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这个画面, 好有脆弱感。】
【楚楚可怜,我只能说。】
风拂起墨发,时悦抬起头来,惨白的脸显露在灯光下。
漆黑的睫毛轻颤, 仿佛是点在旁人的心脏上。
简槐也呆愣在原地,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定在那。
“白眼狼!有你这么对待长辈的吗?”
这句话, 重重的砸在了沈丞川和简槐也耳边。
时自厚正试图捍卫自己的尊严。
女记者拦住了时自厚,他和时悦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人太多, 还有摄像头,武力起不了作用。
时自厚试图煽动群众, 和自己一起谴责这个不孝女。
他说起自己这些年在外奔波的经历,如何凄惨。
如何扛起生活的重任。
当初如何辛苦的养大时悦。
如今,唯一的女儿又是怎么样的冷血无情。
自己住着别墅, 用最好的奢侈品。
却让自己的父亲在外住桥洞, 打工风吹雨淋。
时悦独自站在那,只是轻声说。
“你不配做一个父亲。”
这声音轻飘飘的。
可当她说话时, 没有一个人开口。衬得周遭鸦雀无声。
简槐也呆呆的看着时悦。
时自厚的脸,和简槐也记忆中那张可怕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在他的理解里。
时悦应当恐惧, 应当惶然后退, 应当难以自持,应当迁怒这个世界。
可是她没有。
月光清冷,简槐也仰头, 时悦的背影好似无坚不摧。
童年时的阴影, 始终像一个黑影掐着他的脖子。难以反抗。
简槐也挣扎过,为之做过很多努力。
他弯弯绕绕,不断尝试。
简槐也在别人对他的爱恋面前洋洋得意。
获得了一些可怜的自尊心,吸取了养分。
他的心仍是空的。
可时悦做到了。
无论时自厚怎么样摆出长辈的威严架势, 使用亲情攻势。
时悦面对他,看着他。
然后冷硬的拒绝他。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时悦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这一切。
简槐也不相信。
他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坚韧而挺拔,裙摆在风中像一朵花一般展开。
他不敢相信,这朵花,其实是和自己一样。
是从腐烂的土壤之中开出来的。
他一点也不相信。
这个和他一样在辱骂和拳脚下长大的人,能长成这般模样。
怎么会呢?
他注视着她漂亮的锁骨,颤抖的睫毛,漆黑的眼眸。目光瑟缩却也清亮。
简槐也的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不愿意相信……
简槐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看着这一幕,他有一点想要落泪。
不知是为自己而流还是为时悦。他的心原本已经麻木了,就如同饱经风霜、面容枯槁的老人。
可跨越时空,过于相似的一幕所带来了共鸣。他真想抱一抱时悦。
简槐也沉浸在澎湃的情绪时。
时自厚已经从,道德绑架“我可真惨啊……”。
进化到父权压迫“我可是你亲爹!你怎么能不感恩戴德?”
最后,他已经开始死缠烂打了。
记者们噤若寒蝉。
似乎还在回味刚才时悦怼他们的话,没一个人理时自厚。
两年没见了,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时悦想到这,扯了扯嘴角,笑了下。
“你那是什么眼神?!”
时自厚被她的神情刺痛了自尊心。
他暴跳如雷。
时悦感到恐惧也好,示弱也好,和他对骂也好。
都让他感到些许的宽慰——最起码,时悦还是参与其中的。
可时悦看都没正眼看他。
像是在看戏。
周围的记者也都唯唯诺诺,没有搭话。似乎不想帮他的样子。
“有你那样对待你爹的吗”
时自厚试图挣脱开来,用尽全部力气,发出了一声嚎叫。
“我可是你爹啊!”
时悦并不生气。
她心中,全是愤怒发泄过后的平静。
正如同两年前的那一天。
她用家中藏了许久的棒球,打晕时自厚之后,靠在墙边。
她呼出了漫长的、冷静的、用力全气的一口浊气。
时悦从来没觉得那样如释重负过。
从小到大,美貌富有、家庭美满、成长在文明社会之中的时悦,
一直以来,自诩高傲、从不在意旁人目光。
却也在刚穿越过来时,左顾右盼,瞻前顾后。
她甚至都不太会面对“愤怒”这种情绪。
要报警吗?直接逃走吗?还是说,试着改变一下他?
念头很多。
时悦思来想去。
她在考虑,要怎么样才体面?怎么样才最安全?
怎么样才对自己利益最大化?
可是……她内心深处的想法,明明是最简单粗暴的——打一顿就好了。
愤怒时,一想起那些画面时,难道她真的没有动手的欲望吗?
别人怎么给予她的,她就怎么还回去。
不行吗?
小时候,时悦读的书里,看的电视剧电影里。
和愤怒挂钩的女人,往往是疯女人或者怨妇。
小说里,决战前夕。
被激怒的男人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打败boss,获得最后的成功。
可为什么唯独她不能愤怒?
人饿了应该吃饭,悲伤了应该落泪。
可为什么她感到愤怒,还不能行动,必须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
攻击性是带刺的。
没有人会希望东西刺伤主人。
离开时家的那一路上,时悦感到自己心里,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脚步轻松,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种畅快,和其他拐弯抹角、不痛不痒的惩罚不一样。
你遭遇过什么,只有让对方感到同样的痛,才能说服自己。
她,就是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她就是不够文明,不够温柔,粗鲁又野蛮。
可那又怎么样?
她都愤怒到极点了,还是要遵守那么多规则呢?
时悦重活了一辈子,才学会了如何愤怒的。
想到这。
时悦往前几步,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脖子,活动筋骨。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时自厚,面无表情。
从逃出来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会被找到的。
时悦好不容易才从沼泽之中爬了出来,
她逃走了。仍深陷泥泞之中的时自厚,很不乐意。
时悦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时自厚将拦住他的记者甩开,冲向了她。
时自厚面色狰狞,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时悦惊讶的睁大双眼。
一切声响好似全部消失,压抑而死寂,直到——
“砰!”
拳头砸到简槐也的身上,尖锐的钥匙划破了额头下方,鲜血汩汩而下。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之前,他出神的望着时悦时,呢喃着,不自觉的往她的方向挪步。
简槐也成了离时悦最近的那个人。
因此,他也比沈丞川更快一步出现在时悦面前。
嘀嗒。嘀嗒。
鲜血落在地上,简槐也下意识的抚摸痛处,见到一手的血。
伤口离眼睛很近。护目镜上出现一道裂缝。
如果不是护目镜,或许他半只眼睛已经瞎了。
尖叫声陡然响起,记者们反应过来,上前拉住时自厚。
可他像是自暴自弃了。
歇斯底里的挥动手臂,攻击着周围的所有人。
时悦有些被吓到了,但还是冷静的。
她凑过来,想看看简槐也的伤口,又被简槐也伸开手臂,拦在身后,“没事。”
“你个臭□□!猪狗不如的家伙!下辈子……”
时自厚已经彻底疯了。
又或者是已经绝望了。
时悦不会被他拿捏。
他明白这件事。
不知道时悦过得这么好之前,时自厚还没这么痛苦。
他坚信,时悦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
到时候又会灰溜溜的回家。
可如今,他亲眼看到了。
别墅,豪车,光鲜亮丽的衣着,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
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时自厚的心态极其、非常不平衡。
时悦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如果,时悦不带他一起过好日子的话。
他宁愿拉时悦一起下地狱。
月亮被乌云笼罩,路灯照亮了男人颀长的身影。
简槐也立在时悦跟前,缓缓抬起头来,白玉般的脸庞满是鲜血。
他眯起半只眼睛,光影交错间,像个恶鬼一样。
沈丞川也蹙着眉,站在时悦身边,冷冷的、像看路边一条流浪狗一般的看了过来。
“你、想、死、吗?”简槐也一字一顿。
他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沈丞川的情绪,也已经压抑到极点了。
他现在有一种一脚踩在那人脸上的冲动。
【。。简槐也没事吧??】
【这人疯了吧?】
【好刺激啊!我已经拿起爆米花了。】
有人拨打了救护车,时自厚在攻击着周围的记者。
他并不高,也十分瘦弱。
可那种拼了命、疯癫的神态让人畏惧。旁人撞上他,只敢闪躲。
“少爷!我们先上直升机,去医院看一下吧!”
助手拎着直升机上的医药箱过来,十分焦急。
助手想给简槐也简单处理一下伤口,被对方挡住。
他看到直升机,眼睛亮了下。
“时悦,你先离开这吧!”
“啊?”时悦还在翻医药箱。
三分钟后。
助手坐在直升机上,坐立难安。
少爷出事了,他们都会被辞。
可少爷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
简槐也一向以随心所欲、乖张肆意而闻名。
所以,他强硬的让助手先带时悦离开,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时悦的头盔,还是简槐也亲自给她戴上的。
可这也太……为爱奉献了吧?
直升机启动,螺旋桨高速转动,助手从窗户往下看,见到了满头血的简槐也。
他们震惊又茫然。
噪音很大,卷动的气流掀起了沈丞川和简槐也的衬衫衣摆。
时悦看到简槐也用力的挥手,和自己告别。
“快走吧!时悦!”
“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简槐也一直在笑。
他脸上都是血,可是一直在笑,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神情炙热,恣意而生动。
“……”
这样一片混乱、狼狈不堪的现场,只剩下沈丞川和简槐也两个人。
记者们走了一部分。时自厚像一块发臭的烂肉一样被扔在了原地。
时悦离开后,简槐也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
他拿着纱布擦掉新留下的鲜血,转头去看时自厚。
有记者猝不及防对上了简槐也的眼神,被吓了一跳。
那是怎么样的眼神呢……
阴恻恻的,让人毛骨悚然。
简槐也的情绪很少波动。
这一点,沈丞川也是一样。
如今,他们两人心中,都莫名涌上一点怒意。
不是对谁,而是对这个世界。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止我会遇上这样的事?
还包括了时悦。
简槐也想。
他心里憋着火。
而目光落到对方身上时,两人不约而同的的想到。
这人不会和自己抢着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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