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星期四的早晨，我和纱奈学姐以及小杏学姐三个人对着五馆前的那个女人面面相觑，时隔半分钟，我突然想到白福学姐早上和我说的话。
因为之前的事情，我曾经以为自己和白福学姐再见面的时候会很尴尬，毕竟学姐发来的那条很长的道歉信息，我到最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但真的和白福学姐站在一起，我忽然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关系。
因为白福学姐见到我时就像以前那样朝我跑来，大笑着朝我打了招呼，并塞给我一些好吃的。
“我和小夏啊，才不要因为木兔那家伙而变得疏远起来呢，但我保证以后也不会开让小夏觉得难过的玩笑了！”她义正言辞地在我面前做发誓状，我一下子就笑出来，主动拉了拉她的手对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的。
“诶，不过真羡慕木兔啊，居然被这么可爱的孩子喜欢了，这次他要是还不好好珍惜你的感情，我和赤苇肯定会教训他！”
而在今天早晨，我又是在校门口碰到了同样要去体育馆做准备工作的白福学姐时，她冷不丁地提到一件事：“说起来，‘今日运势’中提到，巨蟹座今天会和重要的人一起创造重要的回忆呢！我记得小夏你就是巨蟹座吧，那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
我能肯定，白福学姐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想到的一定是木兔学长。
就连我本人，想到的也是木兔学长。
但事实并不如我们所想，我默默低下了头，不敢再盯着对方看。
这个重要的人，不会是小杏惠吧！？
小杏惠比我们到的还要早，一瞧见我们三个，嘴边马上扯出了一个不太友善的笑，尤其是对着我，缓缓开口道：“你们的晨练可有够晚的。”
我悄悄看了一眼时间，绝对不晚，我们三个甚至还是排球队中来的最早的三个人。
“算了，快点打开门做准备吧，这种状态还想去春高，简直在做梦呢。”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我们快点动起来，我是无法说话，纱奈学姐和小杏学姐看起来都是犹豫了一下，但谁也没把“你怎么在这？”这句话问出口，恐怕她们和我也一样，对待她都有点摇摆不定。
一方面我们自然都对缺少教练的事情耿耿于怀。
竞技体育项目如果缺少教练，宛如摸着石头过河，更何况我们对于春高的渴望无法让我们慢悠悠的去寻找适合我们的训练方式。
另一方面，如果小杏惠真的能回到枭谷来做女排的教练，关于第五体育馆的使用问题也许也能迎刃而解。
别人就算了，小杏惠对于女排和对于枭谷意义都比较特殊，如果女排队真的有机会再创造什么成绩，那么这栋目前又破又旧的体育馆留给我们倒也无可厚非。
五馆的钥匙是我在保管，可我拿着钥匙站在门前，一阵的不知所措。
小杏惠的声音又响起来：“还在等什么？”
我咬咬牙，最终还是让到了一边，给小杏学姐留出了空位。
不知道小杏惠看了会怎么想，我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毕竟现如今的五馆可不是她在做主将时的五馆了
小杏学姐什么都没说，看我让开了，便清楚了我的意思，在小杏惠不解的视线中忽然快步走上前，一脚踹在了体育馆的门上。
“咣当”一声响，我和纱奈学姐都早已习惯这个声音，甚至被我们戏称为‘晨练的钟声响起’，门被小杏学姐踹开了一条缝，她习以为常的又抬脚踢开了些，紧接对还没反应过来的小杏惠平静地说：“请进。”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片刻，纱奈学姐忍不住解释：“生锈了，只能这样。”
小杏惠脸上的震惊只持续了一两秒，很快就被一种莫名的火气取代，她冷哼了一声，像是不想和我们废话一样率先走了进去。
纱奈学姐摇摇头，少有的尴尬起来：“真是，偏偏不想让她看见这种事啊。”
小杏惠没有说明来意，我们几个又谁都不敢问，于是接下来的画面就开始循环重复：照常兴高采烈跑进来打招呼的部员，对上小杏惠的脸以后立刻僵硬住，用眼神询问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得不到答复后迷茫地开始训练。
一直到最后一个人进来之前，小杏惠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站在我旁边，没有表情地看着，偶尔也像是被逗笑了一样发出气声，可我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再度板起了脸。
别说是我，就算是和小杏惠又血缘关系的小杏学姐一时间也不知道小杏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第一次见到她频繁地在练习中走神，不断地转过头望向我和小杏惠站的方向，后面可能是被小杏惠瞪了一眼，终于忍耐下来。
小杏惠等到全员到齐，五馆的门关上后才有了动作，她非常突然地，拍了两下手。
就是那种召集所有人的习惯性动作，她像是已经做了千百次一样随意，并且体育馆中的队员，连同我，也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围了上去，我一瞬间甚至有些奇异的熟悉感，仿佛小杏惠每天早上都会这样站在那里，她虽然穿着一身非常职业化的套装，看上去和这个体育馆却毫不违和。
等所有人都站定，她开口道：“京川教练的话，应该不会和你们说这种话，”她停顿了一下，“你们现在这个水平要是能闯进春高全国赛，那未来的女排也算是完蛋了，不说全国赛，光是能在地区赛上赢一场对现在的你们来说恐怕都不容易。”
她的这段话如果放在周三之前说，可能早就有人跳出来反驳，但昨天和音驹的比赛让所有人都明白，小杏惠没有夸张什么，这的确是她们目前要面对的现实。
“很明显，我原本压根就不想管你们这些小朋友，在我眼里你们闯进春高的概率连千分之一都没有，”小杏惠继续说着，“不过，你们可以谢谢京川教练了。”
星期四的早晨应该是排球部除了之前丢失士气以外，最安静的一次训练。
小杏惠居高临下的态度兴许并不是真正的原因，比起来那个，京川教练的努力，可能才让大家低落了。
小杏惠说，就连之前的练习赛，也是京川教练叫她去的，京川教练明明已经是很大年纪的长辈，却坚持每天打电话给小杏惠，即便小杏惠一口回绝，一通电话持续不了两分钟，京川教练还是打着。
对于小杏惠来说，京川教练也同样是她的教练，而且在此之前，京川教练从没有请求过她什么事。
不过她也说了，她没想做什么教练，最多只是来看看我们最后能出什么样的丑罢了。
“就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资格，让京川教练如此拜托我吧。”
她甩下这句话后，就不再解释什么，而接下来的训练，她也始终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京川教练一直以来都被大家所喜爱，说起来她也的确是一位有些仁慈的教练，而且比起来其他人，我还知道京川教练其实并不看好我们，也对小杏惠能不能来帮我们这件事不抱多大希望。
可是即便如此，京川教练还是尽她最大的努力帮助我们了。
但现如今的我们值得她这样做吗？
我想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在想。
早上大家的沉默让我有些不安，我不想京川教练为我们的争取没有意义。
无论她是个怎么糟糕的成年人，可我始终觉得如果是小杏惠来教导我们，这支队伍一定会有不一样的表现，我们所渴望的春高也会离我们再近一些。
于是午饭时间，我第一次走上了三年级的楼层。
木兔学长的话，
我沿着楼道一个班级一个班级找，
好像是在三年级1组来着。
毕竟木兔学长看起来就不太擅长学习的样子……
三年级的走廊在午休时间也是一样的吵闹，我在这个时候才觉得一年而已，大家可能也很难一下子变得成熟，日本的成年人的标准还是20岁，比很多国家都要晚上两年，不知道是不是因此的缘故，我始终对于变成一个成年人没什么概念。
因为要我自己来说，成年人的话感觉能把更多事情做好，甚至说什么麻烦事好像对于成年人来说都会想到办法，比起来生理上的成熟，成年人就意味着心理上也完全成熟了才对，是可以被依靠的人。
如果在其他国家，木兔学长已经就算是成年人了吧？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走到了3年级1组的班级门口，朝里看去，木兔学长似乎正极为认真地做着什么。
他眉头紧锁，手上的动作很快，就在我好奇地想再往里走一点看清楚时，木兔学长突然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上的东西，极为亢奋地大声喊道：“完成了！超超超厉害的纸飞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绝对没问题了，我实在是太厉害了！哈哈哈哈哈！”
他们班上的人看上去都习以为常，只有几个男生笑着骂道：“吵死了木兔！你是小学生吗，叠纸飞机也这么高兴。”
“当然了！这可是用来——”木兔学长张牙舞爪地挥舞着那个纸飞机，随即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他顿时噤声，飞快地把手里的东西丢在桌斗中就朝我跑来，“夏汀！你来了！”
木兔学长的话，还是按照日本的成年法来看吧。
他冲的太快，在我面前差点没刹住车撞在我身上，但他一站住了就立刻对我说：“果然！夏汀也已经想我了吧！”
不妙啊，我咽了咽口水，对面站着的木兔学长眼睛紧紧盯着我，压迫感有点强，但四周的人也太多了，点头的话一定会被大家笑，不点头的话木兔学长又可能会失落。
好难办。
“小夏，对他残忍一点就好了啊，你该不会是想着不点头，木兔会难过所以才这么纠结的吗？”
旁边忽然有人把我看穿，让我吓了一跳，转过头时竟然看到了白福学姐。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见我发现了她就说教似地拍拍我的头，紧接着不满地对木兔学长道：“我说木兔，我的笔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还给我？”
“那件事……那件事……啊！夏汀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才来找我的吧！不好意思啦白福，回来再说！”
我完全不清楚怎么回事，木兔学长已经丢下这句话拽着我飞也似地逃了。
剩下白福学姐的声音追在后面揶揄着：“我今天可一直在这里等了哦！”
一路跑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木兔学长才松了一口气，有点心虚地咳嗽一声，开始询问我今天‘来访’的目的。
我也被他带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缓过来，摸了一会才将事先准备好的纸拿出来递给他，上面已经写好了一早我想问的问题。
“如何让队伍中的大家一直有干劲？”
木兔学长明显一愣，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我，“问我吗？但大家都说我经常会有没干劲的时候诶。”
我赶紧摇摇头，写在另一张纸上给他看：“即使木兔学长偶尔会没有干劲，但男排队中的大家都总是干劲十足的样子。”
写到这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我的理由补充上了：“木兔学长是主将嘛，总觉得木兔学长的话一定有做什么什么来着。”
我这张纸才刚递过去，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难为人了，毕竟男排队和女排队，男生和女生的话都会有些差异，这些事我可能问领队老师更合适来着，莫名问木兔学长，他肯定也没什么办——
“嘿！嘿！嘿！当然了！我可是主将啊！”
一道五十米以外也绝对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炸开了，我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纸戳穿，还没等我适应，木兔学长已经又开口了：
“夏汀啊！”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异常得意地说，“我当然有办法了！主将可是永远有办法的！”
我第一次没有因为木兔学长的身体接触觉得面红心跳。
我真是……找木兔学长问这件事真是要做好这样的准备来着。
就在我想叹口气打算放弃的时候，一直站在我旁边的木兔学长忽然走到了我的面前，在我猝不及防间他的声音降了下来：
“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笑着弯下腰来正对我，这一下我们之间的距离被缩短了大半，我几乎能看清他眨眼的频率，“不过我觉得，女排队的大家不会没干劲的，夏汀偶尔也好好相信她们一下吧！”
我一直都相信——
“一定没问题的。”他阻止我继续写下去。
一定没问题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木兔学长对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关于‘成年’的事情。
我百分百愿意相信他，也绝不会觉得这是他为了安慰我随意说出的话。
对我来说，木兔学长是可以依靠的人，是什么事情都有办法的人，即使不是排球队的主将，不是主攻手的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我觉得安心。
明明，木兔学长才是‘鸟’，而我是‘树’呢。
树会因为鸟落在自己身上而感到安心吗？
我的头这时被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那只手带着一点偏高的体温，小心翼翼又有点缺乏技巧，我连额前的刘海都被他弄乱了，但也因此眼前什么遮掩都没有，直直地看进了木兔学长眼里。
一直以来木兔学长的眼睛都是直白的，他的喜欢也好，关心也好，从眼睛里清清楚楚展现着，可我今天却看到了特别的东西，它们隐晦，隐秘，掩藏的又拙劣，闹不懂他是真的不想你发现还是想要你快些发现。
在意，喜欢。
我也，在意木兔学长你，喜欢木兔学长你。
只是明明刚刚碰肩膀的时候都没有感觉来着啊！
我的血液后知后觉地涌上脸，刹那间就觉得自己体温升高了好几度。
木兔学长怎么会突然做这种事！
我满脸通红，嗓子发痒，好像有无数个词和句子都被堵住那里一样。
“木——”
一个不完整的音节就这样从我嘴里冲了出来，顿时我和木兔学长都瞪大了眼睛，他比我还惊讶，大喊大叫：“等等！等等！夏汀！刚刚你说话了吧！我没听错吧！你刚刚……”
后面的句子我没听清，因为在这个时候我再也忍不住，逃跑了。
木兔学长好像还想说什么，我听到他喊着我的名字，可刚刚的突发事件太多，我完全没办法处理！
突然摸了我头的木兔学长和我差点说话了什么的，简直都太不可思议了！
下午的上课铃打响时，我仍旧觉得自己脸上很烫，放学后拎着书包走向体育馆时脑子里也还都是木兔学长温暖的手，所有人照常训练，没人再像早上那样低落时，我也恍恍惚惚，直到小杏惠不再穿着职业套装，而是普通的运动服走进体育馆，又一屁股坐在我旁边，问我：“经理，下一场练习赛是和谁？”的时候，我浑身一震。
果然重要的人还是木兔学长吧！
我确信。
真不愧是‘今日运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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