叫声出口,也没让手中的长剑再次被拔出,直指眼前这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江阴在药圣谷?你怎么可能是江阴的女儿?”攸乐的双眼再一次逼视着曾晚晚,内心已被无数个疑团逼迫的几欲炸裂。
药圣谷,江阴,郑静石,这些都是攸乐心中最深的隐秘,可今天却一步步被眼前这个女人给撕开,让她猝不及防。她绝想不到,自己会如此赤裸地曝光于一个从不被自己看上眼的女人面前。她急于想要撕开这个女人的面具,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知道这些深藏已久的秘密?
“我确实是江阴的女儿。”曾晚晚此时已满面泪痕,“我在八岁那年走失,便是被曾乘风所掠夺,后又被他训练进入青楼。我的母亲是江府的一名小妾,因出生青楼而被我爷爷奶奶所不容,我年方五岁时,母亲和我便被江家大太太赶出江府,我们四处流浪,母亲靠做点针线活艰难度日。父亲虽也想接我们母女回府,无奈迫于压力,始终不得成行,直到有一天。。。”曾晚晚抬起脸庞,这张脸上没有多年来一直在攸乐心中留有的狐媚,也没有近日所表现出的平和,而是写满了怨毒,“那一日,曾乘风将我诱骗至南中,软硬兼施让我屈服。在外人面前,他是我的义父,对我慈爱有加,可在无人的地方,他就是一头禽兽,恶魔。十二岁那年,他强暴了我,并且将我送进了青楼,让我学习各种乐器,也学习各种勾引男人的媚术,她一次次利用我达成他的目的。后来,我嫁入高家,但他还是不消停地来骚扰我,让我去引诱一个个他所想要掌控的男人。。。”
这些年来,攸乐一直觉得自己是生活在地狱中,她痛苦于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迷茫于如何在茫茫迷雾中廓清真相,自大哥高倚邦被杀开始,她就几乎再也没有了快乐,幸福的天堂永远回不来了。
可眼前这个女人,她却从来都是生活在地狱中的,她曾经纯洁善良的心亦被地狱浸泡得蘸满了毒汁。
第一次,攸乐感到了深深的震动,震动于这个女人的不幸,比自己的不幸更甚的不幸。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血淋淋地揭开自己的伤疤,攸乐多想冲上前去拥抱她,也同样告诉她自己的不幸,让她知道她们同为天涯沦落人。
可她不能,她是无忧公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与曾晚晚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只能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凝住于双眼之中,将这份情意传达给对面这个可怜的女人。
此时,日头已西斜,秋日如血的残阳只在这苍茫大地上留下些许阴影,秋风似乎格外萧瑟起来。攸乐打了个寒战,见过于激动的曾晚晚面色苍白,双唇青紫,又见其衣衫单薄,怜悯之情更加溢于言表。
攸乐不知道的是,自己此时作为一个男人,在一个孤苦无依倾吐了所有秘密的女人面前,他是多么深刻地住进了她的心里。
“高夫人,我已知晓大致情形,若您愿意,到达药圣谷后,我们再详谈此事如何。此时天色近晚,我们还是先进室内先好好歇息一晚,明早便启程。江大学士一直在药圣谷,他生活的很好,请勿挂念,到达谷里后,你父女二人便可享天伦之乐了。”攸乐言辞和气温柔,又提醒晚晚擦干眼泪,这一切温和的举动都让此时的曾晚晚无比沦陷。
“只是有一点,无忧颇有诱惑,晚晚小姐您是如何得知江大学士在药圣谷,又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可否告知呢?”此时,攸乐已对曾晚晚毫无戒心,眼神恳切,眼波流转,直直地望向晚晚。
“这个。。。”晚晚有些犹豫,“这个关乎另外一个人的身份,请恕晚晚暂时不能实情告知。”见攸乐满眼失望,她马上又道:“无忧公子请放心,那人绝非坏人,只是此时不宜告知一些详情,日后总会有一天告知的。”
攸乐虽好奇至极,但对方既有难言之隐,也不便继续追问,于是招呼不远处的魏忠过来搀扶自己的主人。
魏忠一路小跑过来,见晚晚满面泪痕,面色苍白几近虚脱,愤怒地转向无忧公子。而眼前的无忧公子却是前所未有的面目和善,他顿时明白了小姐已将自己的身世秘密说了出来,不禁心如刀绞。
如果说晚晚在这世上还能感受到一丝温情,那便是来自于魏忠,这个追随了她一辈子的忠仆,是能穿透她狐媚跋扈的外表而直达痛苦内心的朋友,是能让她放下所有戒备肆无忌惮展现自己所有脆弱的亲人。
攸乐虽不了解这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仍为晚晚感到一丝庆幸,庆幸这个可怜的女人精神上尚有一丝依托。她不能想象,长期被埋藏在地底阴暗下的灵魂若没有一个可以透气的出口,那该是怎样令人窒息的绝望与孤独。
立于室内的芸娘和俊生已焦急等待多时,虽相隔不远,但丝毫听不到他们在谈论什么。远远见二人交谈了许久,两人的表情也变换了多次,他们实在担心。忐忑不安中,终于看见魏忠跑过去扶起晚晚,缓步朝这边过来,又见无忧公子貌似神情平静步履轻快,疑惑这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攸乐轻轻甩了甩头,想将那些脆弱怜悯的情绪都抛开,她微笑着对芸娘二人道:“让二位久等了,之前我对高夫人有些许误会,故言语有冲撞,还望高夫人海涵,不过好在误会已完全澄清。高夫人明日便可与我们同行前往药圣谷,因路途遥远,我们需抓紧时间赶路,今晚请各位好生休息。”芸娘自是一派欢喜,紧紧握着晚晚的手,俊生见貌似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也对着攸乐再三感谢。
接下来又安排住宿,饮食,第二天行程,飞鸽传书至药圣谷等,待一切都安排妥当时,已是接近凌晨时分。攸乐纵是习武之人,也累得筋疲力尽了。此时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如裹得钢铁一般的胸箍,眼泪不自禁地流淌下来。
她曾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是凌云的精神依托,多年来,她不愿与父亲联系,不愿与凌云相认,与其说是不想让他们伤心,不如说是不想让这种脆弱的情绪主宰自己。与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魔搏斗,若有稍微的懈怠与软弱,家族的血海深仇便永无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自己虽只是女子,但现在,绝不能再将温柔,脆弱,胆小,退缩这些词语与自己联系在一起,别无他法,只有勇往直前!
尤其是今日,竟然得知晚晚的真实身份,她对于这个可怜的女人有无限的怜悯与心疼,恨不能将她紧紧拥抱住,原来,这世上的可怜人又何止自己呢。
眼泪流了一会,她实在太困太累,还未等濡湿的枕巾干透,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梦里,凌云与她深情相拥,一切误会冰消雪融,那种甜蜜被融化成一点一滴,渗入骨髓,她又见到了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所有的人都把她围在中间,大家唱着跳着,欢歌笑语响彻天穹。。。
然而,就在这沉寂的暗夜中,有一队人马正在悄悄向客栈驰来,他们个个全身笼罩在黑色幂离之中,手握大刀,身背箭筒。他们的马蹄声划破了四周的宁静,如黑色的死神一般步步逼来。
这队人马共约二十余人,接近客栈大约两百米处,为免声音太大,他们全都提前从各自的马上悄无声息地跳下来,栓好马匹后,在为首者的手势指挥下,从不同的方向猫手猫脚向客栈围拢而来。
夜行人共分为三组,分别从客栈前门院墙,后门院墙和屋顶包抄。他们显然已提前打听到了被袭击人所在的位置,目标一致地对准了攸乐的房间。
尽管踩在屋檐上的人身轻如燕,脚步如猫般小心,但这轻微动静仍然将处于半睡半醒状态中的攸乐惊醒了。
她在黑暗中纹丝未动,只睁大双眼,眼前一片漆黑,只闻房前屋后及屋顶的细微簌簌之声。是谁前来偷袭,不用细想也明白,定是那李姓县官得知自己被戏耍了之后才派人来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来的如此快。
李县官若已知攸乐并非安公子,但他竟然知晓巡抚大人的踪迹,并随身携带有黄冈玉牌,此人必定不简单,不抓回去弄个清楚明白,他估计是寝食难安的。
攸乐在黑暗中迅速披衣翻身下床,猫至门边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各处的响动,随后又悄无声息地回到床上躺好。待所有人马都已集结到位,只待那些人一同破门破窗而入时,她却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自己的长剑,猛地一下打开房门。
屋外繁星满天,虽整个客栈没有一星灯光,也仍然能辨认出屋外影影绰绰的黑衣人身形。见房门突然被打开,屋上屋下的黑衣人皆大吃一惊,还未等他们作出反应,攸乐已开始放声大叫, “走水了,走水了,大家都快起来啊!”
三更半夜,这声音尤为刺耳,且叫的是走水了,这可比叫抓小偷有效的多,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各个房间都开始有了响动,说话声走路声四起,油灯也四处点亮了。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攸乐会来这一手,刚才准备暗中行事的计划也全被打乱了。处于最中间的领头人反应倒是快,迅速作出应变,几个手势比划下来,屋顶的黑衣人均已飞身落入二楼走道,楼下所有黑衣人则排成两排,前排蹲下,后排站起,前排个个已将后背的箭筒取出,直直将箭向攸乐射去。
攸乐举剑格挡,轻而易举便将第一波剑雨挡下,后排趁前排换箭的当口,又迅速射出第二波。攸乐一边格挡,一边从袖中摸出绣花针,又准又狠地向几名弓箭手飞射而去,很快对面便传来惨叫声和呻吟声。
走道里的三名黑衣人见攸乐出手又准又狠,不禁有一丝犹豫是否该此时靠近。领头人从李县官手里秘密接受任务时,只知道这小子有点功夫,但不知他竟然如此厉害,且他被下的指令是:将那臭小子折磨个半死,但一定要抓活的回来,切不可伤了他性命。这个度该如何把握,他尚有一丝犹疑。
而正当领头人疑惑之际,整个客栈却开始骚动起来了。外面此时的动静已经不小,胆大点的已经将门打开或裂开了一条缝,凝神屏气盯着屋外的恶战。
同行的只有魏忠有功夫在身,虽他对无忧公子颇有微词,此时也早已在暗中做好了随时帮忙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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