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个提议
静，太静了，静得不像是会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地方一样。
这是吕汜远落水后的感觉，这种静谧的环境，让吕汜远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刷到过一个讲述奥菲尔德实验室的视频，视频介绍称这座实验室是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实验室的墙壁是30厘米厚的水泥，然后用多层绝缘隔音钢板，把整个屋子层层包裹。除此之外，屋子内部布满了尖劈结构的吸声材料，隔音效果能够达到99％。
吕汜远相信自己现在就处在这个无声的密室中，实验室还能进入空气，而这里连空气都进不来，只有冰冷刺骨的河水在毫不留情地剥夺着身体的温度，仿佛要坠入深渊一般，身体在水流中不断下沉。
他打算就这么没有抵抗的沉下去。
“咕咕咕，唔啊！——”
死的威胁还是将吕汜远作为人的最后求生本能激发出来，他痛苦地扒拉着河水，以便让自己浮到水面呼吸到宝贵的空气。
不过吕汜远并不会游泳，徒劳地挣扎并不会帮助他浮出水面，只会加剧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能量消耗，很快，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沉落下去。
失去意识前，他感受到从河面传来的一声震动。
……
吕汜远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的是某个陌生的天花板和白色墙壁，随后便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气味，看样子这里是医院。
“醒了吗？”
身旁不知是谁在向自己发问，吕汜远艰难地撑起还有些乏力的身子，然后扭过头去。
一个样貌普通，带着黑色方框眼镜的男人坐在像是医院准备的凳子上，他没有在看着自己，只是在专心削苹果，苹果已经削好了一半。
男人年龄不大，穿着随意，翘着二郎腿，脚上还耷拉着人字拖，丝毫不像是过来照看病人的家属。
吕汜远对这个男人还有点印象，被人拉上岸时，他恢复了一点意识，看到了就是这个人救的自己。
“您不该救我的，我这种垃圾不值得去救。”
吕汜远翻过身去，如果是平日里自己意外掉到水里，被人救下的话，他一定会感激涕零。
现在，他只想睡觉，最好能一直睡下去。
“救不救是我的事。你想不想活，那就不关我事了。”
男人说起话来直言不讳，丝毫不在意吕汜远的想法。
话说到这份上，吕汜远也不打算跟他再说些什么，闭目准备休息。
“你是想替被父母杀死的那个女孩赎罪吧。”
男人还在削着苹果，嘴中却说出了令吕汜远惊愕的事情。吕汜远猛地翻过身来。
“削好了，要吃吗？”
男人举起削得光滑的苹果示意道。
“你……想干什么？”
吕汜远冷静地问道，他记得自己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况且那些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当事人，是不会知道事情的细节的。
“你叫吕汜远，家住岭明市滨河县老楼村，应该就是桥对面的那个小村子。”
男人咬了一口苹果，一边咀嚼，一边说。
“幼年因为父母而遭受虐待，后来父母过量杀害了邻居家女主人，警察在你们家里发现了行凶用的刀子，上面有你父母的指纹，以及女主人的血迹，可以说证据确凿。之后在审讯中，你父母承认女主人的女儿——就是我刚刚说的叶影洁不久前溺亡的意外，也是他们做的，仅仅只是为了报复她们母女往自己家门口扔垃圾。”
男人顿了顿，接着又咬了口苹果。
“你父母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同时也剥夺了监护权，但对那时的你应该说是一种好事，至少从父母的魔爪中逃出来了。那之后，你就像个烫手山芋在亲戚间来回扔，直到最近才从高中辍学回到这里。”
“最后一点错了，不是最近，我辍学一年了。”
吕汜远静静地听他陈述自己这无聊的不值一提的经历，索性不管他都是从哪知道自己的事情，估计是收养亲戚那边告诉的，他重新扭过头去望向窗外，随口纠正道。
“哦，应该是我记错了，不过你因为什么辍学？”
“替考。有人给我钱，我就去，被逮到了，开除。”
“你很缺钱吗？替考这种事你都敢去。现在又不是以前，查起信息来很方便的，一抓一个准。”
“对我而言，学校只不是一个让我可以避开那些烦人亲戚的场所，我那时觉得如果我要是有钱了，或许生活会变得有趣一些，当然前提是不被发现，所以我就那么干了。”
“嗯……”男子思考了一下，“既然都找到你来替考了，那你的脑袋瓜应该挺聪明的。可惜了，作为聪明人，你不该那么着急的，以后有的是钱赚。”
“你不懂。”
吕汜远摇了摇头。
“好，那我问你，假如你真的有了钱，你觉得自己的生活会如你所想的那样变得有趣吗？”
男人把腿放下继续问道。
“不，不会的。”吕汜远自嘲地说道，“我居然昨天才明白，原来我的内心早就溺死在滨河水里了。杀人凶手孩子的罪名，像锁链一般将我这一生牢牢缠住，根本扯不掉。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不如早死早投胎，只希望下辈子不要再给我安排那种父母了。”
“行吧，我总算是知道你为啥投河了……哎，你就不问问我是从哪知道你的这些事情的吗？”
男人已经吃完苹果，随手将剩下的苹果核扔进腿边的垃圾桶，然后问道。
“无所谓。你爱怎么知道怎么知道。”
吕汜远毫不关心，他闭上眼，准备再次睡觉。
“你走吧，我想睡觉了。”
“如果说，我可以让你回到过去，比如，回到你的父母实施第一次犯罪的时候呢？”
男人饶有兴趣问道，脚上的人字拖上下肆意的晃悠着，仿佛在跟人讲着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你！说什么？！！”
吕汜远猛地掀起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踉踉跄跄走到男人跟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嘶声喊道，惹得周围病床上的人有些恼怒地都朝他们这边看着。
“啊，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呀。”
男人冲其他病床的人赔笑道，起身将许久没有这么激动的吕汜远按回床上。
“别激动。我只是在提出一个设想，我可不是小叮当，带着你钻进抽屉，嗖的一下就能穿越时空。”
“那么你刚才都是骗我的？”
吕汜远已经恢复了平静。
“嗯——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信不信由你。”
男人挠了挠大腿内侧笑着说道。
“……”吕汜远沉默了一下，“走吧。你想让我做什么随你，只要你真的能够让我回去一次，哪怕你就是让我做梦，梦到我回到那个时候，我也当做你实现了我的愿望。”
吕汜远发觉自己那颗早已溺死的心再次跳动起来，他有些后悔一开始没有感谢他救了自己。
“你还别说，真有点像做梦，只不过这个梦略微真实和漫长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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