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撞破密会

　　月明星稀，龙门镇街道两旁稀疏的路灯投射着昏暗的黄光。

　　李先明扶着电线杆，实在没忍住胃里酒精的刺激，哇地一下吐了起来。

　　半晌后他才直起身子，点了根清口烟，好歹是把酒劲给缓了过来。

　　想到自己伺候完张国元那帮人后，还得去镇政府拿县里发下来的文件，李先明愤愤不平地在电线杆上锤了一拳。

　　他两年前调到龙门镇安监站后，一直受到安监站站长张国元的欺凌。

　　张国元平日间对他吆五喝六不说，一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把李先明拉出来顶锅，只要站里出现了工作失误，就让李先明写一份检讨交上来。

　　反正李先明从小父母双亡，既无背景，也无靠山，任张国元揉圆搓扁。

　　上周龙门镇水泥厂出了起不大不小的安全事故，货架倒塌把一个工人砸成了重伤，现在还在县医院抢救。

　　最近县里在狠抓安全生产问题，为了这事儿专门派了个工作组下来，要对龙门镇安监站进行工作监督和教育。

　　今天他们刚刚到龙门镇，张国元摆了桌酒宴客，李先明把他们给喝开心，陪开心后，还得去把安监局下发的通知文件给拿回来，准备好明天早上工作总结会议的材料。

　　这种处处受制于人，被人当小弟使唤的屈辱感，让李先明感到极为愤怒，但他却又无可奈何。

　　在官场上，没有背景就不配做人，只能一辈子当牛做马。

　　就在他调整好心态，准备走去镇政府办公大楼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通知显示是他女朋友江小妍。

　　“小妍，这么晚了还不睡啊？”李先明换上了一副笑脸，不想把自己工作上的压力带给她。

　　“李大壮，我想跟你商量个事。”电话另一端传来江小妍冷淡的声音。

　　李先明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勉强笑道：“什么事儿啊？这么正经。”

　　“我们分手吧！”江小妍的声音果断又坚决。

　　“为什么？”李先明愣了愣，下意识问道。

　　“我妈告诉我，像你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乡镇公务员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前途了，永远会待在乡镇上面，当个忙死累活的基层公务员。”江小妍的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知道我的能力，迟早有一天我会从这乡镇中走出去的！”

　　“别傻了，你调进这个单位待两年了，连进城和我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还谈什么前途，真搞笑！”

　　江小妍和李先明是学生时代就相恋的情侣。

　　在学校的时候，李先明成绩好，又上进，再加上床上那方面的特长，把江小妍迷得神魂颠倒，还为他的特长起了个外号，叫他李大壮，又大又壮。

　　李先明毕业，先是调进了省厅工作，江小妍一家人都开始张罗起两人的婚事了。

　　结果变故突生，发生了927事件，履历上有了政治污点，李先明被流放到了龙门镇安监站当一名小小的科员。

　　从那以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婚事也没有下文。

　　再加上江小妍凭借汉东大学的学历和青春靓丽的外形，进入了瑞源集团的子公司南源食品里当老总秘书，见识的世面多了起来。

　　她对李先明的那份感情虽说还在，但却无法再把青春继续耗在一个没前途的男人身上了。

　　“小妍，咱们这么多年感情，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李先明极力挽回道。

　　“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我会等你两年？你一辈子没出息，我总不可能为这点感情，把自己一辈子给耗进去吧。”

　　“以后不要再找我，我们两人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扔下这些话后，江小妍就挂断了电话。

　　听到这些话，李先明气得想把手机给摔了，但考虑到穷，还是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这事儿铁定还有江小妍她老妈在里面搅合的功劳，江小妍她老妈薛春梅是县政府的公务员，原先他在省厅时，这老娘们一直张罗着让他们俩结婚。

　　自从李先明被调到镇上去后，立马就换了副嘴脸，非常看不起李先明，成天撺掇着江小妍和他分手。

　　妈的，等老子咸鱼翻身以后，这俩娘们到时候别后悔！

　　李先明憋着一肚子气，怒冲冲的朝着镇政府办公大楼走去。

　　龙门镇虽然小，但却没什么贼娃子，镇政府办公楼连个看门的都没雇，就只有办公楼的大门上了把锁。

　　李先明靠着手机闪光灯那微弱的光芒，走到了五楼的农村经济工作办公室，从档案柜里把安监局的文件给翻了出来。

　　等他拿到文件，准备回去时，突然感到一阵内急。

　　刚刚那一场大酒喝下来，现在也到了开闸放水的时候了。

　　他急匆匆地跑到了走廊末端的卫生间里，随着一股强劲水流，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等水流停止，四周重回寂静之时，李先明突然听到一阵鼓掌的声音。

　　刚刚走廊里分明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想起经常听同事讲的一些鬼故事，李先明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壮着胆子，来到走廊上，顺着声音的来源，慢慢走到了第四层。

　　他走的越近，听到的声儿就越清楚。

　　期间除了鼓掌声外，还夹杂着些许男女喘息的声音。

　　这哪里是闹鬼，分明是有人半夜在这里密会！

　　李先明脱下皮鞋，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四楼计划生育办公室的门口，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门没关严实，李先明透过门缝朝里面一看。

　　办公室里没拉窗帘，皎洁的月光把里面的两人照的一清二楚。

　　这一对野鸳鸯，他认识。

　　躺在办公桌上的女人叫徐兰兰，她是镇政府财税办的代理主任，平日间板着个脸，说话尖酸刻薄，颇为讨人嫌，但因为她老公是镇长马瑞龙，没人敢对她有意见。

　　而正在她身上驰骋的男人却不是她老公马瑞龙，而是镇委书记潘兴成！

　　看到这让人震惊的一幕，李先明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有一腿！

　　没个几分钟，潘兴成一声低吼，倾囊相授，徐兰兰还没过瘾，但他已经缴械投降。

　　徐兰兰相貌是标准的鹅蛋脸，再配上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五官颇为精致，颇有妩媚动人的姿色。

　　虽然三十五六了，但她身上却没有一丝赘肉，腿长臀翘，由于没有生育的原因，奶白的皮肤像是婴儿般光滑无暇。

　　相比起徐兰兰的诱人的身体，潘兴成虽说五官端正，但身上的肥膘太多，整个人显得很是浮肿，像个被吹涨的气球。

　　也不知道徐兰兰是不是有这方面的特殊癖好，居然找这么一个男的。

　　“你最近怎么越来越不行了？”

　　徐兰兰穿上黑色职业装，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给遮住后，又恢复了往常冷冰冰的面孔。

　　“最近工作太忙了，体力是有点跟不上。”潘兴成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气喘吁吁道。

　　“你忙个屁，还不就是南苑食品投资建厂的那点破事。”徐兰兰撇撇嘴，将用后的纸巾丢到了垃圾桶里。

　　“破事？”潘兴成一巴掌拍在她的白臀上，激起阵阵肉浪：“这次食品加工厂项目起码有上千万的油水，要是搞完这一票，这辈子可就不愁了。”

　　“我和马瑞龙可得分开算，我办事的钱得算给我！”徐兰兰撇嘴道。

　　潘兴成揉着她的挺翘，点了根烟：“放心吧，哪能少得了你的份。”

　　“上次批水泥厂，我忙前忙后，结果一个代主任的位置就把我打发了。”徐兰兰冷笑道：“这次你还想我帮你白办事？”

　　“你和老马不是夫妻吗？我给他不就等于给你了？”潘兴成笑道。

　　“我和他是夫妻，和你又不是！”徐兰兰没好气道，“老娘不能帮你白办事！”

　　“好，这次食品加工厂的事弄完以后，我给你在县城买套房子！”潘兴成抽着烟道。

　　“谁稀罕房子？老娘要的是现金！”徐兰兰打掉他的手，穿上了内衣，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

　　嘎吱。

　　在门外偷听的李先明不小心碰到了虚掩着的门，生锈的轴承发出刺耳的声音。

　　“谁！”

　　屋内的两人听到门外的响动，立马警觉了起来，潘兴成一把推开门，看到李先明提着鞋子，站在门外傻笑。

　　在酒精对中枢神经的麻醉作用下，李先明反应力急剧下滑，等他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已经被潘兴成揪住了领子。

　　“说，你看了多久了！”潘兴成瞪着眼睛，满脸凶相。

　　“就几分钟。”

　　“你小子！给我进来！”

　　李先明随口一句话，又刺伤了潘兴成的雄性尊严，他怒气冲冲的想把李先明拽进办公室，但他这虚胖的身体，不但没有拽动李先明，反倒还差点把自己摔了个踉跄。

　　“安检站的李先明？”徐兰兰在短暂的慌乱后便镇定了下来，她认出了眼前的年轻小伙子，“你先进来，咱们仨慢慢聊。”

　　“徐主任，潘书记，我刚刚喝了场大酒，明天早上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先进来，保准有你好处。”

　　闻着李先明身上传来的满身酒气，徐兰兰挂起了笑容。

　　“想说什么，这儿就能说，整栋楼里就我们三个人。”

　　李先明虽然喝的有点多，但人还没傻。

　　这办公楼是上个世纪的建筑了，整栋楼连个监控都没有，到时候要被他们俩在办公室给暗害了，毁尸灭迹后，连个查案线索都留不下来。

　　“你是安监站的？这么大半夜来镇政府办公大楼干啥？”潘兴成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张站长让我来拿县里发的文件，把明天上午开会要用得材料给赶出来。”李先明亮了亮手里拿着的文件。

　　“张国元是吧，这文件该他来拿，材料也该他来写，一个小小的安监站站长还把自己当个官来看了。”徐兰兰撇嘴道。

　　把人半夜使唤来写材料，周扒皮也干不出这事啊！

　　“我是个孤儿，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张国元掐准了我这一点，往死里压榨我。”李先明实话实说道。

　　“这张国元也不是个东西。”听到李先明的话，潘兴成嘴角渐渐有了笑意。“但你说得对，在官场上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可不行。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们混？”

　　“跟着你们混？”

　　“对，张国元是什么东西？我是镇上的一哥，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跟着我，明天就把你调到财税办当主任！”

　　潘兴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叼着烟道：“另外，我还给你两万块封口费，又有前途，又有钞票，你脑袋没秀逗的话，知道该怎么选吧。”

　　两万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李先明一个月工资也才五百多块钱，两万够在镇上买套房子了。

　　“只要你们保我前途，我不要这钱！”

　　李先明本来就没打算说出去惹麻烦，听到能跟着这两人混，心里一百个愿意，连忙点头应承。

　　“这钱，你要不收，明天滚去当驻村干部！”潘兴成虎着脸，把烟蒂摁在了烟灰缸里。

　　前途什么的都是空话，只有李先明收了钱，才和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被人把住了短处，也必须要让他纳投名状才能安心。

　　现在正是食品加工厂项目的关键阶段，要是让马瑞龙跟自己翻脸，这项目多半就落不了地。

　　这人的嘴巴必须要封住！

　　“那行，这钱我就收了，但明天我必须要从安监站调走！”李先明咬牙道。

　　“行，一言为定！你明天上班后等通知就行！”

　　徐兰兰眉头一皱，正想开口驳斥，但却被潘兴成一把拦住。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先明带着文件，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办公楼。

　　今晚上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开会的材料，让张国元这个狗日的自己写去吧！老子现在搭上天线了！

　　“没有组部的文件，你要怎么调到财税办来当主任？”徐兰兰俏眉紧皱。

　　“财税办现在没有主任，你是副主任，暂时代理主任一职。”潘兴成瞥了她一眼，“就让他先当个代主任呗，你当他的副手，正好把他盯紧点。”

　　“食品加工厂的项目就交给他来处理了？”徐兰兰问道。

　　潘兴成穿好了衣服，漫不经心道：“你乐得清闲，到时候项目落地，我再把他调到山沟沟里去驻村扶贫，你正好凭借这个政绩由副转正，就算这个项目到时候捅了娄子，把全部责任推到他身上就行了，咱们最多挨个监管不力的处分。”

　　“这样坑年轻人，咱们会不会太坏了点。”徐兰兰掩嘴娇笑道。

　　“只怪他自己贪心，想用我的把柄来往上爬，死了也活该！”

　　潘兴成冷哼一声，李先明纯粹是自己撞上来的替罪羊，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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