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命如草芥
鲜血溅红白雪，泼洒在青石板上，冲刷着罪孽。
声嘶力竭的呐喊此起彼伏，人命如草芥，在恶战中转瞬消亡,还在相争的修士被恐惧笼罩。
他们这才惊觉对方一直以来都没使出全力。
庄七身形迅若闪电穿梭在人群，动作狠厉果决，剑气穿心，剑身割喉。修为高如觉明大师，在没了克制的庄七面前，都变得手足无措。
魔气从庄七身上迸发蔓延，成了锁人的缚链。
手中巨剑戾气乍现，神兵化噩，终成讨问世道的邪器。
海沙阁和瑶岛弟子成批成批倒下，各个支离破碎，但凡相帮的人，皆丧命剑下。
修士们失了斗志不断后退，却被升起的结界堵住后路，乌泱泱一片修士缩在牌坊乱堆前。
风雪呼啸，天地寂静，只剩下轻轻的脚步声。
庄七走向角落，平静的看着剩下的海沙阁弟子，一步重似一步。
血水溅出轻微脆响，听得修士耳朵发隆，犹如催命的号角。
六百名海沙阁弟子此刻只剩寥寥几十人，似是为了避嫌，大半修士与他们分开而站。
方川宁瘫软在地，血如河流浸了眼，他盯着庄七的背影，口齿不清地大喊：“不不——！”
庄七没有停下，风雪沾上了眉骨，半边俊颜都染着血迹，犹如地狱索命的恶鬼。
方川宁眼睛布满血丝，淌着血河，匍匐着身体，像烂泥一样摩擦挪动，他用尽力气挪到庄七身后，一口咬住黑色的衣摆。
庄七停下脚步，垂着赤红的眼，面部表情的看着他。
方川宁瘫在血泥里，咬着衣摆仰视着这尊魔神，断断续续地道：“杀我他们是无辜的”
庄七高高在上的俯视，垂下讥讽的眸光，他扯起的笑容，却冷似冰锥，刺穿了方川宁。
“伤不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痛，方川宁，你不是无所谓吗。弟子的命就是命，凡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声音毫无波澜，但像块石头压得方川宁喘息不得。
在此之前，方川宁确实这么认为的。一百年前海沙阁七百名弟子连同长老，化作煞气，他师父便说，为了瑶岛大业，一切都可以牺牲。
但当弟子一个个死在面前时，他心却像被插入冰锥一样痛。
方川宁怔愣在地，再也没有力挽狂澜的力气，他的悔意撼动不了眼前青年。
眼看阁主不惜受辱求情，弟子们红了眼眶，不顾长老劝住，猛地飞冲而来。
庄七嘴角微微一勾，扬手挥去，墨剑脱手横扫而出，所经之处血喷如柱，弟子人头瞬间落地。
“啊——！”
方川宁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仰着头面目扭曲狰狞，“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啊——！”紧接着他又疯狂地大笑起来，“你一定会死，会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庄七神色不变，讨世剑飞回的瞬间，一道余波撞上方川宁，直接将人震晕了过去。
唯一还活着的长老瘫到地上，颤着唇浑身发抖，数不清的人头滚落在雪地，作呕的血腥气弥漫入鼻息，修士再也忍不住，呕吐不止。
觉明大师全身下了禁制，只能站在人群中，悲痛欲绝的闭上眼。周遭的魔修从原本的兴奋，到现在无不心惊肉跳，不寒而栗的闭上了嘴。
庄七仿若未觉，眸光转向剩下的长老和最后几名瑶岛弟子。
九亥默不作声地来到身旁，拉着他一叹：“够了。”
“不够。”庄七看过来时脸上已没有表情，只轻描带写的答了声，待眼眸掠出去时，嘴角已盛满了骇人的笑意。“诛魔阵三十九名瑶岛弟子，还有五名。”
仅剩的瑶岛弟子瞬间脸色泛白，一声不吭，全然做好赴死的准备。
护着觉明大师的一众武僧怒目而视，为首武僧怒吼一声：“今日我们与这魔头拼了。”
二十七名武僧齐喝一声，随着金光乍现，一尊三丈佛神出现人前，将一众修士和瑶岛弟子护在身后。
大梵寺武僧以牺牲精血为代价的秘术——金刚怒目！
铜色金像，梵文加身，十二只巨手各持法器，硕大的头像上，数双眼睛无不怒瞪着眼下男子。
“庄七，你罪恶滔天，今日我等牺牲性命，也得将尔伏诛！”
二十七名武僧皆化作虚影，齐吼声震天。
庄七抬着猩红的眸子，冷冷一笑，手中讨世剑血光大盛，九亥手中也赫然浮出霜绝剑。然而有一人则比他们更快。
破旧的砍柴刀竖劈而来，稳稳插进巨像肩膀。
佛像发出一声巨响的闷哼，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突然出现的老者身上，能穿破佛像的金刚身，能做到的不过寥寥数人，此人究竟是谁？
枯瘦的老头面不改色，对身后二人淡淡说道：“你尽管去。”
庄七眼里意外一闪而过，自刚才而起，老头就一直负手旁观，没想还是站了出来，这里尽是正道之人，对方身份一旦被发现，意味着整个宗门都跟着遭殃。
老头波澜不惊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问还不动手，此番举动也激怒了面前巨佛。
“你等何人，与魔为伍！”
一声怒吼再次响起，无数铜铃大小的巨目猛瞪过来。与此同时，周围修士也不约而同亮起武器，警惕地看着老者，无人愿意，庄七身边再多一个强手。
谁也没注意，人群堆里的一名七尺大汉，眼眶通红。
边程一路看下来，心神纷乱不止，可等看见同样默不作声的师父，再度站出来时，他心里就有了答案。什么人魔不容，这些叫嚣着扬善惩恶的人，都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这里是修罗场，人心的修罗场！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看着飘下的茫茫雪絮，终是冷哼一声，“我是谁？你也配问！”
一语未了，老者身周煞气大盛。
“师父，给！”
暴喝声应时响起，边程扬手之间，一阵耀光折射入众眼，随之抛向老者。
刀身耀光如雪，蓝色腾纹顺着刀背，一路弯曲至剑尖，犹如弯月。似是寻回了主人，刀锋绽出一阵耀眼的白光。
“定霁刀，是定霁刀！”
“他是叱当歌——！”
枯瘦的老头持着长刀，凹陷无神的老脸上，忽地绽出笑容，他持刀而上，紧接着光芒大盛。
而庄七化作黑影，直奔被重重围住的瑶岛弟子。
众修士神色一震，大喊道：“保护瑶岛弟子！”
他们可以不管海沙阁死活，但瑶祖是对抗魔世唯一的希望，他们必须保护他的弟子。
然而此刻庄七犹如无坚不摧的利刃，近身者不死即伤，而魔修们回了神，跟着姚玉罗一起杀进了人群。
“首座！”
护在周围的大梵寺弟子神色震惊，看着觉明猛吐一口鲜血，随之就消失身旁。
觉明大师拼着最后一丝力，冲破禁制，强行拦在庄七面前，皱巴巴地手一下握住剑身，悲恸道：“庄施主，回头罢。”
“回头？”
庄七手压着剑，猛地施力，将老者逼退两步，冷冷一笑：“我看该回头的是你们！堂堂高僧，竟参不透一个舍字！”
觉明大师一脸煞白，失语无措，望着黑气中猩红的眸子，一遍遍念着梵文抵御黑气。
之前他有心拖延，却也未拦武僧阻扰庄七，一是担心正道之人有所猜测，二是武僧不集满众人，便伤不到二人哪里去。
却没想，这番因缘际会下铸成大祸，心中已悔意遍生。
眼见觉明大师像要倒下，修士们争相恐后的冲上，却又被九亥的一阵剑光横扫逼退，而后又遭魔修阻拦。
众人抽身不得，纷纷怒骂起二人，话语更是难听至极。
“听见没有，这就是你口中的正道。”庄七抵着剑，又将觉明大师逼退一步，隔着蔓延的黑气冷笑，“你们高高在上，袖手旁观，等真出了事，却一个个跑来指责。这究竟是谁的错！”
一语道尽，剑身黑气大盛，下巴的黑纹陡然爬上脸颊。
“噗——！”觉明大师倒飞而出，连带着瑶岛弟子，陡然撞到结界上，连喷数口鲜血。
众人无不惊恐，一旁还在纠缠的巨佛怒吼一声，想要过来，却被老者逼人的刀气死死拦住。
庄七持着墨血巨剑，眸光掠向一众恐惧的眼神，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从今以后，我为刀俎，尔为鱼肉！”
剩下的几百名修士倒在血河里，仍由魔修压制着，不敢再说一个字，看着对方脸颊上骇人的魔纹，更是头皮发麻，不由寒颤。
身后巨大的佛像悲愤的怒吼一声，只听砰的一声，单膝猛地跪了下去，败了。
二十七名武僧齐齐吐血，倒地不起，众人见状心如死灰。
魔修们浑身振奋，燃着目光，直视着前方背影。
庄七在血河中屹立不动，随着他手一抬，最后那名海沙阁长老，陡然被吸到手中。那名长手脚挣扎，鼓着眼瞪他，艰难道：“放我我说”
九亥正护在身后，闻言眉头一皱，看向庄七。
庄七冷冷一笑：五指力道送了些，“说！”
“是是阁主让”
海沙阁长老艰难地说着，浑身忽然抽搐不止，紧接着两眼翻白，脖子一歪，全身再无半点气息。
挡住出口的结界突然碎开。
庄七猛地抬头看向天际，九亥脸色变得凝重无比。
五名瑶岛弟子脸色陡然一变，无比虔诚地朝天上望去，其他修士在短暂的怔愣后，神色皆变得振奋不已，唯独觉明大师，百感交集，万般无奈的一叹。
庄七盯着为首人影，咬着牙，从齿间迸出两个字。
“瑶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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