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再见厉红缨
次日清晨，趁着榻上人还在沉睡，庄七便踏上去燕州的路上。
凭着护腕，他倒没有不安，相反极为大胆的在燕州边境逗留了片刻。望着城墙下遍地石殿高楼，庄七不由露出冷笑。
海沙阁一出世，便在此落地，可见一切他们早就计划好。
以他的视野，可以清晰看见，一道红影出现在石屋之间。
庄七面色一变，随之闪身消失在云层里。
“圣子在看什么？”随行的弟子见人驻足，不由问道。
厉红缨收回看向天际的目光，淡淡道：“走罢，燕州是派谁来了？”
弟子道：“是燕国太子楚知颜。”
厉红缨点了点头，眸光又不经意地扫向天际，随后下了台阶，踩着黄土地走向正中大殿。
燕国版图很小，主城离燕洲边境不算远，当庄七找到王城所在，才打听到太子竟去了边境。眼看都来了一趟主城，庄七干脆去了一趟不悦楼。
幽州物资匮乏，百姓吃的，也是长悦坊从外打来的野果子和兽肉，也有些家里种了菜，但大多都食不果腹，米粮更是少有。
崔耿走前曾留下不悦楼的令牌，令他们采办米粮倒是容易。
接待他的是当初送他们去古悲城的管事，老者看了令牌，也未加多问，见要的数量不少，只道了句“五日后再来。”便送人离开。
等庄七再回到燕州边境时，已是下午。
天光洋洋洒下，成片的石楼燃起炊烟，间隔出的黄土道上人来人往，除了海沙阁，如今又多出不少门派的身影。
不用灵识查探，就知已来了不少高手。
眼下并不是一个寻人的时机，他在远处观望了半晌，最终身形摇摇一晃，停下十里之外的一出荒湖边。
然而等他刚落地，就看见枯树旁下，正立着一道红影。
厉红缨倚在树边，抱剑而笑：“好久不见，小师弟。”
庄七心沉至谷底，盯着他半晌，忽地嗤了一声，“别，圣子大人这么叫，可得折煞我。”
厉红缨盯着面具，眯了眯眼：“毁容了？让师兄看看。”
音刚落，一阵风起，人便闪身至面前，眼看手快触到面具，庄七身形微微晃动，一柄墨黑巨剑就架在红衣肩袖。
厉红缨身形一滞，颈边一片冰冷，化作黑雾的魔气淡淡散在眼底，他顿了顿，望着持剑人挑眉：“这么无情？”
剑仍架在肩上，庄七懒懒地说：“没办法，我怕啊。你老子要杀我，你们的狗也抓着我不放，谁知道你这个做师兄的，会不会也反手来一刀。”
一语落尽，肩上的剑身，又挨近了一丝，仿佛再动一下，那颈就能淌出血来。
厉红缨从容而立，随之一叹：“你这样太伤人心。若非师兄压着，海沙阁探子早把幽州翻了遍。所以好师弟，你为什么不走呢。”
“走，走哪去。”庄七冷冷一笑，“无论走去哪里，你们瑶岛不一样会找上来！”
“至少不该在古悲城。”
话音一落，庄七微微一怔，他在古悲城的消息，厉红缨怎么知道的。
不等人反应，厉红缨快速一闪。
砰得一声，绯红的剑身与墨剑撞在一起。
厉红缨抵着剧烈的冲击，语气都冷了几分，“这么好的时机，东海、灵州你都可以去，怎么就留在幽州，你以为古悲城的人能保住你吗。”
话音刚落，剑身传来的巨力骤然变大，厉红缨猛地后退数步，撞到枯树上。
庄七迅猛地将剑身压在人的胸口，声音森冷：“凭什么跑的是我，你们不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劫万生指着我这把剑劈开通道，你认为，你老子对我下手，他会坐视不管？他巴不得我和瑶族拼得你死我活，再出来把你们一并收拾了！”
厉红缨狭长的眸里露出一丝惊讶，随而笑了：“师弟聪慧。”
庄七顷刻跃后数步，这一场瞬息的争斗，连一块石子都没惊起，更像是种试探。
他冷漠道：“行了，把燕国太子找来，我有事。”
厉红缨掸了掸衣摆，挑眉道：“连个帮字都不说？”
“那你滚蛋，我自己去。”庄七转身就要离开，肩膀上蓦地搭上一只手，厉红缨勾着肩，长叹一声：“小师弟，你百般试探，是欺负我心善啊。”
庄七拍掉伸向面具的手，冷漠道：“厉红缨，你想怎么玩。”
“怎么玩？”厉红缨歪着头，似是在意会这句话，半晌后，他粲然而笑，“不巧，你师兄我做事全凭喜好，一时兴起便帮了，至于以后嘛，再说。”
庄七用剑柄将勾着手打落，语气也漫不经心起来：“行啊，那你找人去。”
“还真一点不客气。”厉红缨斜了一眼，转身便一步踏出，消失面前。
“果然藏的很深啊”庄七望着空地，喃喃叹了声。
能做到缩地成寸者，中土屈指可数，刚才一剑试探便知，厉红缨早就到了这个境界，剑宗这些年，可是一直在藏着。
庄七寻了块湖边石头坐下，抱着巨剑盯着浑浊的湖面，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厉红缨透露的东西不多，但以他的语气看，瑶祖一定会来找自己。硬来肯定打不过，但是手里头有些人质，那就不好说了
庄七心思一下活络了起来，不由握住剑身上泛着的红光。
等燕国太子被带来的时候，见到此景不由一颤。
颀长的身躯半坐在巨石上，面具都被天光折射出冷意，最令人可怖的是那剑上的血光，即便他隔着数步之远，都能感到上面泛出的阴冷。
楚知颜数月前是见过此人的，当时男子在矿洞前，面对着一群难民毫不犹豫施以援手，陈词激昂，正气凛然。然而现在的人，却是一席黑袍加身，浑身散着冷戾，成了世人唾骂的魔道。
就在怔愣的功夫，人便已至面前，那把令人可怖的巨剑，也随之不见。
厉红缨挑眉道：“人带来了，不过你找燕国的太子做什么。”
庄七没答他，只是看着儒雅男子，淡淡道：“太子，好久不见。”
一句恩公也没说出口，楚知颜想了半天，最后只是拱了拱手，道：“不知阁下寻我何事。”
庄七直奔主题，言简意赅：“我想请你打开边境，收留幽州百姓。”
楚知颜闻言怔住。
庄七不等他思虑，三言两语地将幽州的情况说了一遍，又道：“不仅是古悲城，我还在幽州其他地方也发现人迹，幽州天寒，野兽魔修丛生，那群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活在地底。太子殿下，幽州人口不多，您即便打开边境，这群人也不会造成多少影响。”
枯叶随风刮下，正好落在脚底。
楚知颜立足了半会，随之深深一叹：“您有所不知，我曾也有过这般想法。但百姓不比修士，幽州魔物的传说已刻入万民骨髓，在百姓眼里，幽州来的人，便是恶人，魔怪。又岂会接受。”
庄七心沉入谷底，入剑宗太久，他险些忘了凡间与修行人的距离。
年少时，他也觉得那些传说遥不可及，曾一度以为幽州的人都是怪物。
想了半天，庄七还是忍不住地又问一句：“真的没其他办法？哪怕是给一块荒地容纳他们也行。”
“不满你说，我曾提过此事，结果遭满朝反对，一度地位不保。”楚知颜苦笑一声，“况且现在境况也并不乐观，魔军来临，燕州首当其冲，边境的百姓都需要转移，这对我们而言，已是不堪重负。”
庄七双手握了握拳，沉默半晌，才低声道：“如此就当我唐突了。”
楚知颜本想再说什么，却见庄七已将目光转向厉红缨。
“还没问，你如何得知我在古悲城。”
厉红缨闻言一笑：“枪仙骁河重伤未愈，弟子死伤一片，他却在紧要关头，消失了半个多时辰。我想不出来，有什么事能比血枪宗还重要。况且，你忘了，幽州我熟，不过挪几步，就能寻到你。”
庄七嗤了声，转身打算离开。
厉红缨忽地又道：“你若真想护住幽州百姓，就不该将人继续放在古悲城。你的存在，只会害了他们。”
庄七脚步一顿，随后人影便消失在荒凉的湖边。
瞬间只剩两人。
楚知颜警惕地看向红衣男子，后者目光也看了过来，狭长的眸子里闪烁光，“边境待着心闷，今日还得感谢贵人陪我四处散心。”
楚知颜稍稍欠身，道：“圣子哪里话，绿水黄沙皆是景，待久了，便能看清其中美色。”
厉红缨露出满意地微笑：“不早了，回去罢。”
“圣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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