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衣女鬼
天朔八年,宣国都城上京,小年夜。
今年本是个难得的暖冬,几日前,上京城还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眼见年关将至,却突然冷了下来,天阴阴沉沉,西北风呼呼地刮着,为本就空无一人的街道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宁国公世子萧陵亲率一队羽林卫在西市西南巡逻。宁国公萧诚统领禁军,负责上京城防;羽林卫隶属禁军,保护宫城安全,萧陵正是羽林卫首领。
京城巡防本不是羽林卫之职,但这已经是上京城中连续杀人的第四日了。死的人有世家嫡孙、平民妇人和富贵商人,三人互不相识,也没有丝毫关联,有人死在白日,有人死在黑夜,地点也极为分散,唯一的规律就是每日杀一人。
这三人皆死于一剑封喉,世家嫡孙傍晚死在东市北面胜业坊内的自家花园、平民妇人清晨死于东市,在闹市里走着突然倒下;这富贵商人午夜死于东市西面的平康坊,一转头的功夫,人就没了。
人人皆说是鬼怪杀人,京中人人自危。
若只是杀人,自有京兆尹和负责城内治安的兵吾卫头疼,与羽林卫无半点干系,可萧陵却亲自来到了这里。
在斩蛟之祭前夕,羽林卫亲自看守的灵器赫霄剑竟然丢失,若这连续杀人的凶器当真是赫霄剑,那过不了多久,这上京城就会变成一块死地。
不过,如今知道此事之人寥寥无几,否则京中之人争相逃离,到时候贼人便可浑水摸鱼,趁机带走赫霄剑,这也是宣国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天色微黑,闭门鼓尚未敲响,市坊门还开着,但里里外外却寥无几人,今日尚且无人被杀,但萧陵知道,平静绝不会继续。
突然,西市东门附近的信号烟火升起,红色,有人被杀。萧陵一跃而起,轻轻落在街旁小楼的屋顶之上,一道红影一闪而过,转眼便不见踪迹。
那红影自北向南,在西市的正北面消失。这虽与烟火的方向不同,但如此诡异的轻功,萧陵不得不查。
萧陵当即从屋顶跃下,将羽林侍卫分成两队,一队赶往西市东门,一队随他赶去那道红影消失之处。
西市的商铺已关得七七八八,前几日,杀人之处皆在东市附近。现今东市附近的里坊,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连自家花园都不敢涉足。
西面尚且好些,商铺在午时到申时,阳气最盛之时,倒还开着不少,可本是置办年货的时节,顾客却极为稀少,大部份商铺也早早关门了事。
萧陵等人小心翼翼地往北面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萧陵带着几个羽林侍卫,已走到西市的最北面,此处本是西市里最奢华之地,卖的是西域运来的葡萄美酒、玉器珍玩,最有名的就是眼前的珍宝斋,也不知那店主是哪来的路子,在西域收了珍宝无数,时不时还有些邑国的旧物,倒也好用。
萧陵正要吩咐跟来的羽林侍卫,挨家挨户搜查。
闭门鼓敲响,眼前珍宝斋内突然透出了些许暗光。
萧陵小心翼翼地向珍宝斋大门靠近,侧身轻轻一推,门竟开了,烛火摇曳,被拉长的影子歪歪扭扭爬出门外。
“还……我……命……来……”一个女声从门内幽幽地传出,身后的羽林侍卫,竟惊恐地连退几步。
萧陵轻道:“废物。”自己探头向门里望去,半空中漂浮着一个红衣吊死鬼。
只见那鬼披头散发,脸色惨白,血盆大口里吊着一条血红的舌头,两眼瞳孔向内靠拢,面孔极为扭曲。
乍一看到,萧陵也是一惊,但萧陵岂是寻常之人,他随及拔出剑来,走进门内,厉声道:“谁在装神弄鬼?”
谁知那“吊死鬼”看到萧陵也是一愣,收起怪表情,轻轻落在地上,道:“你是何人?”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少女的稚嫩。
萧陵这才细细地打量了眼前的“吊死鬼”,这鬼长着一张鹅蛋小脸,眉毛和眼眶虽被涂得乱七八糟,眼眸却清清亮亮,神采飞扬,鼻子又小又挺,给这“吊死鬼”的模样,平添了几分倔强的味道,萧陵不觉嘴角上扬。
这“吊死鬼”反被盯得发毛,尤其是萧陵嘴角那一丝笑意,让她十分不自在,问道:“你不怕吗?”
萧陵只觉这“女鬼”俏丽又天真,还剑回鞘,答道:“自然不怕,因为鬼是没有影子的。”
那“吊死鬼”冷哼一声,直直地盯着萧陵道:“你怎知鬼没有影子?”
萧陵不答,拱手道:“在下萧陵,敢问姑娘芳名。”
那“吊死鬼”也不回答,皱眉道:“萧陵又是谁?”
萧陵倒也不生气,继续问道,“姑娘这副吊死鬼的模样是要吓唬谁?”
“这与你无关。”
萧陵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校尉萧闻麾带了一队侍卫赶来,一见萧陵,拜倒道:“世子,珍宝斋的店主在西市东门被杀,也是一剑封喉。”
“被杀?”那“女鬼”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萧陵脸色转沉,回头迅速扫视了店内,后面的柜台锁着,两面的窗户关着,房间里唯一的出口只有自己身后。萧陵稍稍调整了位置,守住门口,又背着手给萧闻麾做了个手势,萧闻麾立即会意,悄悄让羽林卫将珍宝阁围住。
“你不会怀疑是我杀了这店主吧?”那“女鬼”眼波流转,显然察觉了萧陵的用意。
萧陵道:“姑娘请随我走一趟吧。”
“我若杀了这店主,还会在他店里等着吗?稍微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凶手不是我,我为何要跟你走?”这“女鬼”倒也不客气。
这“女鬼”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但是她出现在此处,又怎可能脱得了干系?萧陵道:“羽林卫办案,不必向你解释。”
这“女鬼”反而笑了:“萧家?世子?羽林卫?看来尊驾就是宁国公世子,果真不讲理。不过,我要走,世子能拦得住我吗?”
话未落音,那“女鬼”便向窗边跑出,萧陵赶紧追上,身影却突然消失,背后传出“砰砰”两声,萧陵转身,追出门外,只见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跌撞在对面墙上,那道红影已向东南边飞去,正是东门的方向。
萧陵立马带人追了出去。
只一小会儿,萧陵等人便赶到了西市东门,那“女鬼”果然在此。她打着灯笼,正不慌不忙地检查着尸体。
灯笼将那“吊死鬼”的脸映得越发诡异。
这“女鬼”显然是拿走了羽林卫的灯笼,可羽林卫却不敢上前,只远远将那“女鬼”围住,愣愣地看着她。
萧陵见状放缓了步伐,轻轻走了过去。
那女子将手指轻轻搭在死者伤口上,表情若有所思。
“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萧陵问道。
那“女鬼”站起身来,道,“此人在门口被杀,想来守卫看到了凶徒。”
守卫闻言,低头拱手答道:“这人……原本好好走着,突然一道白影闪过……人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了。”这守卫还未从惊恐中缓过来,只是贵人当前,也不能不强行镇定,但声音还是压不住的发抖。
“白影,”那“女鬼”看向萧陵道:“你看我这身红衣,可相信我是无辜的了?”那“女鬼”说着,将双臂随便一抬又放了下去。
“不过,那白影的轻功,和这位……姑娘……很像。”那守卫补上一句。
那“女鬼”瞪了守卫一眼:“轻功好的,自然都有几分相像。”
“姑娘检查尸体,可有什么发现。”萧陵再次相问,随之慢慢靠近,离那“女鬼”只有一臂之远。
那“女鬼”没有挪动,皱着眉,眼睛回到那具尸体,半晌方道:“只能看出这凶手剑法甚好。”
萧家向来擅长识人断物,察言观色,萧陵一眼便看出这“女鬼”有所隐瞒。
“这伤口上可有灵?”萧陵直截了当。
那“女鬼”有几分诧异,抬头看向萧陵,道:“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太刻意了”,萧陵心道,迅速出手,向那女子攻了过去。那女子反应倒快,双手向左右展开,身体后仰,左脚点地,右脚一推,退出几步之外。
不等萧陵反应,那“女鬼”直直飞起,道:“萧家世子,杀人之事与我无关,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就此别过了。”
说罢,那“女鬼”向东面飞去,顷刻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样的轻功,萧陵只见过一次,在十三年前的斩蛟之祭。
玄灵山掌剑真人持赫霄剑直上青云,顺着卫水突然挥剑,一里之水,皆直直分开,涌起惊涛骇浪,掌剑真人立于巨浪之上,如同天神一般。
当时萧陵尚是少年,在龙首山上观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萧陵后来才知道,如此轻功靠修内力是得不来的,必须得潜心修灵,但世间修灵者众,能达此境界的极少。
在玄灵山修灵者,多有权贵家不得继承家业的儿子。萧陵与其兄长萧穆一胎双生,但拜在掌剑真人门下的,却是兄长萧穆,弟弟萧陵反倒被立为世子。两人虽是双生子,性格却迥然不同,萧穆行事怪诞不经,不适合继承家业,果然,如今他已成了玄灵山的弃徒。
这“女鬼”如此年轻,竟然已达到这种境界,不能不让萧陵震惊。上京城突然出了两位这样的高手,其中莫非有些关联?
萧陵转念一想,这“女鬼”若与那白衣凶手有关,又怎会在此刻出现在这是非之地呢?
“珍宝斋店主可查了?”萧陵问道。
一侍卫拱手道:“查了,珍宝斋店主向来与人并无恩怨,只是一物二卖,惹了一个年轻女子,这女子昨日押了一块玉佩在店主这里,今日前来讨要,但店主不在,她打听了店主的行踪……”
“原来如此。”萧陵接过那枚玉佩,质地细腻,触手生温,上雕凤飞九天,此乃御赐之物,萧陵认得,妹妹萧钰就有一块,今年七夕才赐下。
这女子竟敢将御赐之物押给店家,这店家也不是个没见识的,居然也敢收,倒也是奇了。
“珍宝斋店主可也有另外的身份?”萧陵收起玉佩,问道。
“尚不知晓,卑职已派人核查。”萧陵微微点头。
“玄灵山可派人来了?”
“未曾。”萧陵皱眉,往东面望去,黑云压城,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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