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还有我
没等老僧燃起希望,轻飘飘的话语,随风传来。
“可凭什么。”
九亥盯着老僧,眼神里像藏着锐利的锋芒,“庄七因救我入魔,在此之前,他救过青州,除过三途教,未曾害过一人。事到如今,仅仅是他怀有魔气,就得因此受辱?这便是所谓的正道?”
觉明大师胸口一窒,仿佛有块巨石狠狠砸在心间,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直过了片刻,老僧才闭了闭眼,颤着唇道:“这番的确有违人道,但九州将乱,你是仅存的希望。庄七他既是剑圣传人,就该明白,天下安危在前,总要有人牺牲。”
“他牺牲的还不够多吗!”九亥眸光一厉,冷冷道:“从他拔剑那一刻起,至亲,朋友,一一失去,而他说的,做的,样样向着正道安危,但凡有人相信一句,都不会落得今日乱况!”
话语犹如当头喝棒打来。
觉明大师站在原地摇摇欲晃,过了片刻,才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一切皆是因果轮回,庄施主屡次出格,此前又设下《仙门条例》,自是树敌颇多。种种因由,才以至流言傍身,无人信服。
老僧说完缓了缓气,沉叹道:“施主,容老衲再劝一句,与其一并遭受万人唾骂,不如一人先抽身而出,挣得喘息余地,总有办法解决。”
九亥不置可否,目光转向昏黄的远方,仿佛其间正对着一人。
他淡淡道:“我不管世人如何看,庄七在哪,我就在哪。”
一语未了,人便已转身。
觉明大师目光悲怜,又带着一丝叹息,冲着背影道:“九岳剑宗现在如履薄冰,日薄西山,你身为掌门首徒,弟子师兄,真能做到弃之不顾?”
迈出的脚步一顿,野草从衣摆上拂过。
过了半晌,只听淡淡的话语传来。
“那你太小瞧剑宗,我辈弟子身心无拘,襟怀浩荡,只斩邪魔匡太平,断不因名誉而扰。”
觉明大师驻足不动,他忽然想起,来时曾又去了一趟剑宗,庄七之事传开,而那的弟子却完全不信此事,八峰一反常态的团结。此刻对方言语中的自信笃定,更不由让他重新再审视起来。
最终,老僧沉沉一叹,目睹着青影消失在旷风中,彼时斜阳将尽,金红的袈裟也变得暗暗沉沉。
顺着小坡蜿蜒而下,在远处的另一头,庄七站在黄土道上,隔着面具,用灵识紧盯着一处方向。
一道青影傍着落日余晖出现眼前。
九亥缓步而行,深灰的瞳孔里全是那抹黑色。其实有半句话,他是没说出口的,剑宗有师父,还有各个峰主弟子,即便出事也有人顶着。
但庄七只有他。
像是等不及一样,庄七快步而来,不过几息功夫,就迎在了面前。
只是到了面前,却寻不出话来,俩人相顾无言。
庄七因“天下式”的特殊,五感远超常人百倍,此地离得不远,应是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半晌,庄七拉起九亥的手,忍了好久,还是道出一句:“其实那法子挺好,不如试试。”
“滚!”
心里那点心疼劲瞬间消了,九亥气不打一处来,横着他,冷冷道:“那你现在就去,自己滚去边境!”
“别。”庄七死抓着要甩开的手,讨笑道:“开玩笑,别气,我就想说,其实我不在意这些,你别再为不相干的气着自己。”
九亥瞪着他,“旁人气不着,都是你气我!”
“那就行!”庄七乐呵一笑,拉着人往前走,笑意越来越大,“你要只对我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
九亥硬是气的没脾气,冷冷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走,步子都快了许多。
庄七哑然失笑,握紧了冰冷的掌心,有些认真地说:“我从小就挨骂,什么难听话都听过,早就习惯,现在这些事对我没影响。”
九亥停住脚步,转身看他,盯着面具道,“你若真一点不在乎,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庄七被问的一怔,脱口而出,“这不是兔音他们怕吗”
“不是。”九亥锐利目光穿过面具,入进眼里,“是你心里在乎,认为自己是异类,不该为人所见。你害怕别人看到后露出恐惧,为世人所不容!”
庄七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答不出话。
九亥没给喘息的余地,言辞愈发犀利,“你改用魔气,不再用剑法,故意让人看到魔气而惧怕,从而不去关注你的眼睛,但你骗过所有人,也没办法骗过你自己!”
面对着这样的目光,一肚子辩解的话都消失干净。他能忽悠住所有人,独独躲不过九亥。
世间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透过皮囊将你看穿,仅仅一个眼神,就能将你读懂。
此时风逐渐变大,良久,低哑的声音趁着风声响起。
“你说的不错。”庄七无力的叹了口气,“原来我是觉得无所谓的,但见过这双眼的人,无不害怕,渐渐的,我也怕了。说到底我也是个人以前骂我野狗贱民我都忍了,这些都无所谓,可他们现在怕我,怕到话都骂不出来”
浑身力气像被抽走,庄七太累了,他瘫坐在地上,闭上眼咬着牙,极力平复翻涌起来的情绪。
九亥不由泛起浓浓的酸楚。一个月以来,件件大事不由分说,全砸在庄七一个人身上,像是把勒绳要活活把人缠得窒息而亡。
九亥蹲了下来,伸手将头按在肩膀,望着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轻声道:“在外面,怎样都好。我这里,你不需忍耐。”
满腔酸苦一如决堤洪水,冲散长久的忍耐。
庄七埋在肩窝,沉闷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一样,“我又做错了什么两次无妄渊,我恨着,忍着,没杀一人,他们又凭什么说我是魔!九亥,我好累我是人啊!不是魔!”
面具上的纹路恪着生疼,九亥浑然不觉,另一手拍了拍宽背,声音轻柔,“你当然不是魔。你是庄七,我的庄七。”
抓着青衣的手陡然一紧,一股酸意蹿上了喉咙,又被生生吞下。庄七咬着牙,深深吸着气,只有隐隐飘出的冷香,才让他稍显平静。
九亥一手绕过后脑,拨开额边凌乱的发,轻缓地继续说道,“你悟出了剑斩三千,便该明白,三千大道殊途同归,魔又如何,心处光明,你便是人。”
“我知道。”庄七侧过头,沉沉一叹,“现在其他人只当我是魔修,可等他们真正知晓我是半魔之躯时,只会更容不下我。九亥,这个世道太暗了,我看不到一点光,可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远边天色变得昏沉,淡蓝夜空与红云交叠,一切都变得朦胧迷幻。
九亥抱紧了人,地盯着远处古城,缓慢又坚定地说:“墨空尚有余星,二月便是立春,未来总能得见光明。即便白昼不复,长夜难明,你也还有我。”
庄七抬了头,对上明亮的目光。
身后古城灯火初现,点在深灰的瞳孔里,仿佛装着一个琉璃盛景。九亥抿着唇,垂眸静静凝着他,眼里盛景不再,只有一个黑影。
庄七没有再说话,伸手猛然将人抱住,迎着旷风相拥。
当兔阴带着人,寻到俩人身影时,便见着荒草随风晃动间,两道人影拥坐在道上,对着月光寂静无声。
兔阴一时没敢上前,驻足在不远处。
身后的八字胡男子不由猥琐的笑了笑。
“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猥琐!真是的,师父为什么要把你放出来!”
兔阴一阵嫌恶,他知道这人,是古悲城数一数二的魔修,在长悦坊买酒最多的也是他,但自从他跟着师父后,就没再付过酒钱!
莫老八大笑:“这你就不懂,我和咱们老大叫相见恨晚,都是酒友!”
兔阴刚要反驳,一眼瞥见道上,就止住了声。
此时俩人已双双站起,在往他们这边来。莫老八见状也止住了声,只是猥琐地冲庄七挤眉弄眼。
“什么事?”庄七走过来,瞥了一眼莫老八,又不由觉得好笑,此人要不是魔修,倒适合去风回峰,天天能喝的烂醉。
兔□□:“刚才来了一个不悦楼的,送来了几个纳袋的粮食,说是你定的这些粮食是要?”
庄七没理会这句话,将目光转向络腮汉,“莫老八,你的事呢。”
被点到名,莫老八一下兴奋:“刚才姚玉罗他们捉到一人,是狂刀宗宗主。”
“哦”庄七抬脚往城门走,懒懒道:“人交给你了,好好招待,上宾待遇。”
“我?”莫老八看着背影,抗议道:“你这是把我当小厮使唤呢!喂!好歹给瓶酒啊!”
而留给他的只有几道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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