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安分访忽失火,白虎二人疑点重
长安分访账房内。
回来后,鱼故纸细细思索,这虎杖未到必有蹊跷,该如何下手查明作梗之人,有些犯难。一来自己刚来未有可信之人,二来手下之人必不服我,难以差遣,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
无奈只能细细翻看账目,不知不觉竟已入夜,打算熄灯睡下,自己家处郊区离这分访所去甚远,早已到宵禁,不可再出城,以后只能长期在这账房打地铺了。
所幸分坊均铺设实木地板,亦有黄花梨木贵妃塌,双翘头,头部稍高,插肩直腿,侧面有管脚账,中部牙条透雕拐纹,浮雕精美,塌面用草席铺设,有冬暖夏凉之性,这上一任大掌柜可谓是会享受之人。手边案几上有一镀金鹊尾香炉,炉上端坐着一头老虎,形神兼备,甚是可爱,不料看着看着,一股浓厚的睡意袭来,鱼故纸再也抵抗不了趴睡在了案几上。
“着火啦,着火啦!”鱼故纸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一阵混乱,却怎么也醒不来。
睡梦中又梦见了阿耶,温柔的唤我,“纸儿~纸儿~”,刚想朝阿耶走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喊,“鱼掌柜!鱼掌柜!醒醒!”
鱼故纸被一阵急促给唤醒,“咳咳咳…”,勉强睁开了双眼,对面的小厮看到略松了口气,这大掌柜在自己值夜期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百口莫辩呐。原是唐律对失火管理甚严,针对故意放火之人,当判以牢狱三年;烧毁财物五匹,应流放两千里外;若伤人性命者,就地斩立决。而对并非故意纵火而导致的失火,也要受到鞭笞之刑。
这可把值夜小厮给吓坏了,还好由于白天鱼故纸命人准备了水袋,大火及时扑救才得以熄灭,没有蔓延,鱼故纸才幸免于难。不然今天自己就成亡魂了。不过这账目书籍因是易燃之物,早已烧的面目全非了。
鱼故纸清醒后听到小厮禀报说账目均已烧毁,心都凉透了。挣扎着起身,不可耽搁,赶紧去火灾现场瞧瞧,也许会有些蛛丝马迹。刚站起来,就摇摇晃晃差点昏倒,四肢无力,不听使唤。小厮赶忙上前搀扶,鱼故纸缓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将将恢复些,连夜就去了账房。
一进去便被呛的咳嗽不止,拿手扇了扇捂住口鼻,小心的走了进去。只见诺大的账房,只有案几附近烧毁惨重,其余地方虽被浓烟熏黑,却未见火势。在案几上寻了寻,便看到了烛台的痕迹,不对啊,鱼故纸因小心谨慎,并未用此种烛台,而是换成了邛窑绿釉省油灯,虽其貌不扬,其形为夹层盏,旁有把,油盛放在弧形的灯面,前有短嘴,水可以注入夹层。可以降低灯内油温从而省油,再者有冰水在内也可防火灾发生。
看来这场火是有人故意而为,是谁如此大胆,敢在当朝律例严明时顶风犯案,难道是虎掌柜朝中有人所以无所顾忌?想罢,在烧的案几残骸下,就发现了一枚小巧的紫铜嵌松石虎形符牌。不是吧,刚怀疑虎掌柜,这就有了证据吗?这也太明显了吧!到底是谁意图嫁祸虎掌柜?这纵火之罪可不小,想到这里,鱼故纸心生一计,干脆将计就计,趁机发难于虎掌柜,到时候观察是谁落井下石,再引蛇出洞,也许还能将前甲大掌柜失踪一事查明。
将此令牌拿手帕小心收好,旁边小厮替鱼故纸掌灯,看见她从地上捡起什么,上前探着身子好奇问道,“鱼掌柜是发现了什么吗?”鱼故纸撇了一眼小厮淡淡道,“你且明日一早就去通传虎掌柜,前来分坊议事。”一夜无话。
长安分访大堂。
第二日一早,晨钟刚敲,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整个分访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昨夜失火之事,聚集于前堂,七嘴八舌众说纷纭,上座着两位正是虎杖和白头翁,众人见通传“大掌柜到~”,却只看见进来一位小娘子,纷纷看向上座,见二人并无动作,便继续讨论起来,没人把鱼故纸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虎杖站起身,“好了,都安静点,没看见大掌柜来了么”语惊四座,下面嘀嘀咕咕,“不是吧?一个小娘子管什么用…”“天哪,这不是开玩笑嘛…”颇有些混乱。
“咳咳咳咳…”白头翁咳了几声,下面顿时鸦雀无声,没人敢再叽叽喳喳。看来这老者在访里威望颇高,众人都惧怕于他。鱼故纸打起了这老者的注意,如果自己想站稳脚跟,一定要和此人交好,就算是敌也要化友才行啊。
“鱼掌柜,老朽听闻昨夜偶然失火,不知是人为还是意外啊?”好一个老奸巨猾之人,鱼故纸若回答人为,必会引起争议,若答意外,那就证明是自己不小心导致火灾,自己说不定还要被判刑。鱼故纸不想落入白掌柜圈套,并不多言,直接把昨天捡到的虎牌亮了出来,众人看到此物具是大惊,“某并不知,却在火场找到这个,有谁认识此物么?”
众人纷纷看向虎杖,不敢透露,一片寂静。虎杖看到此物,竟哈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某虎家令牌吗,怎的会在现场。”
鱼故纸按昨日计划趁机假意发难,“这个虎掌柜应该心知肚明吧!虎掌柜某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放火烧某!”
这时有一白衣书生模样之人,跳出人群,怒斥虎杖,“一定是他,某昨日看到虎掌柜鬼鬼祟祟的进入分访。”这却出乎了鱼故纸预料,本以为白掌柜会趁火打劫,没想到他却隔岸观火,置身事外,并不打算插手。
虎杖见状并不辩驳,只定定的看着鱼故纸。鱼故纸看了虎杖眼神,就觉得此事另有内情,也许他有话要告诉我,鱼故纸假意信了,便道,“兹事体大,为保全我访声誉,先暂不报官,不可传言,若被发现,一概打出访去,永不录用。”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小娘子也这么雷厉风行,一直未表态的白掌柜发话了,“就按鱼掌柜吩咐的做吧,散了吧。”众人领命而去。
就在虎杖经过鱼故纸身边时,撞了鱼故纸一下,差点把她撞倒,虎杖赶忙伸手去扶,“鱼掌柜小心,可否是昨夜伤着了?”
鱼故纸见虎掌柜塞了一个纸条,心下明了,“谢虎掌柜提醒,某确实要歇歇了。”不留痕迹的将纸条藏好。
账房经过昨夜被烧已经不可再用,为了防止重要现场被破坏,将其锁了起来,钥匙只有一把,由鱼故纸亲自保管,任何人不可接近。所以鱼故纸命人重新选了一间作为临时账房,并将家里细软书籍一并搬来,打算住在访里,这样办公也方便。
待回到新账房,打开虎杖给的纸条,只见上仅有一句诗,“月上柳梢头”,鱼故纸想到,这诗下句便是“人约黄昏后”,意思是黄昏后见面,那地点呢?突然想到长安西市有一巷子名曰“柳巷”,应该就是那了。眼看着就要到黄昏了,便悄悄换了短衣便服,头上戴了顶斗笠,赶了过去。
柳巷里。
鱼故纸左顾右盼,并未看到虎杖的身影,慢慢的太阳西沉,月亮爬上了夜空,眼看就要到宵禁了,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弄错了时间。正想着,便听到几声细微猫叫,循着声音过去,正是虎杖。
虎杖废话不多,简明扼要,压低声音道,“昨夜某确实到过分访,因为看见一行事鬼祟之人,便偷偷跟了上去,结果就被人给打昏了,等醒了才发现账房着火,而某平日随身携带的虎牌早已不翼而飞,某深知已中奸计,未为晚矣,所以只有你我联手方可寻到幕后之人。”
鱼故纸听完,回到,“你与某不谋而合,现下虎掌柜有何妙计?”
虎杖左右观望确认四下无人,才道,“某身边有一内奸,须得设计除掉,方可保全你我。”
“什么,竟是你身边的人吗?”
“昨日引某进入分坊之人,还未确认,不过今早那位白衣书生却为我访行长,此事必有我访内奸方可做成。”
鱼故纸听后点头,“那人明目张胆与你为敌,其后必定有人,到底是你访中人想除掉你取而代之,还是白掌柜设计陷害,目前尚不明确,必须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虎杖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访内奸某会查出,你只须帮某做戏,假意与某为敌,迷惑背后之人,以保存实力,到必要之时再联手,必可蛇拿七寸。”
末了,又问:“鱼故纸,你为何相信此事不是某做,万一某故意设计安排苦肉计,引你信任呢?”
鱼故纸信誓旦旦道,“某信你的那首诗。”
虎杖一时摸不清鱼故纸所指。愣住的时候,她已经走远,将影子拉的好长,在这夜色小巷中很是寂寥。
虎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道,“总是这么轻易信人呢。”又摇了摇头,“不好,不好。”
当虎杖没问那个问题之前,鱼故纸就清楚绝非虎杖所为,因为他墙上那首李白的诗,不是已经说明了么:守节不污,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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