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仙人跳

丫鬟口齿伶俐的讲完所有，言下之意是要搜查他们昨晚居住的院落，夜星岚和楚擎互递一个眼神，端了粥碗拎了食盒，抱着婳珺坐到院中，边吃边围观寻人。

        这卧房院落方方正正，一目了然，没有能藏人的去处，何况张小姐的体型不是一般的地方能藏下的，众家丁也是走个过场，草草查找了一下就要离开去下一个院落。

        “哎——等一下！”夜星岚看婳珺咽下最后一口粥，叫住了一众家丁，“我们跟你们一起去找。”随后压低声音对楚擎轻笑道，“人家搭了这么大个台子，定要好好演上一番，咱们不去捧场多不好。”

        二人抱了婳珺，尾随在众多家丁身后，浩浩荡荡的向隔壁的院落寻去。

        说是隔壁，其实和楚擎他们这里隔了一个水池两座假山，外带一条回廊，昨夜张家仆人将顾萧和洛琼霜请进去的时候，夜星岚就觉得这个院落偏，不止和他们相隔八丈远，另一侧的院子还是佛堂，简直就是个孤岛。

        此时张员外携老夫人也带着小姐的丫鬟乳娘侍奉仆从，浩浩荡荡从另一侧的回廊转了过来，与他们合在一处。

        老夫人演技过关，边走边低头用袖口擦拭眼泪，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还没进门，院里的打鼾声已经远远地传了出来。老夫人和张员外眼前一亮，想必是对这鼾声非常熟悉。

        推开虚掩的院门，这个院落颇大，卧房远远的要经过一个池塘，池塘荷叶上蹲着两只碧绿的青蛙，一见来人，迅速的跳进水中消失不见。

        夜星岚瞄了一眼池塘，噗嗤一笑，进得门来，那打鼾声忽然消失，众人都急匆匆的直奔卧室。

        “哇！”一进门夜星岚就忍不住感叹，这间卧室要比他们那间大上两倍，尤其是靠墙的那张大床，看占地足足能睡下六个人，床柱床脚都加厚加粗，足足占了这卧房的一半之大。

        似是被吵醒了，一只手透过芙蓉帐的缝隙探了出来，手指雪白纤瘦，分明是个女子的手，张家老夫人一改悲戚的面色，一把撩开账帘，看众人挤在一处，齐齐看去。

        洛琼霜倒是衣着整齐的盘坐在床沿，探过身子轻摇床里面的顾萧，“醒醒，夫君，来人了。”顾萧只着里衣，不耐的翻了个身，想躲开拍在身上的那只手，张家老爷和张老夫人傻在当场。

        “屏儿呢？屏儿呢？”看来屏儿是张小姐的乳名，张老夫人这次是真急眼了，回身扯过儿子的衣襟，拼命拉扯。

        “我……我……屏儿……”张老爷也蒙了，回头眼神示意守在门口的家丁，家丁们更是面面相觑。

        人是他们送进去的，洛琼霜也是他们抬走的，守在门口无任何异样，怎么一眨眼功夫，就换回来了？家丁们将整个院落翻了过来也没见小姐踪影。

        昨夜守着两个院落的家丁回报，果然如老爷所查，楚公子那对是真夫妻，顾公子这边是假装的。

        所以才选了这个院落偷梁换柱，一早起来就造势，准备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捉奸在床，让顾公子这门亲事赖无可赖。刚刚进院前明明听到了小姐的鼾声，可推门的功夫人就没了？

        众人慌作一团，夜星岚藏在楚擎身后笑得肩膀乱颤，“这张老爷想套路顾萧也不看看，张小姐那个体型他吃不吃得下——”楚擎听见她嘀咕荤话想阻止，一转身小婳珺的手先捂上了夜星岚的嘴。

        张老爷毕竟见多识广，分人群径直来到楚擎身前，双膝一软跪在身前。

        “楚公子，是小老儿藏了腌臜的心思，故意陷害顾公子，求您看在我一把年纪，告诉小女的下落，是打是杀任凭发落。”

        张老爷虽年长，楚擎贵为九五之尊，这一跪自然是受得，但他仍是伸手去扶，只因“为人父母天下至善，为子女之心可鉴天日，非为报也。”

        “张员外，随我来。”见楚擎动了恻隐之心，洛琼霜不敢怠慢，站起身来带众人去寻张小姐。

        张员外年龄大了，情急之下重重一跪，不好起身，拉着楚擎的手借力方才站起，身旁家丁身手来搀，他紧紧抓住楚擎的胳膊，恳求一道同去。楚擎允了，回身找夜星岚。

        夜星岚此时正探到床围，准备等他们离开后好好“审问”顾萧与洛琼霜昨晚的“好事”，还没开口就被楚擎一把拉住，倒拖着带下床，和众人一起去寻张小姐，留顾萧一个独自整理衣衫。

        经过院内池塘，再也不见莲叶上青蛙的踪影，夜星岚抿嘴一笑，那只传音蛙定是被先出来的洛琼霜收了。

        这种灵宠雌雄成对而生，雌蛙收声，雄蛙传音，无论相隔多远都能身临其境，将那雌蛙所处之地的声音听得真切，此时想必那只雌蛙在张小姐身旁。

        昨夜被安排进院落，洛琼霜一早发现屋内的解酒茶被下了药，两人佯装被药倒，任家丁丫鬟将顾萧和睡得正熟的张小姐凑做一对，抬上床去，又将洛琼霜小心谨慎的搬到另一个院落安置妥当。

        普通人的小伎俩怎么可能难住他们，昨晚家丁仆人将洛琼霜与张小姐调换，待人走后，顾萧与洛琼霜略施小计迷住守院门家丁丫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张小姐搬出去，重新换回，再将那传声蛙一雄一雌安置妥当，黎明时分等张员外来捉奸。

        那张小姐他们是原路送回秀楼，只是塞在了床下，张小姐贴身的丫鬟老嬷自昨夜便一直跟着张员外母子依计行事，哪里能想到自家的小姐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回了秀楼？

        洛琼霜带众人回到秀楼，那张小姐早已经醒了过来，独自坐在桌前，一手糕饼一手茶壶的在用餐点，时不时抱怨两句，今天侍候的丫鬟老嬷都去哪儿了？点心不酥，茶也冷了。

        看情形，张小姐心性颇为憨直，昨夜这一出，张老爷也是瞒着她做的。

        张家老夫人一见孙女，悬着的心这才落实，扑过去抱着张小姐一同嚎哭，哭得张小姐手中的点心差点拿不住了，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安慰祖母。

        张员外携着楚擎等人也随后到了，看见女儿也是不住的掉泪。

        夜星岚从旁看着，这张家人确实不是作恶的人家，这一路上张员外不住道歉，提出各种补偿，是真的愧疚，想必这次也是逼急了出的晕招。

        张小姐吃完手中的点心，看见爹爹和祖母、贴身的丫鬟老嬷嬷都一副悲戚的模样，忍不住鼻子一酸，也跟着嗷呜的一声嚎哭了起来，声若洪钟，震得秀楼地板都颤了一颤。

        夜星岚正蹲在秀床下找那收音的雌蛙，被哭声一吓差点跌倒，手下一滑，将一副锦缎的绣像从床底隐匿处扯了出来。

        半人高的绣像很旧，覆满了尘土，屏风上绣了一树繁花，树下十六、七岁的少女顾盼生姿，天真浪漫。

        美人终究是美人，赏心悦目，夜星岚看了心情舒畅了许多，哪怕被落满的灰尘沾污了衣袖。

        此时有贴身的丫鬟察觉了，赶紧上来接过，递给夜星岚帕子擦手。

        “屏风上的树应该就是你院中这颗吧？屏风上的女子是贵府何人？”夜星岚随口一问，屏风中的美人看着十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回……回夫人，那……那屏风中的是……我们小姐。”贴身丫鬟犹豫了一下，想起方才老爷那一跪，磕磕巴巴的说了。

        “啊？——”夜星岚捂住嘴，不敢放开，生怕在一屋子悲戚声中笑的不能自已。

        这张家请的绣工真会讨主人欢心，硬是将夜叉绣成了天仙，想必这张小姐自己都挂不下去，所以草草的扔到床下吃灰。

        “真的，真绣的是我们小姐，一模一样的。”那丫鬟见夜星岚不信，急着帮主子辩白。

        “你们？小姐？一模一样？”夜星岚指了指屏风又指了指人堆里嚎哭不止的张小姐，似是被什么噎住，嘴巴久久合不拢。

        “对！是我家小姐之前的模样。”小丫鬟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她自幼陪伴张小姐长大。

        “你家小姐贵庚？”现在的张小姐完全看不出年龄，难道这是十几年前她的绣像？

        “二十……”丫鬟唯唯诺诺的答了，让夜星岚更加吃惊。

        九州乃灵慧之地，寻常百姓一般都寿余百年，皇族修灵之人更可寿余千年，所以九州之上婚龄宽松，从十六、七到二十六、七都是花嫁年纪，二十并不算大，看那屏风中少女的容貌，不该短短几年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如何长成今日这般……”夜星岚谨慎的措辞，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说法，干脆以眼神示意。

        小丫鬟不敢说，憋红了脸，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张老爷，咬咬牙去禀报。

        夜星岚见她不敢回，挤过人群拉出楚擎，带他去看少女的绣像，“楚……楚擎……这绣像上是这张家小姐，她们是一个人……你觉不觉得看着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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