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密室巨大阴谋
马跑到城门口时,守卫城门的卫兵还睡眼朦胧,刚刚将门打开,赤红马便飞快地冲了出去,一路向南,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赤红马因视力受限,也不能跑得太快。在离城门大约三十里的地方时有一处草场,攸乐怜惜自己的马儿如此大清早便跟着自己奔波,便停下来让马儿饱饱的先吃一顿,同时这也是昨日与魏忠约好的会面地点。
刚从马上跳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传过来,这声音爽朗而斯文,绝不是魏忠那粗大的嗓门。
“无忧公子,你好生忙碌啊,这次又去哪啊,可否也带我出去多长长见识?”说这话时那人尚在马上,现在已明明白白地走到了攸乐的面前。
一阵轻微的涟漪在心中慢慢漾开,攸乐的面上已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眼前的马凌云发髻高耸,劲装结束,褐红色披风被初春的寒风微微吹起,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抖擞。这一身打扮,还是多年前攸乐陪他一起到市场上购买的,可惜买过之后却一次也不曾见他穿过,自己便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看着眼前这真实的脸庞,攸乐不禁有点呆了,微笑着愣了片刻,后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才拱拱手道:“马公子,我奉皇命出城办事,不知公子是要去哪?”
马凌云将攸乐上下一番打量,满脸开心,“这些日子和公子时常在一起,我感觉自己进益良多,父亲还命我继续多多和你亲近,说你这样的良师益友实在难得。这一大早我便跑到景王府想去找你,结果却被告知你出了门。我追着出了城,东南西北我随便选了个方向,想着就碰碰运气吧,没想到竟然真能将你追上,我还以为自己跑错方向了呢。看来,我们二人果然是有缘啊,哈哈。”
凌云说着,又靠近了攸乐一点,攸乐都几乎能闻到他腰间香囊的味道,那香味似有若无,一不留神又串入鼻息,令人有丝丝陶醉。
“那,公子是有什么问题,想要和无忧一起共同探讨吗?”攸乐忙克制住自己有些慌乱和跑远的思绪,一本正经地问道。
“没有没有,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我的心思你最清楚。我知你要出门,想着你出门游历经验如此丰富,便想跟着你打打秋风,顺便办自己的事。”见攸乐一副询问的眼神,又立即道:“便是寻找我那未婚妻的事了,这事一日不办成,我马凌云便一日不会中意其他女子。”说这话时特意盯着攸乐的眼睛,想看看她的反应。
果然,他从攸乐的眼里看到了欢喜,只是攸乐说出的话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马公子情深意重感人至深,只是我今日是奉皇上密令办差,不得有闲杂人等跟随。”
“奉皇命办差?”凌云满脸惊诧,显然他只是被景王府告知自己出了门,却并不知是奉了皇命出城,“是昨日皇上召见你,给你派了差使么?”
攸乐点头,见凌云的脸色突然阴沉,不禁疑惑,不懂他为何变了脸色。
“无忧公子,抱歉,是我曾经向我父亲说起你,而我父亲又向皇上举荐了你。当时我刚从南中回来,对无忧公子敬佩至极,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为朝廷所用,才能得以大展宏图,所以,所以。。。可我不想。。。”凌云眼里的光黯淡下去,整个脸也不似刚才那般精神了。
“能得马公子抬爱和令尊举荐,让无忧能能皇上亲自召见,这是无忧莫大的荣幸。为什么要说抱歉?”
“若不是我多嘴,皇上也必不会召见你,也不会派你去出什么公干,你也不必如此辛苦了。你伤势未痊愈,这时候外出奔波,实在太为难你了。”
马凌云懊恼地直顿脚,如今他可是不舍得让优乐去四处奔波,只愿让她每日呆在自己身边,平平安安便好。奉的什么密旨,要去哪里,是否有危险,这些他通通不知,怎能放心。
“可是,为什么之前马公子极力推荐无忧,如今却又如此懊悔推荐了无忧呢?难不成最近一段时间,马公子对无忧了解更多,觉得无忧其实也只是一草莽平庸之人而已,并不值得推荐?”优乐内心偷笑,但又假装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当然不是,因为……”凌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叹口气转换话题,“无忧公子一人前去吗?”
“我会带上魏忠,他身手不错,且一直表示会忠心于我。晚晚去世后,他孤苦无依,我们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那怎么行,他是。。。”凌云本想说他是个男人,一转口说出的却是:“那人粗鄙的很,怎能照顾好无忧公子?”
“魏忠怎么粗鄙了?”这颇带点气性的话一丢过来,二人都吓了一跳,只因这二人眼里只有彼此,连魏忠的马渐渐驰近了也未曾发觉。
此时,魏忠也跳下马来,对着二人拱手道:“见过马公子,见过无忧公子。”又略略斜了凌云一眼,“魏忠虽是个粗人,但也曾照顾我家小姐十余年,她一个女人尚未嫌弃我粗鄙,我想,无忧公子如此壮志凌云的男儿,更是不会嫌弃魏忠吧。”
这话惹得攸乐实在想笑,惹得凌云却是半个字也答不上来,盯着魏忠顿了半晌才道:“算是我说错了话,我道歉。反正今日,既然你可以跟随无忧公子,我也可以跟随。”说完翻身上马,对着攸乐嘿嘿一笑,一副耍赖到底的表情。
“马公子,刚才我已说过,此次奉的是密令,是皇差,玩笑不得。”攸乐正色道。
“那,你不告诉我你办的差使不就行了吗,我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你走前面,我就在后面跟着。”
“那也不行,你是刑部尚书的公子,身份贵重且敏感,多多少少牵涉到朝廷,皇上交待的是我独自去完成,不可能带你同行的。”
“那,那我便远远跟在你后面,尽量让你看不见我,这样便不算和你同行了吧?”马凌云的脸上竟然现出一丝丝狡黠。
这种感觉攸乐太熟悉了,这便是那个阳光明媚的大男孩马凌云啊,他玩笑着来逗攸乐开心,便是这样一幅调皮的模样。
“真的不行,很抱歉,马公子请回吧。“攸乐强力止住自己的幻想,再次拒绝了。
“马公子,你也太无赖了点吧。”魏忠向来只认自家小姐,对其他身份尊贵的人也照怼不误,如今小姐故去,小姐让他效忠无忧公子,无忧公子便是他竭尽全力要保护的人。
马凌云一脸无奈,不知该怎样才能让这个倔强的女子同意自己跟随她。自那日得知无忧公子的真正身份后,他便发誓绝不让攸乐再独自涉险,天涯海角,千山万水,他都必须要跟随她。
“既然魏忠可以跟你,我也可以跟你。”他心一横,无论如何都要跟着。
“那当然不一样,皇上说的是单独出行,可没说不能带随从。”
“那,我也做你的随从吧!”
此话一出,攸乐和魏忠都大惊失色,魏忠更是瞪圆了双眼,接下来便是噗嗤一笑。攸乐也跟着笑了,道:“公子身份尊贵,无忧只是个江湖浪荡子,你做我的随从,岂不笑掉世人大牙?”
“有什么尊贵的,我之前也和无忧公子多次说起过,我在朝廷无官无职,只是有一个一品的爹罢了。可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不能相提并论啊。”马凌云大有一副死缠烂打到底的气势,“反正,你今天让我跟,我便大大方方跟在你后面,你不让我跟,我便偷偷跟在你后面。你让我做你的随从,我便做你的随从;你不让我做你的随从,我便做你的盯梢。”
马凌云上马时嘟着嘴,望向攸乐的目光也是柔和又可爱的,这真是无忧公子所从未见过的马凌云,但绝对是攸乐所熟知的马凌云,攸乐只觉得暖流一阵阵自心中淌过。
“公子,马公子跟着我们也无妨。这一路艰险莫测,谁也说不准有什么在前方等着,多个朋友便多个帮手啊。”魏忠对马凌云倒是从不反感的,此时见他一副耍赖的架势,倒觉得这贵公子真还有几分自己以前未见过的可爱。
攸乐不想让凌云跟着,一是顾虑到皇命,但他既是深得皇上信任的马谦德之子,和他一起同行倒是问题不大,最主要原因还是不想让凌云更多见到自己无忧公子的一面,那必是狠辣,决绝,坚韧,阴谋的一面,且这次出行全是暗中行事,有多少艰险尚未可知,她怎愿意将凌云也裹挟其中。但此时,她也知道,凌云既已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此时如此坚定相随,实是对自己情意难舍,心中又是一片温暖,因此一时难以抉择。
“无忧公子,你也知道,我从未放弃过寻找未婚妻。她是个大气大度之人,若她知我跟随公子出入江湖,报效朝廷,必会赞我霁月光风胸怀天地,明月入怀海纳百川。就请无忧公子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吧!”凌云深深望着攸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出自于自己的真心,更是对攸乐的试探。
攸乐心头一热,眼眶也随之发热,她忙侧转身,脚踩马镫迅速上马,背对着凌云道:“那好吧。我们保持点距离,不要时刻都在一起。”
“好呢。驾!”马凌云高兴地一甩马鞭,胯下的盗骊马便撒开四蹄冲到了最前面。这是攸乐当年送给马凌云的一匹烈马,刚开始性烈如火,无人能够驾驭,后来被攸乐降服,故虽时隔多年,盗骊马都还认得攸乐,每次见到攸乐时便用嘴去拉扯她的衣襟,朝她喷响鼻,表现的格外亲热。
攸乐与魏忠也狠狠甩了一鞭,跟在盗骊马身后狂奔起来。早春清晨肃杀的风刮在攸乐的脸上,虽有丝丝疼痛,但更多的感觉却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当三人三马在郊外飞快驰骋,心中满怀的是对家国的热爱,对未来的希冀之时,一群衣冠楚楚的大人物们却聚到了一起,满怀的是对私利的企盼,对自身罪恶的恐慌。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隆重的聚会,却是一次沉重的,阴暗的聚会。其实没有人想要去参加,去那样一个狭小的阴暗的不见天日的空间,策划着一场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阴谋。
曾府的地下室非常大,数百米绵延在底下。曾乘风未雨绸缪,亲自策划了这间地下室和密道,为的就是在非常时刻可以派上用场。
此时这阴暗的地下空间确实可以用蓬荜生辉四个字来形容了,因为这里从未出现过如此众多的大老爷们。这些老爷们均乘坐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软轿而来,软轿一直抬至密道口才停下。只需侍从一抬手,一掀帘,大人物们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密道内,没有任何人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
当然,在进入密道之前,他们也不知道竟然还有其他人也在,所以,除了第一个到达的人以外,其他一个个次第进入密道的人均大惊失色,开口的第一句话竟都是;“怎么,你也在?”
最后一位进来的是工部尚书吴俊良,当他说完这一句:“怎么,你们也在?”时,曾乘风才让儿子关上了密道厚重的大门,不慌不忙地请大人们一个个安座。
密室的气氛有些沉闷,这些大人们一个个既生气又尴尬,本以为是秘密前来,结果倒成了大聚会了。所以,斜着眼互相偷偷打量了一番之后,谁也没有再先开口。
最后还是礼部尚书周弘毅最沉不住气的,见实在沉闷至极,便没好气地大声道:“曾大人,您这府上竟然还设有密室,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你面子不小啊。今日要我们一同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啊?”其他都是和他同一品阶的大人,他可不敢吆五喝六,只有对这小小的五品官,他才敢大声呵斥。
“呵呵,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先请喝杯茶,然后咱们再谈正事,如何?曾乘风这面子都是在座各位大人给的,感激不尽啊!”曾乘风阴笑着说完,又对着候在一旁的曾无庸道:“赶紧去将今年南中运来的茶叶拿来,请各位大人好好品尝一番。”
曾无庸应答着后退几步去取茶叶,周弘毅却乜斜着眼继续不友善地道:“曾大人,我记得几个月前,好像您已经被贬为五品官阶了吧。今日在座的可都是一品大员,咱们可没这闲工夫来你这阴暗之地品茗闲谈啊。”
今日在场的有工部尚书吴俊良,礼部尚书周弘毅,户部尚书张正义,吏部尚书秦万通。确实,一个普通的五品官员,何德何能能将几位炙手可热的朝廷柱石请到一处,这几人能够前来一位,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了。不过,今日这面子,他们却不是主动愿意给的,因为上门去传话的人,给所有今日到场的大人物们传的都是同一句话——“若今日不来,恐事暴露,悔之晚矣。”
既然唯恐事情暴露,就当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不为他人所知,可曾乘风倒好,竟然将这许多人凑到一处,唯恐别人抓不住自己的把柄么。故来此之人均觉气闷,既气自己被揪了小辫子,又气曾乘风小人至极点。自己堂堂一品竟然被这小小五品给牵着鼻子走,岂有此理!
曾乘风却当没听见这冷嘲热讽一般,只一派云淡风轻地将目光从各人脸上扫视而过,未曾应答。未几,密室厚重的石门被推开,曾无庸端着茶水进来了。
父子二人在各位大人的几案前摆上斟好的新茶,又退至自己座位,曾无庸则侍立在曾乘风一侧。
“请各位大人品品看,南中的茶叶,可还依旧是以前那个味?”曾乘风一抬手,客气地对各位大人道。
户部尚书张大人啜了一小口道:“味道倒不曾有变,不过也无甚稀奇,去年八月间我便已喝上了。眼看今年清明又至,曾大人还拿这去年的茶来招待我们,到底是何意啊?”
“哦,张大人如何喝到的?”曾乘风颇为吃惊,虽然今日的主题并非讨论茶叶,但既然已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插上一嘴。
“我可是听说,去年你曾家的马帮在南中遭了抢,故一片茶叶也未曾传到大梁京城来。”张大人满脸不屑,“你虽没有,但这茶叶总得有个去处吧,周边各国早已在贩卖了,难道曾大人不曾听说吗?”
这是曾乘风父子的痛点,去年无忧公子称茶被劫,马匹被劫,后来又和高家景王府种种纠缠,忙的脚不点地,还丝毫抽不出功夫去调查那些茶叶和马匹到底流向了何方,今日一说,更是在二人心上扎刀。
“张大人是如何得了这茶叶的,难不成是景王爷送的?”曾乘风压下自己心头的怒火,反倒笑呵呵地问起了话。
“景王爷?此话怎讲?他一个闲散王爷,去趟那些浑水作甚,再说,我可与景王爷无任何交道往来。”张大人颇觉莫名其妙,不知曾乘风何以提到了景王爷。
“闲散王爷?”曾乘风冷冷地重复了下这几个字,“在座各位大人,难道都觉得景王爷还是个闲散王爷吗?”
几位大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只有工部和礼部两位前些日子被王爷告过状的大人轻轻哼了一声以示反对。
“各位大人可知,兵部尚书罗大人为何被皇上申饬?吴大人和周大人又为何差点被皇上责罚?我曾乘风虽无甚德行,也无多大能耐,但却养了一帮人专为我收集各类信息,这景王爷早已不是以前闲散的王爷了,他是一头狼,要将各位大人当做小羊般吞噬掉的狼。若大家还认为他只是个不管政事的闲散王爷,可就真被他的表象所蒙蔽了。这还只是各位看得到的冰山一角,各位看不到的后面,还有太多太多的内幕。若各位大人有兴趣,容我细细禀来,如何?”曾乘风冷冷地将这一番话吐出口,只见面前的几位大人物已稍稍变色。
“即便他不是闲散王爷,与我们又有何大不了的过节之处,难道他非要针对我们,打压我们?”吏部尚书秦大人颇为不解。
“无忧公子,这名字大人们可都曾听说?”曾乘风起身为各位重新斟茶,“若各位未听说,那便是对我大梁的民情太不了解,若曾听说过此人,便应知此人的厉害之处。”
“知道。此人不是景王爷的幕僚,且还曾为曾大人效力吗,不过,我可听说,这人办事不太牢靠,将曾公子的数万两银票挥霍一空后,还赔上了大批的茶叶和马匹。”张大人毕竟更了解民情一些,也因此借机刺了曾乘风一把。
果然,曾乘风的面部肌肉痉挛了一阵,目光阴狠,但很快便控制住自己,轻松笑道:“张大人果然厉害,对民情了解如此之深,这无忧公子确实与我曾家有些过节,但说起过节,也就仅此一件而已。我曾家虽算不上富可敌国,但区区数万两银票尚不在我眼中,因此这种小小打击也无法令我伤筋动骨。但这无忧公子对付各位的招数,恐怕就不是伤筋动骨这么简单了,连命都赔上了也不一定知道吧。”
“曾大人越说越玄乎,越说越离谱了。这景王爷与我们有何过节,这无忧公子又与我们有何过节,非要让我们伤筋动骨,甚至赔上性命?”一直未开口的吴大人满脸不屑,冷笑道:“恐怕曾大人是想借我等之手,替你除掉那什么无忧公子,报了他劫你财货之仇吧?”
“哈哈哈哈,”曾乘风一阵仰天长笑,在这密室之内,在这几个心怀鬼胎的人前,爆发出如此放肆的大笑,听来让人不禁内心一阵恐慌,但谁也未去打断他的笑,直到他自己停下来,才阴狠地对一旁的曾无庸道:“去,将证据一一取来,看看这景王爷和无忧公子是否要置各位于死地,我曾乘风今日是否做了一回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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