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十七米尘光
素从心的行李确实不多，一个23寸的拉杆箱就能带走，但两人还是在出租房内逗留了三个小时，为素从心取房内随处可见的季林的照片。
说没被震撼到是不可能的，当牧尘光站在门口，还以为来了季林纪念博物馆。
或许素从心离开这里是好的开始，牧尘光还打起了让素从心同样将照片放进盒子里的念头。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但也的确是为她好，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往前看是必然。
客厅沙发墙上挂了幅“岁岁平安”的刺绣，应该是房东留在这的，牧尘光觉得和季林的照片放在一块儿特别刺眼，他不得不加快手里的动作，尽快收拾完带素从心离开。
回到车内，素从心胸口还是结下朵乌云，望着窗外不断切过的街景不做声。
待牧尘光开出一段路盘旋着上了高架，素从心才从天外神游回来，她回头问牧尘光：“这不是回医院的路，我们去哪儿？”
牧尘光存了逗她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去接我闺女。”
素从心果然被他的话引回了全部注意力，目瞪口呆了一瞬，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结合牧尘光的年龄和他之前说的话，素从心猜到了七七八八，牧尘光喜欢的人或许是因为他有孩子才拒绝他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发现每个人都会有烦恼，不会因为那人有多优秀，多受上天眷顾，烦恼就彻底远离他。
素从心有些丧气，她是希望身边人都过得好的，尤其像牧尘光这么善良的人。
素从心觉得自己刚才太失礼，为了将功补过失，她体谅道：“独自抚养孩子一定很辛苦，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是挺辛苦，昨天不知偷吃了什么，到了半夜就上吐下泻，现在还在医院输液。”太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正正射在牧尘光的眼睛上，他拉下遮阳板。
“这么严重怎么不早说，还耽误你这么久。”素从心听了更过意不去。
牧尘光眉眼里藏匿着笑：“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多给它买些零食就好。”
素从心默默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再转眼车已泊好。
她安静地跟在牧尘光身边，进到一栋有一扇巨大拱形门的写字楼里，电梯上行至第三层出来，穿过一个露天花园，对面感应玻璃门上的大字招牌明晃晃地写着“有爱宠物医院”。
素从心迟钝地发现自己被愚弄了，有点哭笑不得：“所以你的闺女在这里输液？”
她笑自己既傻又蠢，也开心于牧尘光没有她臆想出来的那些烦恼。
牧尘光笑着给了素从心一个你才发现的表情。
他走去和前台护士打了个招呼，轻车熟路地带着素从心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诊室。
宠物医院装潢简约大气，打扫得也很干净。
诊室里摆有两个超大号铁笼，一左一右分别搁在白木柜上，一只笼里睡了只没精打采打着点滴的金毛，一只笼里站着只精神抖擞的中华犬，浑身浅棕色的毛蓬松发亮，溜圆的眼睛比黑玛瑙还夺目，一看就是被主人精心照料着养大的。
素从心虽然喜欢毛茸茸的宠物，但她也实打实怕大型的狗狗，老担心它们会在某一时刻，不太聪明地咬自己一口。
素从心紧绷着一颗心站在牧尘光身后，不太敢靠近。
她视线放在金毛那方：“狗狗精神好像不太好，要让宠物医生来瞧瞧吗？”
牧尘光唤了素从心一声，指着笼里兴奋得一个劲儿对他摇尾巴的中华犬，用特傲娇的语气介绍道：“喏，这才是我闺女黏黏，眼睛贼亮，可爱吧。”
素从心少见牧尘光这么得意的模样，笑着附和：“可爱可爱，和它爸爸一样可爱。”
“黏黏，名字也好可爱，有什么寓意吗？”
“因为它很黏人，是个主人走哪就跟到哪的小女孩。”牧尘光打开笼子，黏黏开心地越出铁门扑到他腿上可了劲儿撒欢，用长满短毛的脑袋不停拱着牧尘光放在它头上的手，想索取主人更多的抚爱。
看着活泼的黏黏和牧尘光的有爱互动，素从心有些动心，她伸出手悬在半空，一时想收走，一时又想触碰，紧张地问牧尘光：“我能摸摸黏黏吗，它会不会咬我？”
牧尘光鼓励道：“别怕，跟它打个招呼，黏黏很温顺的。”
“黏黏，我是从心姐姐，我可以摸摸你吗？”素从心弓着身子将手靠近了些，在要碰到狗狗脑袋的时候被它咧开的大嘴又吓了回去。
“错了，素从心。”
素从心正犹疑着自己哪里错了，牧尘光已倾身来到她身侧，手掌覆在她缩回的手背上，轻捉住放在了黏黏的头顶，两只手叠在一处从狗狗额头一路抚摸到颈后。
牧尘光和狗狗毛发一样顺柔的声音，响在素从心耳畔：“黏黏，这是从心阿姨，喜欢她吗，喜欢就跳一跳。”
黏黏望着眼前的两人，摇头摆尾地连跳了三下，随后凑近素从心用鼻子碰了碰她的腿，一副讨好的样子。
素从心很吃黏黏撒娇这一套，欢喜地转头想同牧尘光说话，才发现两人靠得很近，鼻端能闻到牧尘光身上淡淡的三重雪松的尾调，手背感受着他传来的炽热体温。
素从心莫名警铃大作，迅速转回了头。
牧尘光先一步放开了她的手，蜷手捏紧了掌心里的余温。
他不紧不慢道：“黏黏很喜欢你。”
素从心轻“嗯”了声，以给黏黏买零食为由逃一般地出了诊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这似乎是素从心潜意识做出保护自己的本能抉择，她不可以做对不起季林的事。
关于自己母亲去世的因由素从心没有告诉过牧尘光，甚至连季林都不知道。
她恍恍惚惚朝货架走去，思绪不禁回溯到8年前。
那天，素从心的母亲穿上了她心爱的白裙，对着镜子画了一个素从心从未见过的精致的妆容。
“从心，你觉不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很莫名其妙，我们莫名其妙地来，又被上天翻云覆雨着命运，祂一个翻覆你爸就没了……”
“从心，妈妈好累，你不要怪妈妈，妈妈只是想自己选一次。”13岁的素从心知道母亲说这话是准备放弃她了，母亲选了随爸爸而去。
任素从心如何哭闹，她的母亲还是趁她睡着离开了家。
三天后警察找上门，说在公园死水湖里打捞起一具白衣女尸，让素从心去认领。
素从心一直不肯原谅母亲，直到失去季林后，她才体会到母亲的感受。
在素从心的恋爱观里，说好的爱就该是生死相随的一辈子，像母亲爱父亲那样，不该被人事变迁所累，所以她心里只会有季林，也只该有季林。
素从心的手臂被人用手肘重重撞了下，打断了她的回忆。素从心下意识认为不会是牧尘光，因为他不会这么粗蛮。
她抬眸看见一位打扮时髦，脂粉味很浓的女人出现在身边，怀里抱着只长毛猫，尖利的美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捋过猫毛。
女人视线粘在正和宠物医生攀谈的牧尘光身上，问素从心：“他是你男朋友？”
素从心由着对方的目光望去，牧尘光侧背着她站着，高大笔直的身影把面前的宠物医生挡去了大半，黏黏在他脚边快活地打着转。
她把目光移开，落到了陈列的宠物罐头上，淡淡道：“不是。”
女人的语调扬高了些：“那你是他朋友咯，普通朋友？”
不知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太甜腻，还是她的语调让素从心不喜，她冷冷地问：“请问你有什么事？”
女人将素从心上下打量一番，转瞬笑着同她套近乎：“你是他秘书吧，大家同为女人还能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女人从名牌包里摸出手机，递到素从奚面前：“给个你老板的联系方式呗，不会白麻烦你的。”
素从心想起第一次去医院碰到的那位小明星，如出一辙的场面再次在她眼前上演，这次她变的没那么好说话，她想或许是对方开头那一撞给自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素从心挪开一步，挑了两罐无骨鲜肉罐头，欲去另一栏的货架选点别的，却被女人挡住了去路。
女人不依不饶地又从包里摸出了两张百货购物卡：“这两张都给你，帮个忙呗，我不会告诉他是你给的。”
素从心紧皱起眉，迟疑了下问：“你怎么不亲自去问他要。”
“上次我闺蜜管他要过，没要到。”女人又将手机往素从心眼前递了递。
素从心又看了眼在逗狗的牧尘光，对女人表示他有喜欢的人，自己无权将他的联系方式给外人。
女人的脸被气得铁青：“不就是个给人打工的，以为自己是他什么人似的，扯些有的没的，不给就不给，我自己去要。”
说完，女人甩起一头大波浪，扭着水蛇腰朝牧尘光走去。
素从心觉得宠物医院的冷气开得太低，不然为什么自己捧罐头的指尖这么凉。
她偏过脸想去看玻璃墙外的天空，才发现这里在三楼，只能看到对面另一栋镶满窗户，被太阳晒得死气沉沉的写字楼，还有牧尘光和那女人的影子。
牧尘光礼貌地接过女人的手机，像是在键盘上打着字，随后递还给了对方，女人脸上露出娇艳的笑，两人攀谈了几句，女人才抱着猫尽兴离开。
素从心低下头，木讷地徘徊在货架前，直到牧尘光牵着黏黏过来也没选到几罐。
“买几罐就好，家里还有很多。”牧尘光站在素从心身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看得出素从心还在别扭着刚才捉她手的事。
牧尘光在心下反省了自己的情不自禁，他诚心想求得素从心的谅解，可这事儿没法开口分说，一说就露馅儿，所以牧尘光打算去买串佛珠戴在手上。
时刻提醒自己：冷静自持，少欲少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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